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从外表上看,伯克利殿下确实具备所有浪子应有的特质——英俊、优雅、迷人,甚至比大多数真正的浪子还要更胜一筹。”詹姆斯也是远远见过伯克利的,“我想,那时候的坎贝尔小姐应该是正被那么一位英俊的绅士追求,十分忐忑不安,于是写出这部作品提醒自己,不要轻易踏入男士的陷阱?”
“很有道理!”南希不由得点点头,她还没忘记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伯克利公爵和克莱尔夫人”的绯闻,如果艾琳娜小姐听到这个传闻,肯定会认为伯克利公爵是一个风流不羁的浪荡子,从而激发了《拉维妮娅》的创作灵感,“这样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然而,没等她和丈夫深入剖析艾琳娜的创作心态,又一个疑惑涌上心头——“那艾琳娜小姐到底是不是因为创作了‘吸血鬼’这一超自然物种,就被教廷认为是吸血鬼了呢?”
詹姆斯忍不住笑出声:“那要这么说,所有写鬼故事的作者,都该被怀疑是幽灵才对了!”
“但是,艾琳娜小姐是货真价实地被抓走了呀,”南希指着小报上信誓旦旦的报道,皱眉道,“她已经十天没回家了。”
这确实不是一个正常现象,按理来说,一对未婚夫妻十天杳无音讯,已经远远超出了社交界的容忍范围,很容易引发一些桃色幻想。再怎么大胆的恋人,也不会任由自己的名声遭受这样的损害,所以……他们肯定已经出事了。
“难道是有读者认出了她是拉维妮娅的作者,于是将她绑架泄愤?”詹姆斯随意猜测道,“也不对啊,伯克利公爵的守卫可不是白干活的。”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南希顿时坐不住了,她准备这就去找斯蒂芬夫人,看看“埃德蒙去死俱乐部”有没有什么途径可以打听到艾琳娜小姐的消息。
如果说之前,她还能用“事不关己”来安慰自己,那现在可完全不一样了。那可是《拉维妮娅》的作者啊!她为了这部小说,付出了多少时间和精力(主要是筹备抗议游行),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那你们打算做什么?”詹姆斯并没有阻拦,“举着‘埃德蒙去死’的横幅冲进教廷,把艾琳娜小姐救出来?”
“或许我们会去教廷询问一番?”南希迟疑地道,“说起来……外面谣言纷纷,教廷却迟迟没有做出解释……”
这几乎相当于某种默认的态度了。
“如果真要去的话,叫上我,”詹姆斯也有些坐不住了,还不忘开个玩笑缓和气氛,“不然我担心你也被消失了。”
就在南希准备和忠实读者们聚在一起商量办法的时候,另一边,野人俱乐部的气氛同样沉重。威尔斯坐在长桌一侧,看着聚集在一起的作家和《女士月刊》的编辑们。
不得不说,“因为创作了吸血鬼而被教廷监禁”这种说法,让绝大多数作者都感到不可置信,但是,不可避免地,也带来了恐慌。
“我真不敢相信她只因为创作出吸血鬼就被抓走了,”写《达库拉》的作者反应十分强烈,毕竟他也为吸血鬼这个文化符号出了一份力,“这么说,下一个是不是轮到我了?”
“别自己吓自己,还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呢,”其他作家纷纷安慰道,“谣言总是夸张的。”
谣言的发起人艾伯特教授也心虚地说,“这只是我自己的猜测而已,而且,市面上不是说伯克利公爵是吸血鬼吗?”
“……比起这个原因,因为创作吸血鬼被抓走似乎更有道理,”作家们更焦躁了。
“那我是不是该收拾东西准备跑路了?”《达库拉》作者惨淡一笑,缓缓坐回椅子,疑似失去所有力气和手段。
“这不合理,”查尔斯先生——几乎是作家们的领头羊,冷静地发言道,“教廷怎么可能因为一部文学作品就随意抓人?如果他们真的要对作家下手,那他们应该从戏剧、小说到讽刺文学全部封杀,而不是挑出一个人来杀鸡儆猴。”
“可她失踪了,”露西低声反驳,“而且十天没有任何消息。”
房间里短暂地沉默了半晌。
威尔斯率先打破沉默,试探着提出建议,“为什么我们不去教廷问问呢?”
“你在想什么呢?他们怎么可能会说实话?!”哈代先生摇摇头,“与其说直接去问……不如我们雇佣几位私家侦探调查一番。”
“没用,”奥查特夫人否定了这个提议,“我曾经雇佣过一位有名的侦探,调查艾琳娜小姐的去向,然而第二天他就惨白着脸退给我全款,告诉我他无法继续调查下去。”她顿了顿,说道,“所以我怀疑,她是被某位大人物警告过。”
“难不成,她真的被教廷抓走了?”《达库拉》的作者越想越害怕,“能比伯克利公爵还大的人物,也就只有……”
几人面面相觑。
“不能再继续被动地等待下去了,”奥查特夫人沉凝着道,“我们必须要做些什么。”
“那我们该怎么做?”查尔斯说道,“要不……我们自己充当侦探?亲自调查?”
