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事,乐山立马告状:“我今日去买菜还听说他的事情了,不好好读书,整日出门喝酒,名声都传到京城来了,公子!你快去劝劝他,也太高调了!”
江芸芸一听也急了,拍了拍大腿:“坏了,忘记这个炸弹了。”
“是吧,这人还吹牛和你认识呢。”乐山不高兴说道,“这不是给我们公子拉仇恨吗?”
“芸哥儿的仇恨现在已经很多了,再多点好像也没关系。”诚勇开玩笑说道。
乐山一听也跟着直笑:“今日碰到那户被张道士救了的那户人家,他们脱离皇庄了,自己花钱买了两亩地,今日进城来置办东西呢,碰上我们还非要请我们喝渴水,把我们吓得直跑。”
诚勇洗着菜感慨着:“瞧着他们精神都好了,真好啊,瞧着生活都有盼头了,芸哥儿你可真是一个好官啊。”
江芸芸听得连连挥手:“怎么连你也这么奉承人了。”
乐山不高兴说道:“才不是!我们公子可是最厉害的!幺儿说我们公子是天下第一大好人,我跟你说,一点错也没有的!”
诚勇和终强也连连点头:“可不是我们说的,外面的人都这么说的,也就那些当官的嘛,百姓可没有一个不在夸的,而且有人从琼山县回来,更是夸得不得了,都说你是文曲星下凡呢,听说琼山县里已经有你的庙里。”
江芸芸无奈摇头:“听的人羞死了,我去写份信,你等会替我跑腿送给驿站,送给唐伯虎。”
“行!”乐山说,“那我现在去收拾点果脯糕点来,也一并送去,免得失了礼数。”
“我们公子爱吃的不要动,其他的你随便整。”诚勇笑说着,“厨房做了绿豆糕,也可以拿一笼走。”
乐山兴冲冲去收拾东西了。
江芸芸回了书房,想了想提笔写了满满两大张信。
那边唐伯虎、张灵和都穆寄住在徐家的小院。
唐伯虎刚昨夜宿醉而归,睡到中午才睡醒,正准备去赴下一场的宴会,都穆忍不住出声说到:“何来如此,夫谓千里马,必朝秦暮楚,果见其迹耳。非谓表露骨相,令识者苟以千里目,而终未尝一长驱,骇观于千里之人,令慕服赞誉,不容为异词也,你如此哪有读书人的样子,也该看看书了。”
“我生来就是如此,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啊,若是觉得我不和你的千里马特性,那就别和我交朋友。”唐伯虎不悦说道。
都穆脸色大变。
张灵连忙说道:“酒还没醒吧!说什么胡话!”
唐伯虎一晚上也有些后悔,小声说道:“昨日喝得实在有些多了。”
都穆嘴角紧抿:“其归叫我看好你们,说你们这样张扬定会让人眼红,我不能失信于人。”
说起江其归,唐伯虎和张灵也都露出可怕之色。
那个拎着棍子,利索捆人的江其归可真是可怕啊!
“可今日这人约了我好几次,我若是爽约,也太不厚道了。”唐伯虎不好意思说道。
都穆自然也不好再说,只是说道:“那明日一定要静下心来读书了。”
“明日,周兄约我……”
“哎,唐寅住在这里吗!有你的信,还有你的礼物。”说话间,有人大声喊道。
唐伯虎立马探出脑袋:“我在这里。”
那人一见他就露出笑来:“原是你,我昨日送信看到您喝醉了,您的信,在这里签字吧。”
张灵一看那信封的信:“是其归的信。”
“啊,江其归写信来骂我了嘛。”唐伯虎一边签字,一边非常有自知之明地说道。
都穆接过包裹,打开一看:“诺,你们的卷子,还有一盒吃的。”
唐伯虎连忙打开信封,其余两人连忙看了过来。
“太过分了,怎么欺负人!”
