东厂内,朱厚照直接坐在大堂的椅子上,一堆小黄门热情地围着他嘘寒问暖又是端茶送水,又是揉肩搓腿。
一群人叽叽喳喳,热闹得不行。
“别烦我。”朱厚照心里一堆事,不高兴说道,“陈宽回来了没,问个事情磨磨唧唧,爹怎么说?”
小黄门被骂了也不跑,反而又围上来又哄又骗的。
顾仕隆站在一侧冷眼看着。
太子殿下自然尊贵,更何况是来东厂了。
两人都毫无疑问选择东厂,毕竟来东厂才好,既在朱厚照的掌握中,又和江芸没关系。
江芸和锦衣卫关系有些近了,查出真相也会有人质疑。
朱厚照难得还有点脑子,选了东厂。
没多久,一顶轿子出现在门口,陈宽火急火燎跑了过来,扑通一下跪了下来:“查,陛下说查。”
第三百九十二章
第一场考试终于结束。
吴宽和江芸芸站在高台上, 看着考生们陆陆续续出了贡院后,又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姜磊走了过来:“抓了十二个人,怎么处理?我直接带回锦衣卫审?”
江芸芸想了想:“按道理是你抓的, 也该给你们锦衣卫, 但你们锦衣卫如今也在考场, 按理是要避嫌的。”
姜磊皱眉:“那给谁?给京兆衙门?那事情可就闹大了。”
“万万不可。”吴宽想也不想就拒绝, “如此声势巨大,后面的考试还考不考了, 考生心思浮动, 只怕后面风波更大。”
两人便看向江芸芸。
江芸芸犹豫问道;“锦衣卫和东厂的关系如何?”
姜磊撇嘴:“一般,陈宽此人性格阴鸷,看谁都看不起, 我们锦衣卫如今两不沾, 对我们一直没有好眼色。”
江芸芸没说话了。
“你想给东厂?”姜磊反问着。
“这件事情要交给不会闹大, 又脱离此事的机构手中, 三司衙门都不合适, 锦衣卫如今入局了, 我想来想去,只有东厂是最合适的。”
姜磊叹气:“我的倒还好说, 你就为难了。”
“我?”江芸芸震惊。
姜磊含含糊糊说道:“陈宽和萧敬不对付。”
江芸芸哦了一声:“太监的事情太监管,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权衡利弊下选一个最好的结果, 能让这个院子的一百来号人平稳落地。”
姜磊见她真的坦坦荡荡,毫无芥蒂, 便点头说道:“那我先去一趟东厂, 这里的情况江学士要多照顾一二了。”
“自然。”江芸芸点头。
“只是我要如何开口?”姜磊又问道。
吴宽说道:“自然是据实已报。”
姜磊想了想又问道:“据哪个实?”
吴宽不解。
江芸芸点头:“据你的实, 考试抓到有人作弊,我们让你送给东厂便是,你只是一个跑腿的,其余事情都有我们承担。”
姜磊这才露出笑来:“行,那我就替两位主官跑个腿。”
“你还真不怕啊?”吴宽直到人走远了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也不知我们担不担得起。”
“能。”江芸芸笃定说道。
前院的事情交代的差不多了,内院的人也终于被放了出来,他们围着两人,连连问道:“这可如何是好。”
江芸芸已经收敛了脸上的焦色,镇定说道:“已经面呈陛下定夺。”
“那这事就这么过了?”有人满怀期盼问道。
两位主官没说话了。
众人立刻坐立不安起来。
“这,这可不关我们事情啊。”
“是啊,我们的题目也都修改过的。”
“我的题目可都没选上。”
“我过来的时候都还为何家人打过招呼,真是谁也没见过啊。”
屋子里一下子就炸开了,大家七嘴八舌说着话,唯恐慢了一步就被背锅了。
江芸芸安静地看向吴宽。
吴宽不是没当过主考官,但能这么惊险的却是人生中的第一次。
科举舞弊,那可是大案,更别说发生在皇城脚下,天子会试,上一个案子还血淋淋的摆在面前,也难怪众人会如此惊慌。
“此事自有我和其归两位主官担着。”他疲惫开口,“请诸位后面精言慎行,不可单独一人见人说话吃饭等,等考试结束只管改好卷子就是。”
众人神色大喜,连连点头应下。
“如此就不耽误两位主官休息了。”第一个人告辞离开后,后面的人也火急火燎跑了。
吴宽见如鸟兽散开的同考官们,只是叹气:“就是不知陛下那边如何处理?”
