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吴家可是溪水村首屈一指的富户,我们家分家自然是大事,肯定得请里正来。”如今银子首饰拿到手了,又有早些年吴兆省夫妇亲自签字画押的那份单据,叶雅芙也就不在拍的,只十分怡然自得说道,“不但要请了里正来主持公道,还得把村里有些威望的老者都给请来。”
第25章 第二十七、二十八章(5更+6更)……
姜氏这一跤摔的,身上摔出了些擦伤来。
她似乎忘了当年在叶老二夫妇给出的一份单据上按过手印了,所以,她自信的认为那木盒子里的银子和首饰叶氏拿不走。
到时候,就说是这些年她自己靠省吃俭用,以及接城里绣楼的私活攒下的银子。
左右已经到了她手中的东西,谁也别想再把其吞下。
“找里正来!”姜氏心下有了自己的决策后,立刻也豁出去了,做出决定来,“不但要喊里正来,还得给我请个大夫来。”
她此刻仍坐在地上,望着叶雅芙,咬牙切齿着:“我倒要看看,你能搅和出什么花样来!”说着,喊了自己一双儿女吴三郎和吴心莲到跟前,“你们两个一个去请里正,一个去张家把张郎中给我请过来。”
那冯桂花不是就愿意看好戏吗?那好,今日就让她看个够!
吴心莲和吴清泰见这种情况,再不敢闹什么脾气,立刻乖乖听了母亲吩咐,往门外跑去。
东厢房内,吴容秉也起了床。这会儿,正帮被迫醒来的儿子穿衣裳。
康哥儿显然没太睡得够,这会儿正抬着小手使劲揉搓自己眼睛。
一边由着爹爹给自己穿衣,一边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始立刻扭头四处探看。
这边看看那边看看,似乎都没看到自己要找的人,于是立刻望向面前的老父亲。
“阿娘……娘呢?”
吴容秉仍耐心着帮他穿着衣裳,闻声望他一眼后,一本正经答:“你娘在家呢,没跑。”
“噢~”听说没跑,康哥儿也就不担心和着急了。 。
这一大早的,天才有朦胧亮意,吴三郎和吴心莲姐弟就闯去了别人家里,并一脸急切的样子要请了人到自己家去。
不知情况的里正和张郎中夫妇,以为吴家是出了什么大事,立刻严肃着脸便跟着人往吴家来。
这一早的,见吴家姐弟先后请着里正和张郎中急急忙忙往吴家去了,自然也引起了村里别户人家的注意。大家互相串门打探消息,皆都一无所知后,便也跟着往吴家这边来。
一时间,吴家院里院外的,聚了不少人在。
早已天光大亮起来,吴兆省见围聚在门前门后的人太多,于是也就请了他们都进门来。
姜氏这会儿已经被人扶起,正坐儿子为她搬到院中的椅子上。
有妇人挤进了院子去,正站姜氏左右宽慰她。而姜氏,逮着了这个机会便向周围安抚她的妇人们哭诉起来。
“这些年,我对那丫头是掏心窝子的好,从没短过她的吃穿。因当年她来吴家时,莲姐儿还没出世,所以我更是把对女儿的耐心和疼爱都给了她。可她倒好,如今大了,不需要我了,就这般对我。”姜氏哭得是声泪俱下,感染力极强。
她这样一番哭诉,自然是把村里那些妇人都给哭得跟着她掉起眼泪来。
“算了,她是个孩子,同她计较什么。”
“你们虽不是母女,但如今却是婆媳,也一样。往后怎么着都是一家人了,好好过日子才是。孩子们不好,一会儿有里正做主训他们呢。你且快别哭了,否则伤了身子就不值当了。”
姜氏则是重重叹了口气,然后才说:“如今日这般的情况,已不是第一次发生。若再在一个屋檐住下去,日后还不知得再闹出多少事儿来。算了,儿大不由娘,既他们想分出去单过,便就分开吧。”
叶雅芙站在一旁,简直气得笑起来。
虽然他们夫妇的确也是想分家的,但明明姜氏夫妇也是这个意思啊。而且,也是吴兆省这个当爹的主动开口提的。
怎么现在从姜氏口中说出来,反倒成了他们主张的分家呢?
在古代,分家是大事儿。一般若由儿子提出,会被视为不孝,为人所诟病。
所以,这分家到底是谁开口先提的,很重要。
“娘,分家不是爹找大郎提的吗?怎么到您嘴里,就成了是大郎提的呢?”叶雅芙不留情面的直接拆穿她的谎言,“前日午后,爹特意来找大郎说的此事,娘当时人就在,怎么转头就给忘了?娘还没上年岁,可记性怎么就这么差了。”
知道这姜氏最擅伪装和狡辩,叶雅芙索性扭头去看向自己公爹,问:“爹,难道您也忘了?”
