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屋外的冷风呼啸,屋内安静又温暖,带着沁人心肺的香味让人忍不住想沉溺。
阿瑞斯低头拿起桌子上的丝帕擦拭了几下染着血迹的手掌,抬眸朝着床边走去轻轻掀开了精细的床帘。
床上女孩娇艳的面庞落在他漆黑的眸子里,让原本冷冽的眸子沉静了几分。
阿瑞斯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温热的脸颊。
不同于他冰冷粗糙的指尖,她的脸颊温暖又柔软,戳一下就能深深陷进去。
这样的触感很迷人,让他有种安心的真实感。若是平日他一定会多摸几下,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阿瑞斯挑了挑断眉,克制地收起手指,拿起挂在墙上的宽大的熊皮将床上的人卷成了一团,单手抱在了怀里。
城堡下传来马匹的嘶鸣声,阿瑞斯没有探身去看,只将怀里的人紧了紧才垂眸走下了楼梯。
巴特赶到城堡里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一身黑色斗篷身形高大的男人,怀里抱着用白色熊皮包裹的娇小女孩,背着光一步步走下城堡的台阶,拔出了插在雪地里染血的长刀,插回了刀鞘之中。
而他的身后是无数个面色苍白又惶恐不安的仆人。
女孩红色的长裙从熊皮里垂下来,轻飘飘地扫过男人染血的长靴,在一片冰天雪地中显得怪异又和谐。
柔软的裙,染血的刀。
在尸横遍野的尽头。
这画面有足够的冲击力,让巴特下马的动作都慢了几分。直到阿瑞斯缓步走到他身前才反应过来,快速跑到他身前低声道:“领主跑到军营了。”
阿瑞斯没有看他,只是紧了紧怀里瘦的像是一阵风都能吹走的女孩低声问道:“人马召集好了吗?”
巴特摇摇头,刚要说什么就见远处的天空“咻”的一声射来一朵绚丽的烟花。
那是人马召集完成,只待命令的信号。
巴特有些激动深呼了口气,急切地看向阿瑞斯:“哥!”
阿瑞斯也抬眸看向夜空,黑漆漆的眸子里缓慢地划过天上绚烂的烟花,让一贯都沉寂的眸子里多了些颜色。
巴特有些殷切地又喊了一声:“哥!”
阿瑞斯看着重新陷入黑暗的夜幕缓慢地眨了一下眼才侧头看他,眸子里刚才奇异的颜色早被收敛,只剩下沉寂的如深海一般让人摸不透的幽深。
巴特嘴唇动了动刚想说什么,却见阿瑞斯将染血的手抬起来落在了巴特的头上,然后揉了揉。
如同阿瑞斯第一次捡到瘦弱的巴特时一样,缓慢又力道很重的揉了揉。
巴特眼眶突然一红,低着头沙哑着声音轻轻地喊了一声:“哥哥。”
如同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全身心的依赖着他。
“保护好自己,今夜过去一切都会不一样的。”阿瑞斯收回手垂眸看着怀中的人,声音冷冽如雪夜,却也不掩柔情:“以后我们就有家了。”
巴特看了一眼阿瑞斯怀中的女孩,也跟着重重地点了头。
第115章 好久不见
冈萨迦167年, 将王军打到王朝界碑外的月亮庄园发生内乱,一夜之间近二十万奴隶突然叛乱,联合手握重权的克罗达将军, 击溃了庄园的守卫军。
身经百战几乎从未败过的科尔斯大领主, 在他四十五岁这一年败在了他最引以为傲的奴隶大军之上。
虽然科尔斯领主侥幸跑到军营,带着五万大军奋起反抗,但在绝对的人数和武力下他并没有反败为胜。
而是被那群高喊着自由, 平等,人权的奴隶冲上城墙,拖进了血泊之中。
自此,在经历了血腥残酷的一夜后, 在黎明时分,这座美丽的庄园楼顶上的代表王权的旗帜被降下,换成了代表和平和平等的旗帜。
随着这面旗帜的飘扬,这片土地延续了许多年的奴隶制度就此消失。
而在朝阳升起后, 从前那些根深蒂固的剥削, 奴役,压迫, 也如同朝阳升起后消散的雾气一样, 消散在了这座庄园。
新的王开始接手这座美丽富饶的庄园,颁布了一道一道新的秩序。
而薇薇安就是在这样一个百废待兴的时间里,毫无预兆地醒了过来。
入目是绚丽多彩的壁画,身下是柔软的丝绸。
薇薇安眨了眨不太适应光明的眼睛, 眯着眼睛缓了半天才明白自己现在的状态。
她记得自己突然昏了过去,但并不知道具体昏迷了多久,但感受着干燥的喉咙和无力的四肢,她知道绝不是昏迷个两三天那么简单。
她湛蓝色的眼眸里闪过厌恶, 沉默了半晌才在脑海里问道:“你让我昏迷多久了。”
【二百二十五天,也就是七个半月。欢迎醒来,我的宿主。】
薇薇安听着耳边系统的声音,心脏微微一抽,一股不安涌上了心头,但她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厉声质问它为什么让自己昏迷,只沉默了片刻才心平气和地问道:“那这七个半月里,发生了什么?”
