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没吃,她就往娘家跑。
苏淼坐在灶门口边烤火边胡思乱想着。
好奇怪,上辈子闫家是她的避风港。
这辈子,苏家成了她的避难所。
她后半生美好幸福生活的记忆一下子被打得粉碎,竟让她有些恍惚起来,她时常自问,上辈子的事情是真的吗?
是不是她记错了?梦糊涂了?
也许闫鹏飞就该是她妹夫,是她抢了妹夫,所以遭了报应?
太乱了,一切都太乱了。
“妈,我能和妹妹说说话么?”苏淼恍恍惚惚道。
柳彩霞点头,把男人和儿子都撵走了。
“焱焱,姐做错了吗?”
“姐,你对闫家人好是没错的。是他们不识好歹。”而人多是不识好歹的。闫家人这样,姐姐苏淼也是这样。
“那为什么我越好,她们对我越坏?她们家没有一个人喜欢我。”
“焱焱,你知道吗?上辈子不是这样的。这辈子也不该是这样。”
“姐,为什么你总是想上辈子?你是活在上辈子吗?”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也没有什么一成不变。姐,你不是个糊涂人,你自己想想吧。”
苏淼想和自己谈心,但苏焱没什么与她谈的。说什么呢?劝诫提醒的话又不是第一回说了。
若非这半年吃了苦头,她还愿意回苏家么?
苏焱出了厨房,柳彩霞和苏成钢苏垚急急围了过来询问苏淼的状况。
“还差最后一根稻草?”
“什么稻草?你这孩子,妈问你姐姐怎么样了?你跟妈打谜语?”
苏焱揽着亲妈的脖子道:“妈,姐没事,她可不是一般人。”好歹是当女主的人,不可能一点优点都没有。
该打得棒子已经落下来了,如今就差最后一根稻草。
不过苏焱真没想到最后一根稻草来得这般快。
“鹏飞,你回来了?”柳彩霞惊喜得看着立在门口的大女婿。苏焱也有些欢喜,这自然不是男女间的欢喜,仅仅是百姓替保家卫国的军人安然无恙而欢喜。
闫鹏飞将手上的酒及糕点放在桌上,沉稳道:“爸,妈,新年快乐。淼淼呢?”
此时的苏淼正在苏焱房中休息,然而她并未睡着。她正在打量妹妹的新房,桌子,衣柜,以及巴掌大的梳妆镜。
她离开了苏家,大家好像过得都很好。
妹妹的房间在村里是独一份了吧。
而她之前生活的痕迹早就没了。虽说妹妹房间也为她留了张木床,可终究是不一样的。
前所未有的孤单席卷苏淼全身。苏家闫家都不算她家,那她还有家么?
不过这所有的忧虑孤独在听着闫鹏飞的声音后全都消失不见了,她就跟吃了灵丹妙药似的,眉宇舒展了,眼神明亮了,萎靡之气一扫而空,整个人显得十分精神,就连面色都红润了几分。
“鹏飞。”苏淼旁若无人得飞奔至闫鹏飞的怀抱,像极了念家的孤雁飞到妈妈怀中。
柳彩霞将空间留给女儿女婿,自己则带着老公孩子去厨房忙活。
“你姐夫回来了,一切都好了。”
苏焱听了好笑,搞得她姐夫跟个救命符似的。
不过细细一想,又觉得是这么个情况。
闫鹏飞没当救命符,而是当起了最后一根稻草。他也贪念娇妻温柔的身躯,可想着家中惊惧哭泣的儿女,愁苦的妈妈,他不免生了气,语带质问道:“苏淼,你不是说替我顾好大后方么?”
“打孩子,气弟弟妹妹,让妈为你操心发愁,这就是你说的顾好大后方?”
上辈子的闫鹏飞何曾跟苏淼说过重话?
苏淼先是不可置信,接着气哭了,她大叫道:“你什么都不懂,就来指责我吗?”脱口而出的话却让她自己一惊。
因为这句话,上辈子的苏焱说过不止一次。
对闫鹏飞说过,对她这个姐姐也说过。
“苏淼,你到底怎么了?”
这句话也好熟悉,她曾听闫鹏飞不止一次对苏焱说过,每次说这句话时,闫鹏飞眉头都紧锁着,仿佛里面藏着永远抹不平的沟壑,眼里是藏着寒冰的,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而不是他的妻子。
那个时候的自己内心是火热的,欣喜的。
此时却觉得心寒。
“我一直是我,你根本就不是你了。”苏淼失望得大声吼了回去。
这一吼,将闫鹏飞定住了。
柳彩霞急急来了,她道:“怎么了?好端端得怎么吵起来了?”