吴兆省倒不太会说谎,直接避开了儿媳目光,闪躲开了。
姜氏见状,则又立刻说:“阿福,你故意搞鬼说家里进了贼,吓唬你妹妹。你又抢我钱财,害得我摔跌在地上,到现在身上都还疼得厉害。你做了这么多的错事,不但不思悔改,反倒还有闲心在这里管是谁提的分家?”
“是谁提的重要吗?”她理直气壮质问,“你自己想想看,若不是你实在太过分了,这些日子一直搅和得家里不得安生,你爹会忍无可忍提出分家吗?”
“你以为他想分家?他读了一辈子的书,是个体面人,最好面子的了。若不是实在忍受不了你的作闹,他会宁可舍了这脸不要也要分家吗?”
姜氏这一箩筐的话句句都是对叶雅芙的指责,叶雅芙却并不着她的道儿。她不接她的话,也不跟着她思路走,只把重点转去别的上。
她学起姜氏,顾左右而言它起来:“我知道,大郎断了腿,是累赘,所以爹娘便打主意要把我们这一家三口累赘都给打发出去。本来嘛,
我们的确是拖累了整个家,大郎不能继续读书考取功名,没了用处,被扫地出门也认了。但分家可以,该我们的东西却是一文都不能少。”
姜氏冷哼一声,抬手指着叶雅芙:“听听看,你们都听听看,我说这丫头为的还是银子吧?”
人群里,立刻传来了冯桂花的声音:“你都把人家当累赘,要给扫地出门去了,难道还要人家对你一个后娘感恩戴德?而且……姜桃,我看你这哭骂起人来的样子,中气挺足的,也没伤着哪儿啊。怎么让你家闺女跑我家去,说得好似你就要死了一样。”
姜氏闻声,立刻开始呼哧大喘气起来,她胸口剧烈起伏着:“冯桂花,我知你一直同我不对付,如今又同阿福这丫头搅和到了一起去,你二人指不定背后怎么说骂我呢。阿福从前不这样的,如今却成了这样,未必不是你背后唆使的。”
闻声,冯桂花立刻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双手叉腰站在姜氏面前,泼辣样十足:“我告诉你,别满嘴喷大粪冤枉了好人。你当年接近人家的动机就是不纯的,养了人在家里,又不好好对待,人家傻的吗?如今不过是看清了你的真面目,不想再和你穿一条裤子了而已。”
说着,转身看向众人,抬手指着姜氏:“你们是不知道,这个姜桃的心能黑到什么地步。有肉藏起来不一起吃,私下里偷偷开小灶给自己儿子吃,说是怕便宜了康哥儿这张嘴。哼,一个两三岁大的孩子又能吃多少?被你这般提防着。那日,若这话不是从三郎口中说出来的,我都不敢信。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畜生才干这种事儿。不,畜生也干不出这种事儿。”
“你……你胡咧咧,你才满嘴喷粪。”姜氏气得浑身颤抖。
冯桂花则看向一旁吴兆省问:“吴夫子,你可是读书人啊,你说是我胡咧咧了,还是你媳妇干了坏事儿却不肯认。吴夫子,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得说实话,你若撒谎了,得罪了老天,往后你家家里再出不了读书人。”然后又举起手,对天发誓起来,“那日我恰好就在吴家,方才所说之事句句属实。若我有一个字的虚假,叫我家书文永远娶不着媳妇。”
见冯桂花拿儿子张书文的终身大事发誓,方才还狐疑着持中立态度的众人,立刻一边倒的倒去了冯桂花那边。
并私下议论起来。
“书文可是冯桂花命根子,冯桂花做梦都想她家书文赶紧娶媳妇,她好抱孙子。这种誓言都敢发,可见是真的。”
也有人说:“你看那吴夫子的表情,一看就知道冯桂花说的是真的。天呐~这姜桃看不出来啊,平时不是对继子一房不错的吗?怎么还能做出这种事来。不就吃点肉,他们吴家是供不起了?”
立刻有人接话:“好什么好啊,若真好,这吴大郎腿能还瘸着?”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变成了附在耳边说悄悄话,“可能冯桂花没说错,别看一个人是怎么说的,得看一个人是怎么做的。平时再嘴里说着对大郎好,可好处不都是给了她自己亲儿子了吗?算了,不说了,人家的事儿,咱们嚼什么舌根,心里有些数便成。”
中庭里,一时间各说各话,叽叽喳喳的,十分嘈杂。
吴兆省私心里肯定是想帮着妻子说话的,可又不敢发誓,只能不吭声。
可他不吭声,其实就是默认。
里正看了眼吴兆省,又看向众人,让他们都安静。
里正一声令下,众人都噤了声。
然后里正看向吴兆省问:“今天这个家,是非分不可了?”
