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小姐。”花嬷嬷来扶着自家小姐,“晚风凉,小心别受了风寒。”
想着今日是大喜的日子,而且一会儿爹娘还得过来,哭是不合适的。所以,她强忍着委屈,努力把眼泪憋了回去。
想着自家小姐从小过的日子,以及现在在这儿所受的遭遇……花嬷嬷不免也极心疼。
她心里当真是气狠了。好歹这宅子还是柳家的呢,好歹他们母子兄妹,吃的、喝的、穿的……这一应花销,都是柳家的。
怎的到头来,就明目张胆着这样对待他们家小姐?
花嬷嬷自己心里气得不轻,但却还得安抚小姐,叫她不要往心里去。
姜氏设的家宴,请了柳家一家。柳老爷柳夫人倒是给面子,都过来赴宴了。但柳世昌,却没过来。
知道儿子不喜这女婿母子,柳夫人也挺尴尬,只是解释说:“世昌他忙,今儿不得空。不过他让给带了话,说改日定专门设宴为女婿接风祝贺。”
女婿高中,原是极高兴的日子。可这段日子来发生的一些事儿,以及看儿子对女婿母子的态度,柳老爷夫妇心中不免也担忧。
怕这女婿真是负心薄情之人,女儿真跟了他去京城后,往后不会有好日子过。
柳家公子没来就是不给面子,再大的事儿,难道比自己妹婿中举还大?
姜氏心里很不高兴,觉得这是那柳大公子故意打他们母子的脸。
因如今儿子中了举,身份上又高了一截。所以在柳家老爷夫人面前,姜氏也更是摆足了高高在上的姿态。
只见她闻声笑言:“你们柳家家大业大,柳公子如今又是柳家的掌门人……忙一些,是再正常不过的。理解,我理解。”
话说得夹枪带棒,语气也怪异,听
得柳老爷柳夫人也很尴尬。
但倒没再接这个话,只是转了话头,去问吴裕贤:“听说这次秋闱,咱们整个富阳县内就考中了两位举人,还恰好都是你们吴家兄弟。如今外头都在传,说是亲家公有本事,亲家公教得好,这才一家出了两位举人老爷的。”
柳夫人说这话本意是夸吴家、夸亲家公吴兆省的,可话说出口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女婿根本不是吴夫子亲子,而且如今亲家公亲家母关系闹得也很僵。
虽未和离,但却并不住一起过。
而且,女婿虽中举,但却是最后一名。而那吴家大郎,却是考得了第四名。
如此比起来,女婿的这个举人老爷,根本算不得什么了。
想到这些,柳夫人不免在心内叹息了一声。
当初之所以选这个吴家,就是看中吴家是淳朴人家,家里没那么多事儿,人口简单。且是耕读人家,也算体面。
可谁想得到,吴家如今竟内乱成这样。
两个孩子倒都是读书的好苗子,可兄弟间若心不齐、夫妻间心也不齐,日后必然祸多福少。
柳夫人也觉心累。
这顿饭吃的,颇有些不欢而散之意。 。
甜水巷那边,县衙仪仗把吴容秉送回家后,就撤了。
左右邻居听说住张婶子家的吴姓秀才中了举,个个都来恭喜道贺。
一时间,整个吴家小院儿挤满了人。
柳世昌并非是有什么要紧事忙才没去赴姜氏母子的筵席的,他就纯粹的不想去赴宴。这会儿,也挤在人堆之外,来了甜水巷这边。
同来道贺的,还有樊屹。
直到等围挤在甜水巷里的人渐渐都散去,吴家小院落总算清静下来后,柳世昌同樊屹这才走进去。
“吴兄,我二人前来给你道喜了。”
见是柳世昌和樊屹,吴容秉既意外,又觉也算在意料之内。
“原来是柳兄和樊兄,二位快请进。”吴容秉热情邀请。对樊、柳二人,态度仍如从前。
柳世昌则说:“不如叫上隔壁的张家一家,我们一道去盛锦楼小聚?”他笑着解释,“得到吴兄中举的消息后,我便自作主张在繁花楼定了雅间,打算为吴兄接风洗尘。这会儿天也晚了,若叫嫂嫂再下厨做饭,怕嫂嫂也累。不如就给了兄弟这个人情,让兄弟请兄长吃这个饭吧。”
吴容秉同柳、樊二人,虽才相识不久,交情也算不上深厚,但因秉性合契,故也互相欣赏。
此番对柳世昌如此盛情邀请,吴容秉自然不会拒绝。
“那就有劳二位兄长了。”吴容秉说。
一旁叶雅芙觉得奇怪:“怎么摆在了盛锦楼?樊公子不是繁花楼少东家吗?”自己家里有酒楼不做这个生意,倒是去便宜对家的酒楼了。
闻声,樊屹脸上倒是显出了几分难为情的样子,只见他略有尴尬之色,道:“说来也不怕兄嫂笑话,樊某已与家中断绝来往。”他有心拯救繁花楼,可却无力。
说到底,父亲始终还是想最终把繁花楼交给二弟。
与其这般纠结来纠结去,内耗自己,倒不如洒脱一些,直接自己离开吧。
是他主动提的分家,原以为父亲会骂他,可父亲竟然想也没多想,就同意了。
家里的那些祖业自然都没落到他手中,他知道,那些东西父亲是想留给二弟的。
还是他请来了樊家族老,这才拿了应属于他的银子。
否则,自从父亲病了后,他为这个家、为家里生意劳累奔波这么些年,到头来,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得不到。
家里的祖业留不住,是他无能,索性算了。不如拿些银子,自己单枪匹马,独自去闯下一份自己的家业来。
待得日后,他有了家业,于祖父、于樊家列祖列宗那儿,也有个交代。
“这……”叶雅芙很是意外。但细想想,又觉得,为什么不可能呢?
