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芸芸笑了笑:“大宗伯说的书我一本也未见过,若非您珠玉在前判断真假,何来我木椟在后的功劳。”
“如今那玉玺被收置在陛下内府中。”傅瀚笑说着,“当日我与礼部两位侍郎对着那玉玺真是胆战心惊,唯恐坏事。”
“多亏了大宗伯博览全书,明察秋毫,才能辨伪去妄。”江芸芸夸道。
傅瀚点头:“玉玺乃是国之重器,自然要小心辩看,高皇帝天命所归,无需古玺。”
江芸芸连连点头:“不论如何单轮玉器本质就该是国宝,理应好好看护起来,就像家中田产,还是握在自己手中才是,那些仆人奴才总有二心。”
傅瀚忍不住问道;“我说好了我的故事,那江学士的故事?”
江芸芸微微一笑:“我哪来的故事,不过是虎头虎尾听到一半,后续还需他人续写呢,只是想着大宗伯精通礼,许是有别的看法才是。”
傅瀚四两拨千斤说道:“未知全貌,不好做出判断。”
江芸芸也不强求,只是说道:“理应如此,只求居心叵测之人,都应受到重罚才是。”
傅瀚看着面前谦虚的年轻人,真是越看越满意,论相貌,京城第一郎君都当的上,论才学,大明第一个六元及第的小状元,论本事,开海和打退蒙古在手,论人品,他的师兄对他赞不绝口,同学同窗各个夸赞,就连他自己冷眼看着,也觉得此人秉性极佳,真是从头到尾,从内到外没有一处是不满意。
他忍不住伸手握着江芸芸的手,真诚说道:“我有个孙女刚及笄……”
江芸芸瞪大眼睛,火急火燎抽回手。
傅瀚一见就忍不住笑:“你也二十有一了,还不考虑这事。”
江芸芸叹气:“如今我这情况,可不是耽误人,而且……”
她话锋一转,反客为主,抓着他的手,认真说道:“我的那个诰命折子怎么还没动静!”
傅瀚冷哼一声:“好狂的小子,一下子要请封两个。”
江芸芸皱了皱鼻子:“我问过了的,我正五品本来就可有两个名额,我还有点功劳,按道理可以请两个的。”
她说的信誓旦旦,大眼珠子一闪一闪的。
傅瀚气笑了,但江芸说的没错,但一时瞧着那张狂的生动样,还是忍不住摇头:“怪不得宾之兄总是对你格外担忧。”
江芸芸笑眯眯说着:“师兄总有些胡思乱想。”
“折子递到内阁了,你有空烦我,不如直接去找你那师兄。”
江芸芸立马露出灿烂的笑来。
“先别笑了,你的小毛驴这么胖原是个偷吃驴。”眼看就要分道扬镳,一人去点卯,一人去上朝了,傅瀚下巴一抬,“袖子都要吃没了。”
江芸芸低头一看,大惊失色,立马伸手去掰驴嘴:“我的早饭!!”
小毛驴无辜的扑闪着的眼睛,倔强的不肯松嘴。
香喷喷的蒸饼只剩下一小口了歪歪斜斜的吊在驴嘴边了。
—— ——
江芸芸那边溜溜达达回到内阁,一眼就看到新送上来的帖子,第一本就是自己的帖子,不由满意点头。
刚坐下来没多久,沈墨就凑过来说道:“听说你今日和礼部尚书聊了许久。”
“你怎么知道?”江芸芸好奇问道。
“何止我知道啊,你放心,早朝下来,百官都得知道。”
江芸芸低头研墨:“就是问问我之前请封诰命的事情。”
“真的?就这事还聊得这么久?”沈墨不信。
“真的啊,随便聊了聊其他,总不能问了此事,然后把人一抛就自己走了吧。”江芸芸笑说着,“你怎么知道的?”
“听小黄门说的。”沈墨说,“这宫里就这群人消息最多了,和他们打好交道不吃亏。”
江芸芸一听,拍了拍脑袋:“忘了。”
她放下笔纸,把人赶走:“行了,就这点事情,我和礼部尚书能说什么,还不是都是公事,你快做好准备工作,不然刘首辅回来一看,又要骂人了,你整日偷懒,首辅就爱盯着你看。”
沈墨一听就觉得刘首辅那凌厉的目光就落在自己脑门上了,立刻火急火燎跑了。
江芸芸这才抽出袖子里的千字文,去找守门的小黄门了。
那小黄门其实一早就看到江学士了,但不好意思上前,怕人家就是打趣打趣他的,后来果不其然见人进去了,心中大为失望,只是没多久,就突然听到脚步声走来。
“不好意思,早上来得有点晚,想着先去做上值准备。”一道和颜悦色的声音在脑门上响起。
小黄门倏地抬起头来。
江芸芸正笑眯眯地看着他:“给你,千字文,哪里不认识可以来找我。”
小黄门脸色瞬间红了起来,站起来,差点踢翻椅子,手指无措地擦了擦衣服,不可置信的问道:“真,真给我啊?”
