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她喊了一声。
刘氏怔了一下,猛然反应过来,顿时笑逐颜开,但是他们穿着白绫袄,身上不见红,她又不敢说了。
“回来了?快进屋去。”刘氏不敢问。
赵云惜笑眯眯道:“恭喜娘,淙淙和白圭都考中秀才了。”
刘氏:她好像听见了什么爱听的话。
片刻后:!
“啊啊啊啊他俩考中了,俩孩子真争气啊。”刘氏高兴坏了。
她左手牵着赵淙,右手牵着白圭,笑得见牙不见眼,乐呵呵道:“真好啊,真好啊,你假真整齐,晌午给你们做红烧肉吃!”
赵屠户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天蓝了水清了,整个人都舒坦了,他乐呵呵道:“想吃啥跟我说,吃啥都行!”
正说着,就见一道人影窜了出来,乐呵呵道:“姑姑来了!”
赵云惜一抬眸,顿时呆住。
小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真成了一棵小树,瞧着比赵屠户还壮些。
“这哪是小树,这是雨后春笋啊,过年时有这么壮吗?”她满脸狐疑。
把白圭衬成小手办了。
“考中了?”小树满脸艳羡:“我读书就很废,没你们的天分,也坐不住。”
“你俩真是太厉害了!”他不住口地夸。
他那时候和甜甜在族学读书,那真是知识左耳进,右耳出,管不了一点。
“秀才已经是万里挑一,真不知道考举人是什么感觉?”小树憨厚地挠了挠头。
他想想都觉得不能胜任。
赵淙见寒暄过一轮,这才不疾不徐地上前见礼。
他这样斯文秀气,让赵屠户梗了下。
总觉得这情况似曾相识。
“岳丈安好。”张文明上前作揖行礼。
赵屠户知道了,跟张文明这烦人劲一样。
劲劲儿的,装装的。
几人寒暄几句,刘氏也没心情做生意了,索性叫赵云升去看着摊位。
赵屠户亦是感慨万分,白圭从两三岁就不跟别人玩,自己背书、读书,可谓辛苦至极。
而赵淙没他的聪慧和天分,更是冬练五九夏练三伏。
但怎么也没想到,真的过了。
当年张文明二十岁考中秀才,旁人都要夸一句少年英才,百年难遇。
而淙淙今年才十七,白圭今年十三。
他越想越高兴。
几人做了一顿饭吃,热热闹闹的,此番将赵淙送回来,让他们一家也团聚团聚。
在荆州府读书,真是少见了多少回。
“娘,我们先回了?”她笑着道。
刘氏有些舍不得,握住她的手,半晌不肯放开,她见闺女也见得少了。
赵云惜安抚地拍拍她的手,笑着道:“你们还要忙几日呢,等几天我再回来。”
毕竟赵淙是赵家第一个考上秀才的,那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刘氏想想也是,慢慢地松开了手。
*
等走出去很远,赵云惜回头看,就见她娘还站在门口,手还在摆动着。
“常回家看看啊。”她大声喊。
赵云惜眼泪汪汪地大声回:“好~”
她想想就觉得心酸。
等回小院后,她半晌还有些回不过神,刚回来,就见赵掌柜等在院门口。
“东家。”他喊了一声。
赵掌柜很老了,胡子花白,他身旁跟着一个青年男子,这会儿正躬身行礼。
“东家。”男子道。
“这是我家二孙子,读过几年书,在作坊历练了几年,你瞧着用着看顺不顺手。”赵掌柜颤颤巍巍道。
赵云惜连忙将他迎进小院,笑着道:“你家人我自然是放心的,你把他教会了就成。”
她认识这少年,名唤赵让,性子沉稳聪慧。
赵让躬身又作揖。
“谢东家赏识。”
赵云惜给两人上茶,笑着道:“也不必先谢我,你先去售后做事,磨练磨练,你爷爷还能干呢。”
越是年迈的老掌柜,越是不能撒手。浑身都是经验,根本离不开一点。