说来,这个樊大公子,在处境上,倒还真同身边的这个男人相似。
可又有什么关系呢?吴容秉如今不自己闯出一片天地来了吗?
她相信,只要这樊公子是有才之人,不管是读书作学问之才,还是经商之才……只要他有那个能力,他走到哪儿都是可以发光的。
“樊公子,抱歉啊,提起了你的糟心事。”叶雅芙道歉。
樊屹却摇头:“嫂嫂言重了。”他笑着,此番倒是一脸的朝气蓬勃,“糟心过,但如今一切都已过去。若嫂嫂愿意,我还想同嫂嫂合伙做生意呢。”
第84章 第九十四章四年前旧事
樊家虽也有别的生意,但主要是靠繁花楼起的家。
就算如今,生意的主心骨,也是繁花楼。
从樊屹祖父开始,到现在,这些年下来,樊家大部分的财富都是靠繁花楼积累下来的。
樊屹就算是同家里决裂了,但心里本能还是有心想重振旧日威风的。所以若他自己做生意的话,首选的,自然也是做吃食方面的生意。
他想用手里的本钱做本金,开一家食肆。
而他看中了叶雅芙的手艺,打从多日之前开始,心中就在打这个主意了。
“同我做生意?”这樊大公子一时语出惊人,倒是把叶雅芙给说愣住了。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后面有的是时间,他可以慢慢同吴家嫂嫂商量。而眼下,有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儿,一会儿柳兄会说给吴家兄嫂听。
所以,樊屹就言简意赅道:“此事等嫂嫂后面得空了,我再细细说与嫂嫂听。今天柳兄有事要说。”
吴容秉一听柳世昌有话说,立刻就反应过来是什么事。
于是目光朝他扫了过去,以眼神相问。
见吴家兄长朝自己望来,柳世昌微微颔首应道:“那件事有消息了。”
吴容秉虽表面没有太大的反应,但突然得到这样的消息时,内心还是十分激动的。
他离开杭州前同程思源说富阳这边还有些事要处理,等处理完后,再同他汇合一道往京城去。所说的事,就是指的这件事。
四年多前,姜氏曾害他落崖摔断腿一事。
包括后面,姜氏故意收买登门前来为他治腿的大夫,故意让他们把他的情况说得严重,从而意图耽误他腿的治疗。
吴容秉不是睚眦必报之人,他自认还算心胸宽阔。但再好脾气的人,也是有容忍的底线的。
姜氏此人,行径恶毒,已经踩了他底线。
既踩了底线,吴容秉自不会就这样不了了之。
桂花婶子一家也不是外人,而樊屹估计也早从柳世昌那儿得知了内情。所以,一道人往盛锦楼去后,坐下来商谈此事,也都无避讳。
柳世昌在富阳县还是人脉广阔的,柳家公子出门在外,不少人多是会给些面子。
所以,这件事虽是三四年前的事了,但若真用心去查,也还是不难的。
吴容秉等人去杭州城考试的这段时间,柳世昌就一心查办了这事。
姜氏一妇孺之辈,真害继子,肯定没条件自己动手。所以,必然是事先以银子收买了别人,又提前告知了继子的行程,这才让别人有条件提前在他所经之路动手脚。
而事发之后,为吴容秉治腿的大夫,也是姜氏请的。
自然也是为姜氏所收买了。
甚至,那个所谓的“大夫”,到底是不是大
夫,都不一定。
一起吃饭时,在饭桌上,柳世昌只说了这两点。
但等筵席散去,其他人都各回了各家,柳世昌寻借口又跟去吴家小院儿后,这才当着夫妇二人的面,又提起了另外的一件事来。
“也还顺藤摸瓜,查到了些别的事。”柳世昌说。
但只这样开了个头,却又不说是什么事。
吴容秉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事,他一时沉默着没说话。一旁叶雅芙不知所以,看看柳世昌又看向吴容秉后,问:“什么事?”
柳世昌看出来这位吴家大哥是猜到了是什么事,于是只笑了笑,没说话。
见状,叶雅芙更好奇了。
“到底什么事啊?”
柳世昌看向吴容秉,吴容秉开口答了妻子话:“柳兄应该指的是,几年前你我之所以在一起,也是姜氏耍的手段,并非什么醉酒误事。”
这件事情,其实吴容秉也是一早就心中有数了。
所以,就算是对从前的妻子,吴容秉心中也是没有多少恨意的。
只会觉得她也是个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