“还好,我就说江其归不会随便被人欺负吧。”
“怎么还病了,也怪可怜的。”
“这些当官的人果然不是好东西,嗯,其归不算。”
“你看,他叫你们好好考试,以后好来帮他,切莫不要惹事了,回头大家都算他头上了。”都穆指着最后几行说道。
“其归不容易的,我也是听说了他的一些事情,之前琼山县的事情就惹了好多风波,这次还得罪国舅他们了,一定在京城孤立无援呢,说不定人人都想欺负他一下呢。”
唐伯虎看着最后几行字。
要不说江芸芸是状元呢,几句话写的人心潮澎湃。
“我也能帮江其归吗?”唐伯虎喃喃自语。
“肯定行啊!”都穆大声说道,“你考个解元,回头帮其归骂人,说出去的名头也响一点呢。”
“可别真的被欺负了。”张灵拿过信封仔仔细细看着,“我昨日听很多南京的官员在骂他呢,他在京城也不知道日子难不难过。”
“谁敢骂他!”唐伯虎大怒,“看我不骂死他!”
“解元骂人才爽呢!我们这些读书人算什么东西。”都穆在一侧故意说道。
“确实要考的好一点,不然会有要让他笑话了。”张灵无奈说着,“他现在身边缺人呢,枝山和衡父也都外放了,那个毛澄我听说他一直弹劾其归呢。”
唐伯虎一听火气直冒:“哈,状元了不起,走,回去读书!回头我也考一个状元来。”
三人收拾收拾准备回去读书了,那个约唐伯虎的王书生正走来,远远看到他们的背景就喊道:“可以走了,走吧!”
唐伯虎脚步一顿,神色青白交加。
“真是不好意思,他们要去读……”都穆扭头解释着。
“我们身子不爽!”唐伯虎先一步说道,顺势捂着肚子,“这几日就不去了。”
王书生还要说话,张灵已经利索关上门了。
三人看着紧闭的大门,突然大笑起来。
“走,一起杀到京城去!”唐伯虎大手一挥。
—— ——
那边,江芸芸在家里呆了半个多月,无聊的把小猫都养得肥嘟嘟的,小猫也终于亲人了,不再见了人就跑,但还是不给其他人摸一下。
某一日中午,就收到唐伯虎的来信,心中狂傲说自己考了解元,准备去京城再拿一个状元来。
“果然是唐伯虎啊。”黎循传叹气,“真是厉害。”
“不狂的话,他自然厉害,他才是地地道道的神童才是。”江芸芸笑说着,“不过到了京城更要谨慎,我再写一份信去提点提点他,免得他得意忘形了。”
江芸芸自来对拿捏唐伯虎得心应手,知道他吃软不吃硬,只要仔仔细细说明利弊,而不是教训教育的口气,甚至给他吊一个萝卜,他肯定能听进去。
就在她准备起身时,小院突然听到依稀的马蹄和车轱辘声,那声音越来越近,随后竟然停在小院门口,与此同时,紧闭的大门传来敲门声。
江芸芸和黎循传对视一眼。
黎循传忧心忡忡。
江芸芸神色镇定。
诚勇惴惴不安地打开房门,就看到有小黄门拿着圣旨站着台阶下,身后是一排的锦衣卫。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屋檐下的江芸芸,冷淡说道:“江侍读,接旨吧。”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不出意外, 江芸芸又被贬了。
院子里的人神色各异地团团做成一圈,只有江芸芸捧着新出炉的圣旨倒是格外镇定。
乐山不高兴抱怨着:“我们公子又没有做错事情,还帮了怎么多人,怎么又要贬官了, 正六品的侍读位置, 屁股还没坐热呢, 怎么就要去做从六品的同知去了, 而且兰州好远啊,听说边上都是打仗的地方。”
诚勇也跟着小声说道:“是啊, 哪有这个道理啊, 做了好事怎么还被贬了。”
终强也跟着叹气:“月底就要起身了,跟着车队过去到那边估计也要入冬了,衣服也来不及准备呢。”
“你是不是早就有想法了?”黎循传板着脸问道。
江芸芸大眼睛扑闪了一下, 咧嘴一笑, 用手指比划一个小小的位置:“那天李师兄找我的时候, 我略有些想法了。”