闫鹏飞有些疲倦,他刚从生死场上下来,因为惦念家人,不曾休息就往家赶。回来之后发现家里一团糟,邻居亲眷都争相跟他说着苏淼的不好。
他没说什么,而是拎着年礼急急来找苏淼,想问清楚情况。
然而苏淼却没有婚前表现得那么体贴,这让闫鹏飞更添几分心累。
他揉了揉眉间,好半天才道:“妈,我也不知道。”
这句不知道就跟火药连着的火引子似的,一点燃,砰,炸了。
苏淼没了精神支柱,她崩溃了。
她将双手举给闫鹏飞看:“你看,我手上的冻疮多高?”
“家里所有人的衣物都是我洗的。”
“这些没什么。可是妹妹的被子床单,非得天天洗。寒冬腊月我光给妹妹洗衣物就得一个多小时。”
“两个孩子也是,我说东,他们说西。”
“我去上个厕所,他们往茅厕里面扔石头,溅我一身。我吃饭,他们在碗里藏沙子藏虫子,我连说都不能说一句。”
“妈更是看不起我。我从没在她嘴里听到一句好。”
“你弟弟没跟我当面对上,可我知道,都是他在背后给闫昊闫岚出主意。”
“你回来到现在,有问过我一声好不好么?有关心过我一句吗?家里的话,你有甄别过吗?”
“对于闫家人,我问心无愧。”
苏淼说着说着,觉得自己仿佛也变了。
她已不是她,而是上辈子的苏焱。
苏淼心内自我轻嘲一声道:“傻子。”
她总以为这辈子没有那么些磨难,她与鹏飞能更加甜蜜恩爱。
如今看来,她错了。
她想起来了西游记。
她和鹏飞的婚姻关系可不就像极了师徒去西天取经。
若没有九九八十一难,他们怎么会取得真经修得正果?
而她和鹏飞间若没有那些磨难,又怎能情比金坚呢?
妈说的对,过日子不能退,得迎难而上。
若是孙悟空见着妖怪就跪下来磕头求饶上交好处,他怕是狮驼岭都出不去,更遑论取什么真经了。
也是可笑,活了两辈子,愣是此时才清醒过来。
第24章 24 偏门-取经
年初二苏家
苏焱苏垚两姐弟在门口堆着雪人, 奥,准确说是雪羊。苏梅不知从哪里翻到干的玉米须,将其贴在雪羊的下巴处, 羊崽子霎时成了山羊公公。
石子为眼, 胡萝卜切了三角形羊嘴,而瓦上挂着的冰溜子则叉在了羊脑袋上充当山羊角。
不远处, 苏智正跟村里孩子打着雪仗,孩子疯玩声将茅草屋顶的积雪惊着扑簌簌下落。
苏婷扶着孕肚, 她男人左手牵着女儿,右手拎了袋红糖, 一家三口前来给叔叔婶婶拜年。
“焱焱姨,我也想堆雪人。”苏婷大女儿名叫赵想, 小时候长得跟玉团似的,如今也跟她爸一样黑黑黄黄, 好在还有几分天真可爱。
苏焱宁愿陪孩子玩也不乐意听她堂姐唠叨。
也不知怎么回事,结了婚的女人总乐意做媒。去年她还想将夫家小叔子介绍给苏淼, 被她妈张桂花给顶了回去,让她别瞎牵线得罪人。
今日苏婷上门拜年,她嘴也没停着, 先是埋怨苏淼大姑娘头婚没请客,让她特别失望。接着又讲苏垚年纪不小了, 也该开始物色物色对象了,还说赵家有个表妹年岁正合适,年后两边可以相看相看。末末了夸赞苏焱本事大,年后一定要开着挖机给赵家田里翻翻土。
从进了门,她这张嘴就没停过,完全让人找不到当姑娘时候的矜持与内敛。
苏焱都有意避着她了, 偏这人非逮着苏焱找认同,还让苏焱想法子给她男人也搞份体面的工作。
对于这类人,苏焱那肯定不会惯着的,“姐,真难为你大过年的跑我家里唱大戏讲笑话。”
“苏梅,你晓得女孩子结婚最好的嫁妆是什么吗?”
“是什么?钱么?”
“不是,是脑子。”苏焱指了指苏婷的脑门,又道:“别结个婚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不然就太可悲了。”
苏婷被堂妹含枪带棒一顿贬,偏还不敢跟她闹僵,只能僵笑着岔开话题,起身说要找苏淼说说话。
苏淼与闫鹏飞出现在人前时,夫妻面色瞧着都不错。苏淼眼睫毛虽还是湿漉漉的,但眸中已带喜意,心情好了,人也显得娇嫩许多。至于闫鹏飞,眉宇间的烦闷也全部散去,此刻面容也变得温和了。
柳彩霞见了欢喜,苏焱则一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