【阿瑞斯带着奴隶大军攻打里冈萨迦王朝,整个冈萨迦王朝除了皇城外其余的都成了月亮庄园的属地。】
薇薇安眨了眨眼睛,目光虚虚实实落在了壁画上:“然后呢?”
【阿瑞斯反叛了,你的父亲被克罗达将军背叛,仅一夜之间就失去了他的庄园。】
系统停顿了片刻,像是故意一般补充道:【他连一晚上都没撑住,实在可以称得上一败涂地。】
【今天在民众的强烈意愿下他已经进入了审判庭,此刻正在被十四名审判官审判,一道的还有霍尔和哈伦两兄弟。】
薇薇安眨了眨眼看向从缝隙里透着细微光芒的窗户,沙哑着嗓音问道:“什么审判庭?”
【阿瑞斯废除了奴隶制,降低了贵族的权限,统一了法度,将原本供贵族享乐的□□堡和月亮城堡更名为军事法庭和民事法庭,而你父亲就是第一个进入军事法庭的罪犯。】
“所以,剧情需要我了,我终于可以不用昏迷了?”薇薇安扯着嘴角笑了笑,缓慢地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湛蓝色的眸子里全是嘲弄:“是这样吗?系统。”
【你昏迷了太长时间,外面关于你已经死亡的谣传愈演愈烈 ,所以这次审判中没有带上你,但按照剧情你应该出现在审判庭,和你的父亲一起接受民众的审判。】系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自顾自道:【请宿主即可前往审判庭,让民众注意你的存在,攻破你已身死的谣言,以便后续剧情发展。】
太久没有活动的身体沉重的像是灌入了水泥,薇薇安忍受着身体的异样,缓慢地活动了两下才伸手拿起窗边的水杯,小心的抿了两口。
清凉的水顺着干燥的喉咙缓慢流淌,抚慰着干燥的食管,她停下动作安静地等了一会儿,确定许久没有自主进食的身体能适应清水后,才一小口一小口喝完了整杯。
一整杯下肚后,原本沉闷,僵硬的身体终于舒服了一点,薇薇安放下水杯环视了一周发现自己正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但房间里的装扮和陈设却和从前没有两样,甚至更奢华了一些。
或者说可以称之为奢靡无度,因为她发现整个屋子几乎是纯黄金打造的,虽然到处都铺垫着柔软的兽皮毯子,但目之所及的家具几乎都是镶金带银的。
而最能闪瞎她眼睛的是眼前一串串的珠帘。
那是用小黄金珠子和细钻串联而成的,一条足有三米多长,其价格不言而喻。
而这样金钻组合的珠帘眼前足有两三百多条,就这样安静的垂在大床的两侧,充当着床帘,在壁炉的火光下散发着晶莹的光。
都不用问系统,薇薇安一看这满屋的黄金和钻石就知道这里是阿瑞斯金屋藏娇的地方。
脑袋里不可控的闪过一些废料,薇薇安下意识的掀开被子看向了自己的脚踝,在墨绿色丝绸床单的映衬下,她的脚踝细的像是微微用力就能掰断,但好在没有看到想象中的纯金锁链。
她肩膀松了松,缓慢的将脚抬起来放到了床下。
和预料中一样,双脚根本没有什么力气,薇薇安所有张望了一下见没有什么能支撑身体的东西后,只能撑着床慢慢地站起来。
软弱无力的感觉充斥着全身,薇薇安忍着双脚的不适一点一点的挪到了窗边。
往日里五六步的距离,薇薇安花费了好半天的时间才走到,但她也没气馁,只撑着窗沿休息了一下才慢慢地推开了窗户。