黎循传果不其然哼哼了几声。
“漳州不能去, 其他地方不行吗?实在不行去广西啊, 还可以和枝山衡父他们一起, 也好相互有个照应啊。”黎循传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无奈叹气。
“去兰州多危险啊, 往北就是瓦剌、鞑靼,边上还有不安分的别失八里、没用的哈密,还有奇奇怪怪的必力工瓦, 去那里也太危险了。”
“不危险。”江芸芸来来回回耍着圣旨,笑眯眯说道, “我本来以为这回又要滚去当县令了, 现在还能呆在知府衙门里办公, 兰州之前不是叫金城吗,取金城汤池之意嘛。”
“哼,明明是一开始挖到金子才叫这个的。”黎循传皱了皱鼻子,“欺负我读书没有你多是不是。”
“九边重镇防御外敌,屯驻重兵,自然是军事重地,城池牢固是肯定的。”江芸芸安抚着,“而且杨师兄不是也在这个附近吗?怎么没个照应。”
黎循传还是不放心:“最近我总是听到王巡抚从边境传回来的消息,又是打仗又是抓人,怎么看都和安全不搭边,其实皇庄都被你整治了,回头去漳州也能开这个口,你为何不请愿去漳州,海贸也不是你所想的嘛?你在琼州做的这么辛苦,回头要是搞砸了,可别最后被牵连了。”
手中的圣旨都要被江芸芸放在手腕上转出火花了,却又一声不吭。
“你在担心什么?”黎循传见状,小声问道。
江芸芸把手中的圣旨啪地一下抓在手心,语重心长说道:“你知道什么是拆窗户理论吗?”
黎循传摇头。
“我想要开一扇门,但我不能直接说我要开一扇门,我要说我想把整个屋顶掀了,大家就会很害怕,然后跟我说,那你开一扇窗吧,反正也能爬进去的。”江芸芸笑说着。
“海贸这事就是这样的,你说为百姓做事,没有人信你,甚至阻碍会很多,但你说我就是想要让所有人都能吃到肉,在座的诸位都能吃到一口,那有些人就会不高兴,到最后事情地走向看似有点成效,但实际肯定不尽如人意的结果,就像我就要走大门,怎么就非要我爬窗户呢。”
黎循传不解:“海贸的事情能有多不尽人意嘛?难道不是就是开了和没开的区别?”
江芸芸笑了起来:“那可太多了,没开那自然是继续偷偷摸摸出海,而且出海的人肯定越来越多,因为一番不成功的折腾,倒霉的第一个人肯定是老百姓。”
“若是开了?若海面上的人全是权贵的船,那也是开了,若是有人胆大包天垄断了全部途径,那也是开了,若是大家都和和美美,各有秩序的入海,那也是开了。”
江芸芸笑了笑:“我在琼山县的时候就说过,开海是为了缓解百姓耕种的压力,让愿意出海的人能出海,愿意种地的种地,而且我在土地流转上做了诸多限制,再海贸纳税上也考量了很久,推行了白银纳税法,整顿了粮商,盘活了商市,这就是我想要的开海,他是一种和种地贸易并列的谋生手段。”
“那不是更要去漳州了,听说现在琼山县的压力也很大。”黎循传说。
“一旦我去漳州,若是成功便会有下一个州府等着我去,世人的期盼就会越来越重,到最后我成了不受控制的一把刀而已,因为所有人都想过好日子,他们的期盼总是没有错的,可我若是拒绝了,那就是祸国殃民的大坏人,可若是每个港口都要开海,那国家才是真的乱了,毕竟粮食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黎循传似懂非懂:“也是,世上投机取巧的人总是很多的。”
“被送上神坛的人是很难下来的。”江芸芸笑说着,“我不能主动上这个神坛。”
“而且,一旦我推行失败,那便会被人反扑说海贸注定是失败的,就连琼山县的那个港口也要遭殃。”江芸芸叹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