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两头猪已经杀好、处理好了,弄得干干净净装在箩筐里,还有配套要用的大料等。
她心头一暖。
娘总是这样默默地付出,什么都不说,却把什么都想到了。
小树和赵云升帮着把猪肉给抬进去,小树笑着道:“两头猪应该够了吧,不够明天再送。”
白圭和张镇也连忙上前抬箩筐。
“娘说淙淙办酒和白圭分开日子,免得两家的亲戚不好走。”能通的亲戚都是好亲戚,可不能落下。
小树这才看向白圭,笑嘻嘻地打趣:“张案首,小生这厢有礼了。”
众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再说,让你奶给你送去考科举。”
赵云惜一拍他肩膀。
小树脸上的笑瞬间裂了,他读过书,自然知道科举的苦。
“我知白圭的才名,他那文章,看得我神清气爽,通体舒泰,又忧国忧民的,看得我只想拍大腿,太牛太牛了!”小树满脸诚恳。
可别再提什么让他科举考试了。
能吓到他半夜睡不着。
赵云惜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她乐呵呵道:“你这孩子。”
把东西放好,两人又要走,说是家里来的人太多,有些忙不开。
确实是这样,来庆贺的人络绎不绝,张家也连连应对好几日,办过酒,这才算是忙完。
*
没两日,杨知县带着衙役过来送廪米,东西并不贵重,却意义重大。
赵云惜分成三份,一份叫白圭送去给张诚和老太太,一份送去林宅,再有一份,自家带走了。
张诚捧着廪米做的米饭,在祖宗牌位前供着,告慰先祖。他一边烧着火纸元宝,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
再就是他家大哥家的子孙也派人过来庆祝,也算是了了一桩他的心愿。
村里说,想给他家盖祠堂,张诚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云娘交代过,让他不要招摇,越是自家有,越是要低调,要平淡。
等村里事解决了,几人又赶着牛车回荆州府了。
刚一回去,就见刘寡妇正盯着她家,一见她们人,连忙道:“才回来?知府大人派人找你们好几次了,说是叫白圭回来了去府上找他。”
赵云惜连忙谢谢她,给她送了些刚挖的黄花苗和茵陈,笑着道:“黄花苗煮水喝,去火最好,茵陈留着以后吃。”
张白圭递了拜访知府的帖子,他落款张居正,刚敲响大门,就被小厮迎进去了。
李士翱打量着他,笑着道:“真不错!精神头好多了!”
严寒过去,人到底伸展些,没有冬日的缩手缩脚。
李士翱邀请他去书房,笑着道:“你学问已经足够扎实,未来可有什么打算?”
张白圭沉吟片刻,认真道:“我想着,去武昌参加乡试,成不成的,试试才说。”
李士翱沉吟片刻,点头:“你连春秋、周易等都吃透了,去试试也未尝不可,那先在府学中待一个月,待春暖时,便北上武昌。”
这时节,河水还未开冻,想往武昌去,怕是有些难。
张白圭自然也知道,他笑了笑,温和道:“在荆州府这些时日,全靠大人庇护,居正心中感念,我幼时家贫,后来我娘买了十来亩上好的水田,又开始做香露买卖,家中才逐渐殷实起来,她教我两条道理,一是做事要踏实,二是要知恩图报。老师,你的恩情我会一直记在心中的。”
李士翱拍拍少年的肩膀,他很器重他,闻言便笑着道:“我怜惜你的才华,愿意扶你青云志,略走一场,你不必记我的恩情,待来日同朝为官,多念着百姓的好,为百姓做实事,才算是不枉今日我的提携。”
张白圭俯首作揖:“居正知道。”
在百姓口中,李士翱确实是个好官,说他是青天父母官,这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
两人坐着闲闲地聊天喝茶,张白圭在想第一次见到林夫子的场景。
他那时还小。
跟在娘亲后面,瞧什么都新鲜。
在明媚春光里,老者一身青衣,如今再见一回也成了奢望。
如今再想来,便是那样的苍白冰凉,记忆中温热的笑,也不复存在了。
拜见过李士翱后,两人捋了捋白圭往后的规划,先去武昌参加乡试,见见世面,成与不成,到时再说。
赵云惜摸摸他冰凉的手,连忙道:“快进屋暖暖,这天也太冷了!”
