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家姑娘跟她似的,手松成这样?”
大女儿的婚事让柳彩霞几乎要憋出病来,嗨,今日一通发泄,肝气全顺了,别提多舒坦。
钱花了,退的话还得亏钱,柳彩霞和苏成钢索性一咬牙一发狠,盖,盖个砖瓦房。
现如今乡下人盖房都是亲眷邻居免费帮工,回头人家家里有事儿,再把人情还回去。
村里人很乐意给苏家帮忙,旁的不看,就看苏焱的份上,大伙也都积极的很。
世道如此,但凡谁家里出个能耐人,那他家人缘定是十里八乡最好的。若家里没一个人能撑门户,那村里的野狗都要欺一欺的。
就这么又是照看农田,又是挖水库,直到进了腊月,苏家的房子才正式盖好。因家里出了位砸钱的祖宗,苏家的屋子盖的明亮且宽敞,青砖墙面,黑色瓦顶,哎呦呦,苏家岗村独一份啦。
上房梁的时候,照旧例得洒糖果,苏家洒的还是苏淼成婚时周宣给的喜糖。当时周宣大方,给周家孩子大半袋子。柳彩霞是个会过日子的,强制从儿女身上收走了,原是打算留着过年用的。
如今用来正合适。
盖了房,又请了张癞子打家具。苏家的存款包括苏焱的工资,那真是花得精精光。
......
没存款的日子让人心慌慌,可住了新房子,又让人心欢喜。
柳彩霞愁一会儿乐一会儿,逗得苏焱直笑。
而苏淼几次回娘家都没能张嘴借钱。
苏焱见苏淼肉眼可见得消瘦憔悴,不免也跟着忧心,更是想法设法的劝着苏淼。结婚后,苏淼日子不顺,闫鹏飞又不在身边,她时时觉得孤独。故而时不时的,她会找苏焱谈谈心,说说话。
日子久了,姐妹关系越发好。
上辈子苏焱带给苏淼的阴影都少了许多。
一开始柳彩霞还觉得欣慰,觉得她们姐妹关系好。但日子久了柳彩霞就察觉出来了,后来她跟苏焱谈心道:“焱焱,你是故意把家里钱都花光的么?”
“妈,你说什么呢?我只是想住大房子。”
“弟也大了,有个好房子好说亲。”
“焱焱,跟妈说实话。你是我生的,我能不知道你?你是不是防着你姐呢?”
苏焱往床上一倒,她道:“妈,我防姐什么?她都是团长夫人了,我能防她什么?”
“她都有钱孝敬郭大妞二尺布,不知多阔绰嘞。我防什么?”
“姐防我还差不多。”
柳彩霞气得哽咽道:“你个臭丫头,跟妈也不说实话么?你也要学你姐么?”
苏焱转身将亲妈楼主,老老实实道:“我就是气不过。”
“她能攒钱给闫家一大帮子人买东买西,何曾给你和爸买过?一双布鞋都没有。”
“姐针线活好,我也没瞧着她给你们缝缝补补衣裳。”
“她先不肯当你们女儿的。那索性就按着她的想法来。”
“各过各的,互不干涉。”
姐因为上辈子的记忆,完全看不到爸妈的付出,一心只有闫家人。这没什么的,苏焱表示理解。
那么相对的,自己因为这辈子的相处,感激爸妈,替爸妈鸣不平也没什么。
真论起来,她也没刻意做什么。
“妈,儿女自有儿孙福,你和爸爸好好过自己日子。别为我们操心。”
“我只想你和爸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柳彩霞再也绷不住,头枕着女儿的肩膀哭起来。
苏焱学着妈小时候安慰自己的样子,轻轻顺顺她的头发,哄道:“奥奥,妈妈不哭,女儿亲亲奥。”
“臭丫头,尽拿你妈寻开心。”话落,破涕为笑了。
第23章 23 过年-清醒
55年的春节悄然而至, 年三十晚上下了好大一场雪,苏岗村好些人家的屋顶都被雪压榻了,有些人家的草顶更是被风整个掀起。年初一早上, 大伙尚未来得及四处拜年, 就得先将屋子修补一番。
在这狂风暴雪中,苏家的砖瓦房如同一位守卫边疆的战士, 巍然不动,衬托得门前大枣树有那么些大惊小怪。
清早, 张万仁已经开始给村民们拜年,有人家正在修补屋顶, 他要么递把稻草,要么扶把梯子, 都是顺手的小事,可这自然而然的模样让人心里舒坦不少。
“苏焱, 新年好哇。”
“才起来呢?”