江芸芸想了想:“只愿不会重蹈覆辙。”
吴宽不说话了,突然看了江芸一眼,然后过了一会儿又说道:“我自小,与人为善。”
江芸芸眼珠子一瞟,也跟着哼哧哼哧说道:“我,我也是。”
两人对视一眼,最后齐齐移开视线。
“先回去休息吧。”吴宽勉强收回话题,“十二日就要考第二场了,也不知道还要不要再换张卷子。”
江芸芸倒是乐观:“若是那人是个聪明人,在得知第一场换了考题的情况下,就该停手,若是坚持不懈,反而会被我们抓住把柄。”
吴宽点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倒是想得开。”
江芸芸咧嘴一笑:“如今我们在明,敌在暗,也只能如此了。”
“你我如今和外面断了联系,也不知外面现在什么情况了?”吴宽忍不住又想东想西,充满焦虑。
—— ——
散出去的考生确实大都在讨论这次的题目。
你说难,却没有任何生偏的出题难度。
但你要是说简单,却没有能顺顺利利全部做出来的水平。
你说都能说出一点,但要你说的很生动,却又总觉得差点意思。
“出题人的水平也太厉害了。”
至于你说泄题的事情,有一半的人已经被抓了,另外一半的人题目没一个对得上,自然也是不敢说的。
他们第一场考试考得魂不守舍的,根本无心答题,题目不对,他们被骗了不说,那些士兵简直跟鹰一样盯着他们不说,那个江芸更是吓人,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一看人就让人心里慌慌的,他们吓得甚至连题目都没看清。
“我得去他们算账!”有人愤愤说道,“竟敢害我。”
城内众人心思各异。
东厂也热闹极了,朱厚照坐镇东厂,那些小太监们非常乐于表现,没一会儿就拿到口供了。
“说有个疑似宫内的人交代他们的。”陈宽殷勤说道。
“小黄门?”顾仕隆紧跟着追问道,“可有长相图?可问出到底是谁?”
陈宽为难:“那些人也记不清了,只说是一个很年轻的白面人,说话细声细气的。”
朱厚照猛地站了起来:“我知道是谁了?”
“你知道?”顾仕隆不解,“你见过?”
“有一次爹问两位官员的任命,有个小黄门突然跳出来,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一看就不是好人,奇奇怪怪的,所以我多看了他一眼,就我爹宫里,上次跟萧敬一起上值,后来帮忙去找人的那个小黄门。”朱厚照说完,又对着陈宽说道,“你有印象?”
陈宽点头:“殿下说的是夏三?”
“不知道是谁?你把那人抓来问问。”朱厚照小手一抓,“那日在殿内,能看到考试内容的,除了我和我爹,还有萧敬,就剩下这个人了。”
陈宽一听点头,为难说道:“这可是萧哥的干儿子。”
朱厚照不悦说道:“什么干不干儿子,就是萧敬自己犯错了,也要认罚的,快把人带回来,不要耽误我办事。”
陈宽哎了一声,立马对一侧的小黄门打了个眼色。
小黄门得意一笑,匆匆离开了。
顾仕隆冷眼看着太监们的心思,又看着一脸激动的小太子,摇了摇头。
“是不是考试结束了?”朱厚照耳尖,听到外面说什么考试题目的事情,连忙问道。
陈宽解释着:“第一天的考试结束了,第二次是十二日那日开考,现在应该是都散了的。”
朱厚照跳起来,连忙说道:“那你快去听听外面什么动静。”
“好好好,殿下快坐下,殿下饿了吗?我让人准备吃的……”陈宽殷勤极了。
他对此事并不关心,什么江芸河芸的,他才不管,只要能牵连到萧敬那是最好的。
“别烦我,快去打听!”朱厚照见他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立马沉了沉脸,把人推走,“我有顾仕隆就好了,不要你们,都走都走!!”
“你也走,回去伺候我爹去,今天东厂我罩着了的。”朱厚照拍了拍胸脯保证着。
陈宽一想也有道理,可不能让人占了自己的先机,所以他伸手替殿下赶走无事献殷勤的小黄门,自己也跟着飞快回宫了。
那群小黄门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暗恨干爹太过小心眼,今日没抱上殿下大腿。
顾仕隆见人走远了,这才悠悠哉哉晃了过来;“真是个香饽饽啊,早知道让你回宫去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