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她。”吴裕贤语气淡淡,“但既把食方卖给了那盛锦楼,想是不该再一方二卖。她这么做……”不免蹙起眉心来,“她这样做自然是有其这样做的目的,至于目的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魏智则说:“你那嫂嫂若真是蠢到一方多卖就好了,那就可以让盛锦楼的去告她。不说告得她赔得倾家荡产,至少令她官司缠身,日子也不好过。最重要的是,有这样的娘子,你那继兄也得惹上一身的腥臊。”
魏智能窥探到吴二郎的内心,知他并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与世无争。
他介意他继兄的光环
介意得要死。
若说整个县学之内,谁最不愿吴容秉功成名就的,怕就是他吴二郎。
既生瑜,何生亮?
吴家兄弟一个屋檐下住着,少不得要被放一起做比较。这吴二郎论资质,比起他继兄来,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被比下去的那个,心里自然是不平衡的。
久而久之,自然就生了怨怼来。
人之常情。
一个家里,同辈之中,若供出两个读书人来,相互之间自是会明争暗斗。
亲兄弟尚且如此,何况是毫无血缘之亲的继兄弟了。
魏智不喜欢圣人,若这吴二郎当真毫不在意继兄的前程,他反倒不会与他私交如此之好。正是看出了他心中对其继兄的介意,觉得他是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神,所以,魏智愿意亲近他。
甚至,有时候也会站在他的角度去为他出谋划策。
而吴二郎呢,心中自然知道这魏兄明白自己心中所想。二人之间虽未点破,但却心照不宣。
闻声,吴裕贤勾唇一笑,却说:“若真如此,恐怕兄长之心血,都要白费。但这叶氏,怕是不会这么蠢。”语气间,不乏有遗憾的意味。
他倒是希望叶氏蠢些,希望她同从前一样,能既愚蠢,又听他和母亲的话。
可显然,他心中所愿所望,是要破灭了的。
她如今不但不再听他和母亲的,反而变得十分精明起来。
而也正是因为她,继兄才能渐渐走出阴霾,一步步走到今时今日这一步的。
若没有她……吴容秉如今必还窝在那方寸之地,守着那个地方过一辈子。
想到此处,吴裕贤心中愤懑之气忍都忍不住,下意识便攥紧双拳。
目光在对面的人身上一晃而过,魏智笑道:“那就先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把纸扇突然摇开,轻轻扇着风,魏智语气悠闲,“来日方长,若不想他好过,总有法子。莫急莫急。”
吴裕贤目光轻跳,则笑应说:“都是兄弟,若他不来招惹我,我自希望他日子也能好过些。彼此间井水不犯河水,能做到相安无事就好。只是……有些事情,也实在令我为难。”
“贤弟为难什么?”魏智心领神会,顺势问。
吴裕贤则把吴容秉这个继兄如何不赡养父亲,却是他这个继子养着继父一事给说了。
“继父供我读书,养他是应该的。可我毕竟不是他亲生的,他老人家的心,总归是偏在了亲生儿子那儿。所以……前些日子住在我那儿,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的。他为兄长不平,又恨县学不愿为兄长做保人。对县学的恨,迁怒到了我身上。还是后来,得知兄长走了杭州城里的路子,得了参加秋闱的机会,这才消停下来。”
“可如此一来,我便寒了心。这亲生的到底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
魏智笑说:“亏得贤弟还是个聪明人呢,竟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人家有亲生的儿子,就算供你,也是利用居多,你还真以为他是拿你当亲生儿子待了?如今,人家儿子又前程可望了,人家自然不再稀罕你。你啊,可别傻傻的还真拿他当自己亲生父亲。趁早的,还是改回自己的姓好。”
吴裕贤要的,就是从别人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来。
最好,能经魏智之口,把此事传扬得整个县学的人人尽皆知。
不,不只是县学,最好是整个杭州府的考生人尽皆知才好。
读书人,最重名声,若他吴容秉有才无德,那些京里来的考官怕是也不会重用他。
“糖醋小排来咯~”店小二适时端了菜来,二人正好趁机结束了这个话题。
尝了一口后,魏智肯定说:“肯定是她。”
吴裕贤也尝了一口,心下自然也有了判断。
而这时候,另外一道菜麻辣烤鱼也端了上来。
烤鱼麻辣鲜香,还没去尝,只闻那香味,就觉口水似要流下来般。
吴二郎同魏智默契的对视一眼后,同时伸筷子去夹鱼肉送入口中。吃完后,二人皆沉默住。
纵魏智某些事上是站吴二郎的立场的,但也不得不承认:“若这菜也是你那嫂嫂所创,那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有点天赋。”又说,“虽然说起来粗鄙、不够文雅,但却不可否认,这能给她带来利益。而只要有她源源不断的进账托底,你那继兄就永远不会为钱财发愁。”
虽残忍,可却是事实。
但吴裕贤最在意的是,明明她原本是只钟情于自己的。
这个女人哪怕他不要,也不愿让给别人。
思及此,吴裕贤眸中闪过一丝冷戾。
毫无意外的,晚上这家梅香食肆生意好到爆。
根本无需等到第二天,当天晚上,那掌柜的就直接替东家做了主。
“叶娘子,我们东家差我来同叶娘子说,那道麻辣烤鱼的食方,我们买了。您说说看,您开个什么价钱?”掌柜的此番连称谓也变了,对叶雅芙变成了尊称“您”。
叶雅芙虽对自己的食方有些信心,但却没想过反响竟然这样的好。
一时间,倒也犹豫住了。
这次她因为急需钱用,所以便想把这方子一口价卖了。
但这一口价卖多少钱,她心中没个数。
若要她说,自然是越多越好的。
可凡事总得有个度,人家也是诚心想买的,她总不能狮子大开口吧?
