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和她背后的人给他安排好的轨迹,现在只要等着事情发展到最后关头,等着她醒过来就可以了。
但……
他抬手扶在胸口,漆黑的眸中带着隐隐的不安。
心下为什么会这么不安呢……
是他哪里还没做好?还是有什么疏漏?
阿瑞斯说不清楚,但他知道他需要马上见到她,需要将她带在他的视野范围内,否则再周全的计划他也不会安心的。
很快一众被关押在牢里的奴隶们都打开了牢门走了出来,努尔站在最前面,用手里的钥匙打开了锁着阿瑞斯的牢门后,从身边人手里接过火把举到了阿瑞斯身前。
科尔斯领主其实一直都是非常看重阿瑞斯的能力的,也一向不会太小看阿瑞斯,所以这次决定除掉阿瑞斯后就先在殿下寝宫里投了毒。
而且,在阿瑞斯假装中毒后也没有掉以轻心,而是继续在每日的饭食里下毒,还日日对他身边的蛮主和巴特用刑,其目的就是想试探阿瑞斯到底有没有中毒。
甚至为了保证阿瑞斯不会收到外头的消息还特意撤走了所有的守卫,只让人守着门口的位置,就是怕阿瑞斯会收买守卫。
但科尔斯还是低估了阿瑞斯的能力。
他以为阿瑞斯是在成为他的将军后才掌控了奴隶营,没有他这个领主的支持便不能完全控制人数庞大,盘根错节的奴隶营。
但其实,早在几个月前阿瑞斯在奴隶营就已经是能翻云覆雨的存在了。
他低估了阿瑞斯,又高估了自己的权威。
从被关进地牢的第一天他们就已经拿到了牢门的钥匙,外面的人也日夜不休的挖出了一条新的通道,只等着阿瑞斯一声令下,便能出去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
而在冷风呼啸的绞刑场里,科尔斯领主正穿着一身保暖华贵的大氅,站在高台上看着行刑台上被绑着脖子不得动弹的巴特。
夜里的冷风格外刺骨,但科尔斯领主显然感觉不到,他目光沉沉地扫视着行刑台下观望的平民和贵族,儒雅的脸上只有肃杀之气。
他还是对阿瑞斯有防备之心的,但如果今夜巴特死在这里,阿瑞斯都没有反击的话,就真的说明他高看阿瑞斯了。
但与生俱来的直觉却又告诉他,阿瑞斯没那么容易拿下。
既然如此,那就试一试吧。
科尔斯嘴角一勾,跃跃欲试地从怀里扔出了判决书。
亲信捧起判决书,对着台下众人高声念起了巴特的罪责。
但高台太高夜晚的风雪声又太凶猛,他听不太真切,只觉得外头很冷,勒住脖子的绳子很粗糙。
他不太舒服地偏了偏头,抬头扫了一眼要把自己勒死的绳子,有些担心哥哥他们能不能赶到。
绞刑虽然不是最痛苦的,但窒息的感觉可不好受,要是哥哥他们出点差错来晚了,他可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撑到窒息而亡。
想到这里,他微微蹙眉将目光一寸寸扫过围观的众人,直到在一个角落看到了穿着斗篷的努尔才慢慢放松了下来。
而高台之上科尔斯扫了一眼底下的众人,又眯着眼看了一眼自己布好的天罗地网后,在亲信念完罪责的下一秒就高高地扬起手,做出了处决的手势。
“咔嚓。”一声巴特脚下的木板被快速抽离,他整个人如同吊在鱼钩下的死鱼一样坠了下去。
而高台下,阿瑞斯看着被吊在半空中的弟弟,黑漆漆的眸子里翻涌的情绪一瞬间沉寂了下去。
就好像在漫天雷雨下,诡异又沉浸的深海一般,沉的让人心惊。
“阿瑞斯,还不动手吗?”努尔急切的声音传来。
阿瑞斯没有回答,只回头遥遥望向了薇薇安居住的方向。
一、二、三……
第114章 薇薇安?
