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山迷迷瞪瞪喊了一声公子,结果一睁开眼就看到门边的影子,惊得肝胆俱裂,瞌睡虫瞬间消失了。
“是我,别叫。”江芸芸眼疾手快阻止了他。
乐山一身冷汗,但被公子一提醒,也跟着冷静下来,蹑手蹑脚走了下来,握住门后的棍子,压低声音,警觉问道:“外面有人。”
“有的,是你张爷爷。”张道长开始撩闲。
乐山先是炸毛,然后仔细一听,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张道长。”
“哎,是我。”张道长也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丧丧地嗯了一声,瞧着精神状况很是堪忧。
乐山虽对这个情况有点迷糊,但也没有主动开门,反而扭头去看江芸芸。
江芸芸也没有开门,反而神色严肃地反问道:“你怎么出得了皇宫,进得了城门,还溜到驿站来了?”
门外的声音突然可耻的沉默了。
乐山立马紧张起来,握紧手里的木棍。
与此同时,外面又来有人拖地的动静声。
“开门,是我,谢来。”再一次想起来的,却又是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谢来!”江芸芸又惊了,脱口而出,“我可没做坏事!”
谢来笑了一声,然后无奈说道:“开门,闲人拜访。”
江芸芸想了想,还是打开门,往外一看,就看到两个狼狈的人,外加一个被谢来抓在手里,晕过去,不知死活的黑衣人。
“你们……”江芸芸惊疑,犹豫说道,“逃难了?”
谢来气笑了,阴阳怪气说道:“托你的福啊,江同知。”
江芸芸眼珠子一转,没说话。
“可以进来说话吗?”乐山小声说道,“有人悄悄看过来了。”
果不其然,有人察觉到外面的说话声,正悄悄打开门想要看过来看一下什么情况。
谢来面无表情把手里的人玩前面推了推。
那个人软绵绵的,瞧着跟个抹布一样。
乐山警觉得拉着江芸芸往后退了一步。
“进来吧。”江芸芸又看了眼衣衫褴褛的两人,这才让开身子。
谢来轻轻松松把人提溜进来,张道士也小心翼翼挤了进来。
乐山点了一盏油灯,先是照了照那个黑衣人,然后才看向谢来和张道士,小声问道,“你们怎么一起来的?”
张道士自来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摸了一把脸:“真是可怕,皇家饭竟然是夹生的,一点也不金贵,陛下整天惦记长生不老的事情,我这是说也不敢说,就怕也跟着李广去了,可我做也不敢做啊,丹药这东西哪里能长吃啊。”
他越说越起劲,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我只能每日都在浑水摸鱼,谁知道陛下来得越来越勤快,还非要送我金子,还拉着我的手说了好多话,我其实是悄悄把过陛下脉的,先天体弱,若是好好养肯定能养得不错的,怎么就迷上吃丹药了,然后我好意,悄悄,微不足道地提醒了一下……”
张道长面如土色,心如死灰,两手一摊:“陛下还不高兴了,给我吓得,我真是晚上睡到一半都能被惊醒。”
他说着说着就差哽咽了,仔细一看,眼下都是黑眼圈,整个人也肉眼可见的憔悴了,确实是一把辛酸泪的悲惨模样。
“要不是你和小道士胡乱吹牛,你师傅活到一百多岁,陛下怎么会突然这么热忱,日日催着你。”谢来抱臂嘲笑着。
张道长嘴角微动,瞧着是打算忍下这口气的,但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大声嘟囔着:“我师父就是活了一百多啊,不是吹牛,人活的长第一是他命该如此,第二是他养生啊,第三是我师父懒惰啊,心宽人长寿你懂不懂,陛下一个也没不符合,又和我没关系,而且你看看我师父连个像样的家产都没给我挣下来,就知道这人实在不靠谱了,怎么可能给我留下什么长生不老的宝贝嘛。”
张道长越说越委屈,都要垂泪的样子。
乐山都听心疼了,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胳膊。
江芸芸又去看谢来,小心翼翼问道:“你也被赶出锦衣卫了?”
毕竟谢来现在的样子也实在太狼狈了。
谢来气笑了,他眉眼长得颇为锐利,虽然平日里总是耷拉着,显得几分懒洋洋的,偶尔还有些少年人的意气,可现在挑起眉来,又充满了攻击性。
“江、同、知!”他一字一字喊道,“你知道京城那些挤破脑袋想要和太子打好关系的人,现在对你都是什么看法吗?”
江芸芸想了想,老实巴交说道:“大概没有好话。”
“算你有自知之明。”谢来冷笑着,“都觉得你是妖孽,勾得太子殿下一颗心都扑在你身上。”
江芸芸摸了摸鼻子:“好奇怪的说法啊。”
“不奇怪。”谢来指了指自己,露出一股憋屈的神色,“我就是被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小太子扔过来保护你的礼物!!”
江芸芸震惊。
“我好好的锦衣卫佥事没得当了,现在要给你当侍卫了。”谢来说得也开始伤心了,“回头,兄弟们都要笑我了。”
江芸芸听他说得这么可怜,反而眯了眯眼:“太子还能调遣锦衣卫了?”