“给啊。”江芸芸直接塞到他手里,“乐山说不要钱,你好好学就行了。”
小黄门又惊又喜,一时间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听说宫内不是有内书堂嘛?你们不是都要读书吗?”江芸芸好奇问道,“千字文最基础的都没学过嘛?”
小黄门撇了撇嘴:“也不是人人都能去的,我们宫里这么多人,也就挑个两三百人,有门路才能去,要花钱的,而且听说里面教书的文官都很凶的,我也不想去。”
他一顿,连忙说道:“您和他们不一样。”
江芸芸笑了笑:“若是说为人我不了解,但教书本来就要严格一些,我年轻时读书,我的老师对我也很是严厉。”
小黄门咧嘴一笑:“瞧您说的,您现在也正年轻呢。”
江芸芸也跟着笑:“不说了,我得回去了,工作还没准备好呢,读书白天看,晚上看了伤眼睛。”
小黄门连连点头,突然又快走几步出来,扭捏说道:“我,我姓冯,没有大名,入了宫就叫冯三,大人要是不嫌弃,叫我小三子就行。”
江芸芸笑:“不是正经名字,那你好好读书,我回头给你取个名字。”
冯三一听,眼睛都亮了,机灵地扑通跪下去了,连连磕头。
江芸芸连忙把人扶起来,认真说道:“我不讲究这些的,不用这样,好好读书吧,我真的要走了。”
冯三连连点头。
江芸芸已经把自己手里的弹劾折子整理的差不多了,写了一篇意见稿来。
这里面有很多方面她确实没有考虑到,办法在小范围适用,却未必在大范围内可以全面推行。
江芸芸还在研究解决方案时,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抬头去看,正好看到三位阁老齐齐走了过来,李东阳的目光率先看到他,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来。
刘健踏入屋内的一瞬间,也扫了江芸芸一眼。
谢迁直接一点:“江学士,你知道早朝为你吵起来了吗?”
江芸芸震惊:“如此大的脸面嘛?”
“原你也是知道。”刘健嘲弄着。
江芸芸谦虚为自己解释着:“这几月可一直在做事呢。”
她悄悄给自己上保险,点了点桌子上的折子。
“所以怎么了?”她去看李东阳,自己的好师兄。
“山西按察使邹鲁在上任路上被杀了。”李东阳解释着。
江芸芸犹豫说道:“不干我事吧。”
李东阳没好气说道:“当然不关你事,当时你应该在徽州。”
江芸芸连连点头。
“说起来也是一桩无头公案。”李东阳揉了揉额头,“自己看去吧。”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本折子递了过去。
江芸芸打开一看。
江芸芸大为吃惊。
简单来说,原来这个邹鲁原本在萧山做官时和一名被贬官为民的御史有了纠纷,两人曾经都是御史,手中把柄不断,几段纠纷中,邹鲁动了杀心,抓着被赦无验的罪证就要把人送去广西,然后路上让解差一路折磨,一个七十岁的老人就这么在半道上一命呜呼了。
邹鲁这人原本想赶尽杀绝,谁知道风声走漏,何家的一个儿子跑了。
现在杀人的就是何家那个儿子。
江芸芸合上折子,邹鲁死前也遭到大量折磨,死状可怖。
“这事看上去和我没关系。”江芸芸折子递回去后,认真想了想,笃定道,“这两人我都不认识。”
“你自是大公无私的。”刘健又讽刺着。
江芸芸被嘲讽一脸,只好又去看自己的好师兄。
“你怎么去琼山县的。”李东阳点到。
江芸芸恍然大悟,但嘴巴一撇:“但看上去还是和我没关系啊。”
“算了,他哪里知道这些纠纷。”谢迁无奈说道,“邹鲁一直对你怀恨在心,你做什么都弹劾你,你知道吗?”
江芸芸老实巴交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那叠折子里骂的最狠的那个?”谢迁下巴一抬。
江芸芸搓了搓手,不好意思起来了:“骂我的我都没看,耽误事。”
李东阳一听,抚掌笑起来了:“是,是你的做事风格。”
——还夸起来了。
江芸芸尴尬一笑。
“那个何家儿子一直躲在扬州,他们就觉得和你有关系。”谢迁也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下了结论,“有人觉得是你唆使的。”
“冤枉啊,我谁也不认识啊。”江芸芸愁眉苦脸说道,“和我没关系啊。”
“得罪太多人呢了。”刘健冷笑一声,“你叫行事还如此凶悍。”
江芸芸一听,眼珠子下意识一瞟。
“这事因为案情奇特,陛下打算亲自审理,你最近可要夹起尾巴做人。”李东阳警告着。
江芸芸的眼珠子又是飘了飘。
幸好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情,也没空看她。
“我这事情都弄好了,再给点事情做吧。”卷王江芸芸弱弱开口,企图挤进阁老间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