“亲自调查?”哈代皱眉,“你是说,让我们这些作家去破案?”
“没错。”查尔斯点头,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一丝跃跃欲试说道,“老实说,我看过所有的《柯南探案》,对破案并不陌生。”
“我也看过!”威尔斯立刻举手,找到了些许信心。
“哦,那可真是太可靠了。”盖斯小姐翻了个白眼。
但不得不承认,哪怕这听起来疯狂——他们确实不能坐以待毙。
于是,短暂的沉默后,他们迅速进行了一场简短却高效的分工——有人负责打听消息,有人写信询问见多识广的朋友,还有人计划着如何找到更多知情者。
“谣言未必有不实之处,”奥查特夫人最后提议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去盯梢教廷……”
大家对此并不抱以希望,如果艾琳娜小姐已经被关进去了,那他们盯得再紧,也不会有任何收获。
但奥查特夫人坚持要试一试,她甚至准备每天去教廷祈祷,做一名诚挚的信徒了。
“就算是信徒也不会去教廷祈祷吧,”哈代吐槽道,“更多的是各大教堂。”
卢恩顿的神拥有不同的教区,每个教区有不同神明的教堂或者神庙,有时候一个教堂或神庙也供奉不同的神,唯独教廷是聚集所有主神的殿堂,它又被成为“万神殿”。
不过,出于对自己所信奉神明的尊敬,大部分信徒更愿意去专属于自己信仰的神庙祈祷,所以这个神殿逐渐变成管理神职人员、发布教会政令、处理宗教事务的地方,也就是卢恩顿宗教权力的中心——教廷。
“我还是想试一试,毕竟这又没有什么损失,”奥查特夫人毫不动摇,“万一艾琳娜小姐真的像怀特那样,被关在了教廷的地下牢笼里呢?”
“说起怀特……”威尔斯好像意识到什么似的,“艾琳娜小姐姓坎贝尔,欢乐剧院的爱德华先生也姓坎贝尔。”
“他们是兄妹。”一直沉默不语的贵族作家开口确认道。
这句话让大家同时一怔。
“难道,艾琳娜小姐就是欢乐剧院那位隐藏的剧作家?”盖斯小姐瞪大眼睛猜测道,“之前不是有人猜测那位剧作家的真实身份吗?有不少人认为怀特和埃莉诺剧情的戏剧性很像《拉维妮娅》,我记得很清楚,因为他们把我也列进去了……”
“但是……”威尔斯算算时间,不得不提醒大家,“按理来说,在爱德华入职欢乐剧院之前,那位神秘的剧作家就已经在创作剧本了。”
“这么说来,”查尔斯也说,“这或许只是一个巧合。”
“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吗?”威尔斯不太相信。
正好,艾琳娜的父亲——坎贝尔先生也并不相信这个“巧合”。
第400章 老父亲的怒火
对于外界流言四起, 坎贝尔家起初并未放在心上。毕竟,他们早已收到了艾琳娜的信件,信中清楚地说明, 伯蒂亲王邀请她和伯克利公爵前去做客,预计停留约一周时间。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那位负责送信的仆人再三叮嘱他们对此事保持缄默。或许是伯蒂亲王与伯克利之间有某些隐秘的事务需要商讨?为了不得罪未来的国王陛下, 他们自然不会去打探,也不会对外张扬, 连最亲近的亲戚好友都未曾透露半分。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 外界的传闻却越演越烈,甚至离奇地将艾琳娜与吸血鬼扯上了关系。坎贝尔夫人也有些坐不住了, 她是家中唯一一个真正知道艾琳娜身上发生了什么的人, 甚至连珍妮都只以为妹妹那段时间只是染了一场重病。
一周的时间过去, 坎贝尔夫人几乎要冲到伯蒂亲王的宅邸前,亲自确认女儿的安危。就在这时, 艾琳娜的第二封信姗姗来迟。信中,她平静地解释说伯蒂亲王有意授予她一个贵族爵位, 因此需要进行一系列准备工作,预计还要再停留几日。
坎贝尔夫人一时间半信半疑,“真的吗?那你做了什么,能够得到一个贵族爵位呢?”
这年头, 贵族爵位可不是大白菜,那么容易就能得到一个。
直到几天后,艾琳娜的身份揭晓,她终于明白了一切。
她乖巧可爱的女儿,居然是一位大作家!
虽然她知道艾琳娜平时躲在书房里写一些东西, 也曾好奇过女儿埋头书写的哪些内容,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能写出那么厉害的作品,那本《拉维妮娅》给家庭造成的风波、珍妮那段时间的怒火,她现在都还记得呢。
除了她,她的丈夫,坎贝尔先生,也很是惊讶,念叨着“她居然是写《拉维妮娅》的作者,难怪之前我想要买下这本书的版权时,爱德华抢先一步,原来他早就知道了……”顿了一下,他又酸溜溜地表示,“按理来说,她不是应该先照顾我这位老父亲吗?”