“呼呼。”夹带着雪花的风随着开窗吹进了房间,薇薇安不太适应的眯了眯眼睛才看向了被白雪覆盖,层层叠叠,一望无际的庄园。
她昏迷时庄园正值盛夏,到处都是花团锦簇。
而她醒时却以至凛冬,抬眼只有白茫茫一片的雪,吹过来的风似乎也夹带着刀子,一下下吹的人脸颊生疼。
薇薇安不喜欢冬天,但如果死期在冬日的话也不错,至少尸体不会迅速腐烂发臭,还能多美上几天。
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场面一样薇薇安迎着寒风笑了笑,只是长长睫毛遮挡下的湛蓝色眼眸却和窗外的冰雪一样冷。
好半晌薇薇安伸手关掉窗户对着系统道:“现在就要去吗?”
【宿主也可以选择不去,但宿主苏醒的消息无论如何都是藏不住的,现在或不去都不会让剧情发生偏移,被处以绞刑依然是无法更改的结局。】
它的声线没有什么特别的起伏,但薇薇安太熟悉系统了,很轻易就读懂了它语气里的得意。
但薇薇安并没有什么愤怒的神情,她只眨了眨眼语气平和地道:“那就……去吧。”
说着薇薇安清了清嗓子,扬声对着外头喊道:“有人在吗?”
几乎是话音刚落的瞬间,外头就传来了细微的推门声,紧接着就是有人快步穿过走廊的声音。
薇薇安耐心等了一会儿,很快厚重的大门就被人推开来,原本略显昏暗的房间也慢慢地亮了起来。
一个微微颤抖的声音在逆光里传来:“殿……下。”
那声音太熟悉了,薇薇安眯着眼睛轻轻地应了一声:“阿修斯。”
门外的男人浑身一僵,几乎踉跄着跑过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她的身前。
自从让碧丽离开自己身边后,薇薇安就没怎么见过阿修斯了。
他还是和从前一样留着寸头,但面容却没有从前精致,反而多了好些疤痕。
但这样的疤痕并不印象他的面容,反而更增添了几分深度。
从以前脆弱美丽的少年成为了如今凌厉的青年。
“好久不见啊,阿修斯。”薇薇安弯了弯眼睛,抬手下意识想摸摸他的头,但迟疑了片刻还是换了个方向,落在他宽大的肩膀上拍了拍。
柔软的触感让阿修斯身体颤了颤,他仰视着她,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些什么,但好久后他还是吞下了满腔的话语,哑声道:“殿下,好久不见。”
阿修斯的眸光很深很沉,薇薇安沉默了片刻只当没看见,只抬眼看向了外面,轻声道:“带我去见他。”
……
富丽堂皇的法庭中此刻正是热闹的时刻,无论是正席还是门外到处都是人头涌动。
法庭正中央有个圆形的小台,小台上站着的正是接受审判的科尔斯和霍尔等人。
面对着小圆台的正前方则是审判席,坐着十四位审判官。
而审判席的后面,则是高台上的主判官,克罗达将军。
阿瑞斯这位新上位的王则像个局外人一般坐在克罗达的后面,低头摩挲着腕间的玫瑰。
此刻的审判已经接近尾声,只剩下了下达判决书,克罗达看了一眼十四位审判官呈上来的结果,侧眸看了一眼阿瑞斯,见对方一眼都不往这边瞧便对着台下沉默的科尔斯扬声念出了长长的判决结果:“……故此,本法官判处科尔斯·伯恩死刑,并于三日后的清晨处于绞刑!”
几乎是一瞬间法庭就爆发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