“恭喜小公子考中秀才,未来蟾宫折桂,平步青云。”他笑着恭维。
赵云惜笑了笑,温和道:“借你吉言。”
将赵掌柜送出去后,就见里正来了,说的就是他家白圭中秀才,要不要摆几桌庆祝一下。
“这个钱,村里可以出,不叫你们费心。”里正言辞恳切。他家孙子也进了张家族学,他心里感念万分。
再加上,白圭能考中秀才,就又能挂靠赋税了,这选谁也是有门道的。
这样一想,他神情愈加殷勤起来。
赵云惜听着,便忍不住笑。
“我想着,随便摆几桌,我们远亲近邻吃吃饭就好。”她随口回。
里正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就拿眼去看张镇和张文明。
赵云惜见此皱眉。
她知道里正的意思,这个钱如果由村里出,那挂靠名额自然也是村里定。芝麻大点的小利益,就已经玩起花样了。
“文明,你怎么看?这家里头的大事,到底还得问问男人才行。”里正笑呵呵道,像是开玩笑一样道:“总不能家里头是女人做主吧。”
张文明皱眉。
里正心里一喜。
就听张文明理所当然道:“对呀,我们家是云娘当家做主,她说小办就是小办。”
里正脸上闪过恼意,又不敢得罪,他家里两个年轻秀才,这可是见县官都不用跪,他这个里正说话还真是不好使。
“成,你们有主意,我们自当遵从才是。”他笑着又问了时间,想想怕他们生气,把他的里正给撸了,又连忙找补:“我也是想着问得突然,你们一家子没商量商量,这才挨个问。”
张白圭似笑非笑:“无妨,我娘善良又记恩,旁人对她好,向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从不肯和人起争执,玩心眼,她不会介意。”
他介意。
第74章
张白圭今年十三,少年身量未成,满脸稚气,在江陵县多有才名,里正对上他寒潭一样的星眸,瞬间不敢说话。
年纪虽小,威势却出来了,让人不敢直视!
他根本不能拿捏他,连忙又换了说辞:“咱村里都说,能出你个少年才俊,属实不容易,能高夺案首,太牛了,想沾沾你身上的才气,不能像前两回一样过去,好歹大办一场,公中给出钱。”
村里有钱,他原本想借此为要挟,让张家把免赋税的决策权给他,被白圭看了一眼,顿时不敢再提。
里正抬眸去看,就见小白圭面色平平,并无太多骄矜之色,便愈发肯定他心性。
他当年夺得里正这小官,还狂了几年,后来跌跟头,才算是平淡下来,他小小年纪,就这么沉稳,往后走的路怕是很远。
他就更加不敢得罪了,说话间将来时的冒失全收了起来。
张白圭笑了笑,意有所指道:“我这人最重孝道,还得听我娘的意思,有什么打算,还得是跟我娘商量商量才好。”
里正连忙道:“是是是,你说的有道理,我也是高兴傻了,一时忘了形,勿怪勿怪。”
几人三言两语便商量好了,三日后大摆宴席,请乡亲父老赏脸来贺。
里正得了准信,乐呵呵地走了。
他立在院墙拐角处,瞧着张家的青瓦,一张黝黑的脸上满是羡慕,半晌叹了口气。
便是羡慕也没办法,谁叫家里孩子没出息,别说是案首,就是秀才也考不中。
*
张家边上的夹道很窄,地上铺着一串青石板路,从菜畦通往门口。
许久不曾回来,青石板侧面有许多浓绿的苔藓。家里的柴也被打湿了。
“先去秀兰婶子家借点,明日再去江陵买。”赵云惜面对空空如也的小院,也有些一筹莫展。
然而——
“云娘开门!”门外响起赵云升粗糙的大嗓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
就见赵云升、小树各架了一辆牛车,牛车上堆的满满当当。
赵云惜满脸茫然地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