在默念到三, 依然没有收到她苏醒后会放出的信号烟花后,阿瑞斯就知道他该反击了。
下一秒,一把窄刀从人群中飞过, 一把割断了勒住巴特的绳子, 将他直直坠在了地面。
高台上手撑着宝剑,俯视着地下的科尔斯眉头一挑,脸上竟然也没有惊讶的神色, 只扬起手似是要发出什么指令。
但显然对方更快一步,在后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只绚丽的烟花便从人群中射向了茫茫的黑夜。
“咻”的一声,一朵漂亮的烟花在雾茫茫的天空炸起。
科尔斯眉头一簇, 也不犹豫,直接用宝剑的剑柄敲响了身侧的鼓。随着一声沉闷的鼓声,埋伏在暗地里的军队汹涌而出,似是要将行刑场的所有人都淹没。
但科尔斯领主显然不满意于此, 抽出宝剑便走到了高台边缘, 将锐利的目光投到了底下仓惶的人群中。
或许是对方太显眼,又或者对方根本不想隐藏, 在科尔斯低头寻找的第三秒, 他就在慌乱人群的最中间看到了披着黑色斗篷的阿瑞斯。
他并没有摘下帽子,半张脸依然隐在斗篷下,在火把的照映下忽明忽暗让人看不清他的脸,但他的身形太过高壮, 气场又异常冷硬,便是不看脸也能在人群中分辨出来。
阿瑞斯,找到你了!
或许是科尔斯的眼神太过炙热,原本沉默地站在骚动的人群中的阿瑞斯微微抬头, 看向了高台。
那双黑漆漆的眸穿过慢慢飘动的雪,落在了科尔斯的脸上,带着某种让人讨厌的侵略感。
科尔斯眉头一皱,举起宝剑就要跳下台阶,却见阿瑞斯突然抬手将头上的斗篷拉低了一些,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走向了混乱的人群。
“阿瑞斯!站住。”科尔斯在高台上厉声喝起,但披着黑色披风的阿瑞斯却只是侧头看了一眼他便头也不回的走向了人群。
那个方向是……薇薇安?
科尔斯的目光一沉,几乎是怒喝一般对着汹涌而来的军队首领,满脸络腮胡子的克罗达将军下令道:“克罗达,拦住阿瑞斯,不准他靠近薇薇安一步!”
满脸络腮胡子的克罗达披着一件画着和平白鸽的披风,听着领主的的失态的怒喝,他抬手扬了扬披风,懒懒的抬起手中的矛指向阿瑞斯。
冰冷尖锐的矛划破冰冷的空气,似乎下一秒就要刺破阿瑞斯的额头,但在阿瑞斯的头几乎要戳到长矛的瞬间,克罗达毫无征兆地收回了兵器,淡淡地道:“抱歉领主,我今天是叛徒的身份。”
“克罗达!”不敢置信的声音在高台上响起,但克罗达不太在乎。
他只翻身下马,将手中的缰绳丢了过去,缓声道:“你答应我的,会缔造一个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法律严明人人平等的国家,希望你说到做到。”
阿瑞斯没有回答,只接过缰绳骑上了那头枣红色的马才从怀里掏出那张印着和平白鸽的信封扔给了克罗达将军,沉声道:“等新的秩序建立后,这只白鸽我会立在中央广场,取代从前那个脚踏奴隶的铁马。”
阿瑞斯沉沉的声音裹挟着寒风吹到了克罗达耳边,这位坚毅的将军眼前又闪过自己那个生养了自己,却又不能承认生母身份的奴隶母亲,被贵族女人逼死在中央广场铁马之下的样子。
那模样是他许多年的梦魇,但阿瑞斯说他会推到铁马,重新塑造一个象征和平和自由的白鸽。
看着驾马远去渐渐消失在风雪中的男人,克罗达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坚定自己的选择。
他翻身骑上亲信的马,抬头看着高台上愤怒的领主,扬起长矛高喝道:“今夜谁拿下科尔斯我赏黄金万两!”