锦衣卫是陛下的人,朱厚照现在能直接把人扔过来,谢来也乖乖过来了,显然中间还有什么过程的。
谢来眼神飘忽了一下。
这次换成江芸芸冷笑一声了。
“哎,人家,人家现在给……”谢来扭捏了一下,随后抬起头来,龇了一口大白牙,“太子殿下当锦衣卫了。”
他说完还比划了一根食指,露出了真实的得意:“第一个哦。”
江芸芸盯着那根手指,又看着他强忍着嘚瑟的样子,沉默了片刻,随后也跟着气笑了:“不得了了,未来的指挥使大人。”
谢来一听,脸上笑容更大了,但又连连摆手:“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不要说不要说。”
“那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啊?”乐山指了指躺在地上装死的人。
谢来踢了一脚:“刚才偷偷摸摸蹲在你们屋子门口的,不是杀人就是抢劫,就是没想到是个笨贼,门开了半天没打开,蠢死了。”
江芸芸一本正经附和道:“真是笨啊。”
“是有鬼!”那个装死的人忍不住开口为自己表明清白,胡乱说道,“那门闩我开了半天都还有,哪有这么长的门闩啊。”
“啧,笨就笨,找什么借口。”谢来不悦说道。
江芸芸点头:“就是就是。”
“所以你是来抢劫的?”她话锋一转问道。
黑衣人又开始装死,只当不知道。
谢来面无表情说道:“你刚才也听到了,我是锦衣卫的,我这人啊,杀人都不会眨眼的。”
“哎,反正也没人发现,我们现在把人咔嚓了,也是以绝后患。”江芸芸也跟着吓唬着。
“要杀的,要杀的,他听了这么多不该听的,这后面有护城河的,等会把人杀了,就抓到那里放血,然后再绑个石头沉水里去,像我们这些杀过人的人都知道,这样可以毁尸灭迹,没有人发现的。”张道长不得了了,说谎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嘴皮子也不磕巴了,精神也利索了。
“反正我们等会天一亮就走。”乐山也跟着幽幽说道。
黑衣人从下往上看着围着自己的四人,突然打了一个寒颤,别说这四人好吓人啊,比他还像要谋财害命的。
“我,我就是来看看的……”他还企图挣扎狡辩一下。
谢来拔出腰间的绣春刀,刀光森森……
“找把尖一点的刀,放血快一点……”张道士开始在袖子里掏东西。
江芸芸叹气:“回头给你烧点纸。”
“我可以给你点三炷香,别嫌少。”乐山也跟着说道。
“等等……等等!”黑衣人瘫软在地上,看着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哆哆嗦嗦说道:“财,财,有人说你带了很多钱,我就是贪财,贪财而已。”
江芸芸大眼睛扑闪了一下,追问道:“听谁说的?”
谢来:“江芸难道不是全京城都知道是个穷鬼嘛?买个了驴车赶路。”
张道长:“可不是,可小气了,吃口饭还要问我收钱。”
“就,就是听说的……”黑衣人畏畏缩缩说道。
“动手吧。”江芸芸语气沉重说道。
“保证给你一个痛快的。”谢来的刀眼看就要砍下去了。
“等等等等等!!!”黑衣人整个人蜷缩着,哆哆嗦嗦喊道,“驿丞,驿丞跟我说的。”
江芸芸看了眼谢来。
谢来收了绣春刀直接出门了。
黑衣人一惊,也跟着想爬出去。
江芸芸笑眯眯蹲下来,手里握着一把冰冷的长刃,不经意地贴过黑衣人的脸颊。
黑衣人吓得又不敢动了。
“你知道的保守秘密最好的办法就是……”江芸芸面无表情吓唬道。
黑衣人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小少年。
那森冷的刀锋倒影在他的眉眼上,瞧着竟然比锦衣卫还要吓人。
那黑衣人终于是哭了:“不知道的,我什么都不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胡乱说出去。”江芸芸的刀轻轻压了过来。
明明动作格外轻,可那人却突然哆嗦了一下。
紧接着,众人闻到一股尿骚味。
“饶命啊,饶命啊。”那人崩溃哭喊着,“我家里还有八十岁老母,嗷嗷待哺的幼儿啊,我就是想要一点钱而已,呜呜,饶命啊。”
“诺,给他一个药丸,要是胡乱吃了,就整个人都烂了的那种。”江芸芸抬头对着张道长说道。
张道士和她四目相对,哦了一声,然后在袖口仔细掏了一会儿,然后拿出一颗小药丸,直接塞到黑衣人嘴里,不耐说道:“吃吃吃,我师父可是活到一百多的老神仙,有的是通天的本事,你要是敢胡乱说话,这药定要你命。”
那黑衣人想吐,到最后又被人灌了水咽进去,一张脸直接苍白下来。
“行了,走吧。”江芸芸站起来说道。
那黑衣人手脚并用爬了出去。
没多久,谢来就跟着小猫儿一样回来了。
“驿丞怎么知道的?”江芸芸正在和乐山收拾包裹,随口问道。
“一个京城里的人跟他说的,说你有一包金子,但到底是谁他也不知道,所以也是半信半疑,但是见你今天给了他二十文,就猜你肯定有钱,所有把一直合作的毛贼喊来,打算偷了分赃。”谢来说道,顺手展开一张纸,“那人甚至怕县丞认错了,送来一张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