吴兆省也不愿分家,不愿叫村邻们瞧了笑话去。可若不分家,日子过得是鸡飞狗跳的,也难受。
所以,吴兆省索性一咬牙,横了心道:“分吧。”
里正倒没再劝什么,只是说:“容秉这孩子如今这种情况,你心里有数。既决心分家,那你打算怎么分?”
怎么分这事儿,倒是一早便同妻子商量好了。
吴兆省说:“老屋那边给大郎一家三口住,另外,再给他们十两银子。”怕自己话不说得清楚了,一会儿又惹口舌,于是吴兆省赶紧补充,“前几天已经给过五两,所以一会儿会再给他们五两。”
里正还在等他继续说下去,却见他话就停在了那儿,里正轻声询问:“这就没了?”
吴兆省则说:“家里张嘴等着饭吃的人多,赚钱的少。所以,也并未余下多少银子。如今能给大郎夫妇十两,已算是尽力。”
姜氏也赶紧沉叹了一声,苦着脸说起:“亏得这两年有二郎时不时的贴补家里些,否则,怕是这点钱都余不下。”然后又拔高了些音量,继续说,“我们不亏待大郎的,今日二郎也会一并单分了出去过。我们也知道二郎如今是秀才老爷,日子好过,所以,我们不会给二郎夫妇一文钱的银子。”
吴容秉始终未开口说一句话,哪怕在听到父亲说只再给他们这一房五两银子时,他也并未在意。
只搬了把竹椅搁在屋子门口,他则悠闲坐竹椅上,看着外面的这份热闹。
静静看着这一切,就似不与他相干,他置身在了事外般。
可当听到姜氏说要把二房的也单分出去过,他立刻就转了目光去,落在了姜氏母子身上。
下意识的,吴容秉指腹又摩挲起膝头来。
他心里自然明白,这种时候把二郎分出去,乃是让二郎彻底摆脱这个家。
但吴容秉也只是心中有数,此刻功夫倒并未开口点出什么。
里正是想吴兆省开口再多给大房些东西的,但见他之后死活不再吭声,不免叹息了一声。
只又转过身来,看向吴容秉问:“容秉,你爹就只打算给你这么多,你怎么想的?”
吴容秉原对此也未抱任何希望,所以,也就并没失望之说。
见里正问起,吴容秉这才开口说:“家里给多少我就拿多少,并无意见。”
既人家父子已达成共识,纵里正觉得不公,也不好再说太多。
“既如此,我便立个字据,你父子二人在其上签字画押。之后,待我拿去县衙门公证了,吴家大郎便可自立门户。”
吴兆省转身立刻就进门去拿了纸笔来。
里正当着众人的面写好文书,然后让父子两个先后签字按手印。文书上所写,自然包括家里财产是怎么分的,父子二人是否都同意。
见大房的就这样被打发后,姜氏是彻底松了口气。
然后,她便提起了自己儿子吴二郎来:“我姜桃说话算话,方才同里正和乡亲们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不是为少给大房的东西而诓的大家。二郎既也成了亲,今日便同他哥哥一样,一同分出去单过。并且,家里不会给二郎屋子住,也不会给他一文的花销。”
着重强调完这些后,她看向里正,一本正经着说:“还请里正也给二郎写个字据,自此,二郎也外头自立门户去。”
但这时候,吴容秉却开了口,道:“今日若二郎单分了出去,自立起门户来,明日,二郎便可改成他姓。左右也并非是父亲的亲生儿子,没有血缘之亲在,一旦离了这个家,往后就同这个家再无牵扯。”
吴兆省之前倒没想到过这些,只想着,若把大郎单分出去,不把二郎也分出去的话,不免惹来村邻们的非议。会觉得他偏心继子,冷待了亲儿子。
所以,在妻子提议会一并把二郎也分出去过时,吴兆省并未深想,甚至还觉得妻子善解人意。
可现在,经大郎这般提点后,吴兆省立刻便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养了二郎这么多年,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一路把他供成了秀才老爷。之后,又给他娶了城里富家千金做妻室。
他如今是再不需要自己了,难道,就这样让他彻底脱离了这个家?
不行!
绝对不行!
正如大郎说的,他同自己并无血缘之亲,若再自立门户,
他岂不是算是同自己划清界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