高亢的声音激励着底下的每一个士卒。
……
不同于行刑场的混乱血腥,科尔斯的城堡在雪夜中显得威严又安宁。
哈伦带着全副武装的士兵巡视着城堡,警惕着每一处的风吹草动,突然远处的大道上传来马儿嘶鸣的声音。
距离太远,他看不太真切,只觉得那一人一马像一团黑影一样转瞬间就到了他跟前。
哈伦警惕的抽出长剑横在身前,冷呵道:“谁?我命令你摘下帽子!”
披着厚重斗篷看不清脸的男人勒停□□的马儿,抬手拨开了斗篷的帽子。
一张冷硬的面孔暴露在冷风中,在火把的照耀下显得极为冷硬。
“…阿,阿瑞斯?”哈伦不敢置信地皱眉,一时竟然有些推算不出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阿瑞斯没有回应他的惊讶,只掀起眼皮用那双黑漆漆的眸子扫了一圈挡在身前的士兵才压低着眉眼,从马背山抽出了一把极长的刀。
“呲呲……”
那把刀很长,抽刀的声音在只有风声瑟瑟的雪夜里显得极为刺耳,不像是在抽刀,反而像是在一点点的割开人的脖子。
阿瑞斯凶名在外,在场没有任何一个士兵没有听过他的名字,很多甚至见过他面无表情杀人的模样。
他甚至不用说话,只抽出一把刀的声音便让眼前的许多士兵不战而怯。
哈伦自然明白阿瑞斯的压迫力,但他护着的是他的妹妹,他绝不能有任何退缩。
几乎是这个想法闪过脑子里的下一秒哈伦就猛夹胯下马儿的肚子,冲了出去。
“哐当。”
冷兵器撞击在一起的声音响起,一刀一剑在半空中相撞带出了星星点点的火光,哈伦只感觉虎口一震,手上的长剑便不受控的掉了下来。
下一秒“呲啦”的声音响起,一阵温热的血液喷洒在脸上,哈伦都没意识到什么的时候,他胯下马儿的头颅就被砍断重重地掉在了地上。
紧接着哈伦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他摔得太快,脑袋重重地摔在冰冷的雪地上,震荡的让他有一阵阵的恍惚。
耳朵里忽远忽近的听到了许多的惨叫和厮杀声,他恍惚着撑起身体抬眼望去,只看到了白茫茫中刺目的血红色。
一下又一下的红色飘扬在白茫茫中,让人不安极了。
他踉跄的起身,努力的睁大眼睛想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但他的头被撞的太狠了,他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清。
只觉得胸前一阵阵的翻涌,“呕。”的一声,被撞的脑震荡的哈伦毫无形象的吐了出来。
一阵昏天黑地后,哈伦睁开眼睛便感觉刚才恍惚的感觉散了一些,他揉了揉眼睛看向刚才一直看不清的地方,便见到了满地的尸体残骸。
人的,马的。
满地的残骸,满地的血肉,原本被白雪覆盖的土地被流淌的血液侵蚀,带着让人作呕的血腥味。
才十几分钟的时间,原本五十几人的护卫就这样轻易的被屠戮了干净。
而始作俑者正站在鲜血淋漓的尽头,弯腰用干净的雪搓洗着染血的手。
似乎是感觉到了哈伦的目光,阿瑞斯偏过头看向了他,黑漆漆的眸光在冰冷的雪夜里阴冷的让人窒息。
“看在她的份上我留你一命,别自寻死路。”
话音刚落,阿瑞斯便起身走进了那座富丽堂皇的城堡。
哈伦狼狈的起身,抬眸扫了一眼城堡的高处咬了咬没有再跟,而是红着眼眶踉跄着骑上一匹没有受伤的马,转头朝着另外一边疾驰而去。
灯火通明的城堡不复往日的热闹,寂静的像是没有人烟。
阿瑞斯目不斜视径直走向楼梯,踩着柔软干净的地毯一路往上,直到走到了那间弥漫着玫瑰清香的房子前才停下了脚步。
门内很安静,阿瑞斯垂下浓黑的睫毛,沉沉地呼了一口气才缓慢的推开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