“或许她担心你阻挠她的创作?”坎贝尔夫人猜测道,“毕竟,我们参加的那么多茶会里,大部分上流社会的父母都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去写作。”
“我是那么不开明的父亲吗?!”坎贝尔先生大声抗议,感觉自己被深深误解了。
“孩子长大了,不愿意和父母分享自己的小秘密了,”坎贝尔夫人摇摇头叹道。
坎贝尔先生原本没多想,他一如往常地来到戏剧俱乐部,准备和同行们交流一番。然而,今天的气氛似乎有些微妙——许多熟识的剧院经理和赞助人看他的目光,竟带着一种隐晦的怜悯。他微微皱眉,隐约感到一丝不对劲。
尤其是他斗了多年的“老朋友”、德鲁里巷剧院的赞助人夫人,那位平日里最爱与他针锋相对的女士,今天竟罕见地露出了一丝同情的神色。她轻摇着手中的扇子,意味深长地说道:“有时候,我们也该给孩子一些空间和自由。”
坎贝尔先生:???你在说什么呢?
“您还不知道吗?”这位夫人用扇子掩住嘴巴,幸灾乐祸都要从嗓子眼里溢出来了,“您的女儿坎贝尔小姐,是大名鼎鼎的《拉维妮娅》的作者呢。”
坎贝尔先生一时间没明白她什么意思,“我知道了啊?”
“您没有想过吗?”夫人笑眯眯地道,“为什么这么巧,您的女儿是一位擅长写作的作家,而您的儿子所在的欢乐剧院,也拥有一位神秘的、擅长写作的剧作家?”
坎贝尔先生的脸色慢慢变得凝重。
见状,夫人继续补上一刀:“尤其是,您还记得吗?欢乐之家音乐厅当年靠着一部《灰姑娘》一炮而红,而那部作品的剧作家和作曲家,是您亲自从弗兰西挖来的弗朗西斯和亚瑟先生。”
他……一时之间确实不记得那么久远的事了。
“您是说……”坎贝尔先生瞪大了眼睛,“欢乐剧院实际上是爱德华的?这……这不可能吧?”
这些年他儿子赚的钱,还不够买欢乐剧院的一扇门呢。
“我可什么都没说,”夫人轻摇扇子,缓步走开。
坎贝尔先生猛地接受那么大的信息量,整个人都有些懵了,他找了个沙发坐着,面色凝重地回想着过去和欢乐剧院打过的交道。
难道,欢乐剧院是爱德华找谁借钱开的?问题是,他的朋友之中,也没有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大一笔钱的慷慨人物啊,就算是音乐厅,那也不是他能负担的。
不过,弗朗西斯和亚瑟、神秘的剧作家、以及爱德华在欢乐剧院顺风顺水的升职之路,确实处处透着不对劲。
坎贝尔先生思来想去,决定晚上回去试探一下儿子。
“要是艾琳娜在就好了,”他不禁想着,“她一向很诚实的。”
晚餐的氛围一如往常,坎贝尔先生的表情没有任何异常。他依旧和家人聊着天,偶尔点评几句近期的戏剧,爱德华也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他端坐在桌前,偶尔与珍妮讨论一本新出版的小说,又或是与母亲聊几句伦敦的社交新闻。
直到饭后,坎贝尔先生放下手中的酒杯,沉声道:“爱德华,到书房来一下。”
“奇怪,”珍妮目送哥哥站起身,跟着父亲离开,不禁嘀咕道,“这么晚了,还有什么话那么着急说吗?”
坎贝尔夫人也眉头微皱,她知道的东西要多一点——至少,她知道丈夫下午回来之后,特地找管家去储藏室翻出了已经很久没用的鞭子和藤条,上次他用的时候,还是在十年前呢。
想到这里,她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茶杯,困惑地问道,“爱德华最近做了什么让你父亲生气的事吗?”
“最近好像都没有什么动静吧?”珍妮也一脸茫然地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她心中忐忑,终究还是悄悄上了楼,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动了书房内的两人。珍妮见状,虽然不明所以,却也下意识地踮起脚尖,紧紧跟在母亲身后。
书房的门紧闭,但管家向来细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门轴上油,推开时几乎不会发出声响。坎贝尔夫人屏住呼吸,轻轻地推开了一条缝,从中传来一道压抑着怒气的声音,与藤条呼呼的破空声,“说吧!你从哪里搞到的钱?赌场?抵押了什么贵重物品?还是跟放债人借了一大笔贷款?”
珍妮的呼吸一沉,不可置信地和母亲对视了一眼。
“真没有!”爱德华的声音慌乱,“是克莱尔夫人的赞助,她是艾琳娜的好友。”
“好啊你!”坎贝尔先生一想到面前这个他曾寄予厚望的儿子,他的剧院助理,他最信任的接班人——当年信誓旦旦地说要去欢乐之家当经理,还说是去充当内应,帮助他掌握对手的情况……结果呢?
这小子竟然是在光明正大地回到自己的地盘,继续经营自己的剧院!
更可恨的是,他居然一直隐瞒了自己!
不抽一顿,实在难解他的心头之恨!
听到书房里鞭子破空的声音,和爱德华的“惨叫声”,饶是坎贝尔夫人有心理准备,也赶紧推门而入,“等等,快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