倒显得不厚道。
“这个……我得回去跟我家相公商量一下。”叶雅芙没立刻给回应。
那掌柜的则说:“叶娘子您看,您今天可是在鄙店做的这道菜,你能选在鄙店,想也是缘分。您看,我们也是诚心的,价钱方面好商量。”
叶雅芙懂了这掌柜的意思,他是怕自己回头会去同别家合作。
做生意嘛,最讲个诚信了。
若非是有什么不愉快之处,叶雅芙也不愿得陇望蜀。
所以,叶雅芙自然应道:“掌柜的请放心,我首选自是在你们家。但因此事于我来说的确是大事,所以,得回去先与我家人商议一番。”又说,“我就住这街后面,明日便给答复。”
掌柜的只能说好,然后亲自送了叶雅芙出门,顺便,送了她小店里的招牌点心一份。
苏慧娘在得知叶雅芙已得了机会在梅香食肆忙起来时,她因帮不上什么忙,就先回家去了。
这会儿,叶雅芙一个人站食肆门前同掌柜的道别。
转过身子,正要往后街梅花巷去时,却见黑暗中突然现出一个身影来。
吴二郎一身月色长袍立于月色之下,望着面前女子,他面无表情的唤了声嫂嫂。
第76章 第八十六章她给与了他那么大的帮扶,……
这具身子的躯壳自从换成了叶雅芙的后,叶雅芙便一直都有意识的在避开这吴二郎。
之前住溪水村时,因同在一个
屋檐下住着,避免不了会有碰头的时候。但哪怕见面,她也不会搭理这吴二郎,就更不要说主动招惹了。
后来,各自都进了城后,分开了住,就更是再无相见机会。
叶雅芙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同这个男主小叔子有独处机会,之后的日子,必定是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会来招惹谁。却没想到,他竟会主动来招惹自己。
叶雅芙对他的厌恶不会被时间冲淡,哪怕此时此刻,她对他也是避之不及的。
所以,见他是刻意在这等自己的,叶雅芙不免嫌恶的蹙了下眉头。
本能的,身子也往后退去一步,避开了他些。
“二郎何事?”她问。
从她的神色中,他看到了“嫌弃”和“不耐烦”,于是吴裕贤更是不解的蹙起了眉头。
“我可有哪里得罪嫂嫂?”他问。
在他印象中,明明一直都是她在纠缠自己,是她不肯放下过去的那一段。而他对那段感情,是渐渐看淡、放下,以及避之不及的。
可怎么会有人,前一刻还在试图自毁名节也要委身于他,后一刻,就对他视若仇敌了?
就算是因爱生恨,又怎会短时间内变化如此之大?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内,吴裕贤都觉得这叶氏并非是真正放下了他、放下了那段感情,而是故意为之。
她之所以这么做,都是极力在引起他的注意。
她在用她的手段逼他来找她。
可今日,当他被她逼得再忍不住,当真来找她时,又觉得,她对自己似乎真的不再有感情。
有无感情,是可以从另外一个人的眼神和肢体反应中看出来的。而现在,他看到的是叶氏对他的排斥,是本能的躲避,而不是计谋得逞后的得意。
但正因如此,吴裕贤反而更觉挫败。
他实在不敢信,难道她真的移情别恋,爱上的继兄?
吴裕贤这辈子最不愿输的人就是继兄,可却一再的输给他。这一次,若是连叶氏也输了,那他将是一败涂地,当真成了个笑话。
虚荣心、好胜心作祟,倒是令吴裕贤一时失智起来。
“阿福,当年之事不怪我,是你先同兄长成了夫妻,我这才不得已被迫放下你的。难道,那种情况下,你要我不顾兄弟之情,同兄长撕破脸争夺你吗?”提起昔年往事来,吴裕贤似是十分痛苦般,这会儿眼圈泛红,极力压着嗓音,身子也是微微颤抖着的。
“你只知道自那之后我便渐渐远离了你,那你可知,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有多痛苦。你以为,一段感情、一个人,说放下就能放下?我经历的苦难,你又知道多少?”
说实话,叶雅芙有被这样的吴二郎给吓着了。
她觉得他莫名其妙的。
怎么的,怪她喽?
叶雅芙可不是原身叶氏,能被这样的一个种马男骗得连自己最基本的思考能力都没有了。
这一招或许对叶氏有用,但对叶雅芙来说,她只会觉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