“你也新年好。”
母女那场夜话自然无人知晓,但此后柳彩霞难免又偏疼小女儿几分。苏焱趁热打铁, 甜言蜜语哄得她妈晕头转向,连她睡懒觉也不干涉了。
正月初一早上,苏焱愣是睡到自然醒。张万仁这个代村长已经走访大半个村了, 她才刚刚起来吃早饭。
“年前累着了,就让孩子多休息休息。”柳彩霞倒了茶水, 略微尴尬得解释着。
大过年的,人人都宽容。张万仁笑着应和,还扯谎说他家儿子也未起床。
“村长,那帮外乡人怎么样?”此时张桂花过来串门,见村长也在,就随意扯了个话题闲聊着。
他们村来了十户外乡人, 有老带小,有小夫妻,还有对未婚姐妹。
那对姐妹姓郝,姐姐叫郝美,妹妹叫郝靓,五官周正,皮肤不黑不白,称不上多漂亮,但也有几分秀气。
她们这样的长相反而最受人喜欢。
作为外乡人,她们姐妹最先被村里的大妈接纳。
苏焱经常听着大妈们询问姐妹俩年龄,婚姻状况。而姐妹俩也很乐意回答,甚至也表示愿意嫁给村中汉子。
曹大嘴十分心动,想给儿子张癞子娶一个,偏张癞子谈了个干部的女儿,就自视甚高了,嫌弃人家逃荒的姑娘配不上他。
这可将曹大嘴气了个半死,愣是将家里那把竹扫帚打散了架。
张万仁听人谈起自家侄儿,屁股就有些坐不住了,笑哈哈又说了几声祝福语,以要拜年为由起身走开。
张桂花瞅着他背影悄声道:“彩霞,你晓得张癞子之前那个干部家庭出生的女友是个什么状况不?”
柳彩霞摇头表示不知,苏焱也不清楚,此时听大伯母提起,母女两个眼睛都睁得溜圆,跟猫崽似的满脸好奇。
“我娘家侄媳妇亲嫂子的表妹在县里上班,说那个什么干部的女儿脑子不大好。”
“听说打仗的时候吓着了,时不时发病。一发病见人就跪,非说人家是鬼子,磕头求人家饶命嘞。”
“造孽,也是个可怜人。”
“好在她爸妈还算疼她,没把她随意嫁出去。”
妯娌两个唏嘘不已,又都说:好在没嫁给张癞子,不然也是进了狼窝了。不是别的狼,是头不安分的大se狼。
与此同时另一边
张万仁给外乡人也拜完年后,皱着眉头去了张木匠家。此时曹大嘴正在骂儿子,恨他不成器,过年二十六了还不结婚安稳过日子。再耽误下去,跟他一般大的都要当爷爷了,他还在家里昏头嘞。
“妈,你和外婆姨妈都是媒婆,就不能给我找个好看的么?”
“人苏淼已经嫁人了,你别想了。”
“破坏军婚,我看你是不想要你那条狗命了。”
“妈,我不是说苏淼。我现在觉得她长得也就一般般,妈,我看中一个,你们帮我说说。”
见儿子喜欢的不是苏淼,曹大嘴气顺了,忙问他这次相中了谁。
“妈,你帮我和葛蓉蓉牵牵线。”
“葛蓉蓉?这是谁?咱家附近有这人?”
“就是闫鹏飞前妻。”
“什么?不行不行,那不行。”
“妈,怎么不行了?男未婚女未嫁,我觉得很合适。我不管,我就要娶她。”见了葛蓉蓉,张癞子才察觉自己对苏淼那都不是爱。
“大嘴,这事我看行。”张万仁进门听了这话,想了想觉得侄儿娶葛蓉蓉不亏。
虽说闫鹏飞和葛蓉蓉已经离婚了,可他们之间还有俩孩子,俩孩子就跟条长线似的牵着闫鹏飞和葛蓉蓉,夫妻情分不可能彻底断清。
闫鹏飞可是战功赫赫的团长,眼瞅着未来一片大好,他正愁搭不上关系嘞。
......
一场场战火将完整的家庭炸得支离破碎,年初二本是走娘家的日子,村里好些人却无家可回。
柳彩霞也是如此,她大哥倒在了北方战场上,亲爸倒在家门口的烽火下,好在老母亲看到了闪耀的五星,含笑而终。
不过55年的年初二,柳彩霞没有时间伤怀落寞,只因大女儿状态十分不好。
苏淼跟苏焱是双胞胎姐妹,以前站一块儿,一个赛一个得娇,一个赛一个得美。而如今,妹妹苏焱仍是娇俏有活力,姐姐却跟被抽干了精气神似的,眼里是木讷,眉宇是疲倦,一双手更是红肿跟发面馒头似的。
一年不到,她这朵娇花就被婚姻的风雨摧残得破败不堪。
不说柳彩霞,苏焱也吓了一跳。要知道她姐可是甜宠文女主,怎么混成娘道文女主了?
“妈,新年快乐。”
“快什么乐?你好好得怎么成这样了?”
这话苏淼也时常问自己,她怎么会混成如今这副模样?
对于闫家那些亲人,她能做的该做的,都尽力去做了,可情况反而越来越糟。
上辈子相处的那些法子一点都不顶用。
最近,她不由想起了亲妹妹,上辈子的苏焱。
她当时沉浸在被夺婚的愤恨中,对妹妹的所有遭遇都抱着看客的态度,甚至多次心里嘲笑妹妹脾气坏,总觉得把妹妹换成自己,她一定不会硬碰硬,也一定不会那么对待孩子。
她会好好的跟孩子们讲道理,会跟亲妈一样包容他们,宠爱他们,教育他们。
所以,这辈子她是这么做的。
然而孩子们的态度却越来越恶劣,此时此刻,苏淼才明白后妈难当四个字不是说着玩儿。
今早,她给继女洗漱的时候又被泼了一脸冷水,她没忍住,揍了孩子。闫岚哭了,她也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