她真是小瞧了小冰河时候,一年比一年冷。
她刚穿越过来时,不管是糙米还是陈米,好歹百姓能混个水饱,但如今温度一年比一年低,产量一年比一年差,明显能感觉到百姓日子难熬。
她们现在有精致漂亮的衣服,能够整天烧着地暖,不必心疼柴、炭,但寻常百姓可没有这样的家底。
张白圭白皙的指尖冻得通红,闻言也连忙道:“娘也进屋。”
屋里烧着炭,赵云惜正在练大字,她闲来无事,便看看书、练练大字,数十年如一日。不曾停歇。
白圭烤了会儿火,身子暖起来,才把大氅给脱掉,笑着道:“跟李大人商量好了,这一个月还在府学中读书,把基础知识再理一遍,然后他给我写荐书,去武昌再读书,报名参加乡试。”
这小院还没住多久,就要去武昌了。
赵云惜有些愣怔,没想到。
武昌的房子,应该很贵吧。
到时候去了看看,能买就买,能赁就赁。
她比较倾向于租赁或者典房住,她记得白圭头一回乡试失利,第二回 再考上。
还得在江陵待好些年呢。
赵云惜正在剥桂圆,想着等会儿煮个桂圆茶。
“到时候我们走了,叶珣,你怎么办?”他只有家中爷爷在江陵县,带着几个孩子读书,他便没有人陪了。
叶珣抿着薄唇,如玉的下颌埋在雪白的狐狸毛中,他浅淡一笑:“我也想试试。”
试试他能不能渡劫。
他的身子骨是差,但乡试在秋日,并没有院试那么冷,万一能扛过去呢。
两人又看向林子境和赵淙。
赵淙肯定不下场的,到时候姑姑她们走了,他父母就会过来。
只剩下林子境,他就有些纠结了,他成绩一直是中游,而且年岁尚小,现在下场,有些为难,他觉得自己的知识不够扎实。
他垂眸。
要是爷爷在就好了。
他肯定有妥善的解决方案。
林子境鼻尖一酸。
赵云惜想了想,温和道:“那你俩都搬寝室去住,休沐时间,就回小院住,或者让人来接。”
年岁小就去参加乡试,太小受到挫折也不好。
两人想想,确实可以。
只不过一直有赵云惜庇护,所以猛然间说要离开,心里就舍不得,很难受。
两人一时沉默下来。
赵云惜轻笑:“行了,我们也就是去试试,结局未定呢,乡试哪里有那么好过?”
历史上的大文豪,秀才都考不中的大有人在。
林子境面色难看,他不敢想自己一个人是什么情景。
*
武昌。
湖广巡抚府。
院中灯火辉煌,书房中一群人正在围炉煮茶,厅中摆放着盛开的红梅。
一老者坐在案上,正笑吟吟地在看今年的采诗。
他笑呵呵道:“今年才气很足嘛!本官瞧着,好几篇心仪之作,只是没找到佳作,我心有不甘。”
他捋着长长的胡子,表情惬意。
在不经意间,他瞧见了一首诗,神情顿时严肃起来。
“虽然用词稚嫩,但不坠青云之志,其中才气翻涌,实在为我所喜,诸位瞧瞧,可还好?”
众人原本看了一肚子狗屁倒灶,险些撑不住,猛然间瞧见这样一首诗,都觉耳目一新。
第75章
“题竹?借物言志,不错不错。”顾璘乐呵呵道:“这寻常学子,知道压个韵脚,知道点平仄,会描景便觉自己会作诗了,殊不知灵气最重要,浑然天成,一气到底,就这首了。”
张白圭。
他瞧着名字,就问采诗官是何处得来,采诗官回,是江陵人。
“派人去县学找找!本官想瞧瞧这个学子!”顾璘连忙吩咐下去。
他冷嗤一声,瞧着一旁那些乱七八糟的诗,皱着眉头,颇为不解道:“一群虫豸,也敢作诗。”
众人:……
感觉自己也被骂了。
但湖广巡抚顾璘,那真是你可以质疑他的政绩,但不能质疑他在文坛的地位。
顾璘望着侍卫出去的身影,充满了期待,他已经能想象到风度翩翩的书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