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之后袁友谊把女儿叫到身边,用温和的语气问她伤口是否还痛,并说道:
“招弟,既然你喜欢那条狗,养着就养着吧,以后那些符包不想戴也别戴了,但是喝的药可不能逃。”
颜珍欣喜若狂,她猛然抬头看向母亲,点头道:
“妈妈我会乖乖喝药的。”
尽管煮给她的药水从一小碗变成每天一大碗,药水里也出现了许多泥巴一样的残渣、很难下咽。
她却每次都捏着鼻子闷头喝掉,生怕父母会停断自己的零用钱,更怕他们趁自己上学的时候把小白的窝收走。
她满心都是以后还可以饲养小白的喜悦,却没有注意到母亲看过来的目光中,带着隐忍的愧疚和不忍。
不用戴符包后,小白自然也就没东西可咬。
可它并没有消停,反而比以前更好动,更急躁。
很多次它都会扑到颜珍的怀里,用湿漉漉的鼻头拱她,嘴里呜呜咽咽显得很着急。
颜珍听不懂它在急什么,甚至开始攒钱,想过段时间带小狗去医院看看病。
直至两个月前的一天,她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周末。
那日她全天都在草垛和小白腻在一起,给它梳毛,跟它在小区里疯跑。
到了傍晚七、八点钟,颜壮忽然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水从家里出来,皱眉喊她:
“招弟,还不回家?该喝药了。”
一听到他的声音,颜珍就心生抵触。
看到他手里的那碗药水,更是能想象的到那种恶心的滋味。
颜珍的情绪一下变得低沉,不情不愿应了一声,准备和小白告别回家。
可一向阳光温顺的小狗却一改常态,跳到她的身前,上半身弓起冲着颜壮的方向龇牙咧嘴,狂吠不止。
堪称疯狂的吼叫把颜珍吓了一跳,也激怒了颜壮。
他指着小白狗就是骂,脏话狂飙,“妈的,信不信老子弄死你,给你狗皮剥了!”
颜壮的骂声和手指像是刺激到了小狗,它嗷呜一声彻底失控,冲过去就往男人肥胖的身躯上扑咬。
它的口齿锋利,又下了狠劲儿,直接把颜壮的小腿咬掉了一块肉。
顿时颜壮整个小腿都鲜血淋漓。
他手里的药碗摔在地上,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
听到动静的袁友谊连忙出来,搀扶着他,骑车带他去了医院。
咬完人后,小白又恢复人畜无害的模样,睁着一双狗狗眼去看颜珍,尾巴一甩一甩就像在邀功。
若不是它嘴角还有血色,无论如何颜珍也没法把颜壮腿上的伤口,和它联系起来。
颜珍知道颜壮睚眦必报,回家后不可能放过小白。
她立刻打包了小白的窝,不顾它哼哼唧唧拿到了距离自己家很远的小区角落,告诫小狗这段时间不可以来找自己,见到颜壮一定要躲。
果不其然,等颜壮很晚很晚回到家后,便开始打砸发疯一条龙。
而小白像是听懂了她的叮嘱,那几天不再往家里方向溜达。
每次颜珍上学前都会偷偷绕路,去给小白的食盆里倒上狗粮。
颜壮夫妇不会给她特别多钱,所以颜珍能买得起的狗粮都是便宜货,散称不到十块钱一斤。
小白却吃得非常香甜,整个脸埋在食盆里,尾巴甩得飞起。
就在几天的平稳日子安然渡过,颜珍以为不会有事时,她那天放学再去小区角落,却没有见到小白的身影。
小窝和饭盆都还在,小狗却人间蒸发了。
等再次有了小白的消息,却是在家里的饭桌上。
颜珍以前在乡下时,是很开朗脾气很好的小姑娘,自从跟随颜壮和袁友谊夫妻来到城中,她变得愈发阴郁,时刻都在崩溃和伤心的边缘。
小白的死亡对她的打击是无与伦比的巨大。
也从这一刻起她彻底恨上了颜壮,以及袁友谊。
小狗死后仅仅过去了一周的时间,袁友谊感觉腹部坠痛,胃里干呕。
她终于怀孕了。
夫妻俩欢天喜地地告诉了所有人,他们非常笃定,这个孩子一定会是男孩,一时间整个家里都喜气洋洋。
只有颜珍陷入了失去小狗的无尽悲痛。
她整天浑浑噩噩,上课没有精力和心思读书,放学就躲到和小白的秘密基地发呆,不想回那个压抑的家。
而她口中的大黑、二花…是小区中的其他几只猫狗。
那些小动物和小白不一样,长期的流浪导致它们并不亲近、也不相信人类,只是偶尔会凑上来吃两口颜珍准备的口粮,却几乎不让她抚摸。
就是这些在颜珍眼中无比可爱的毛绒绒们,却接二连三地死在她的卧室窗户外、家门附近。
颜珍看到尸体的时候手脚发凉。
不仅如此,她经常醒来后发现床边躺着死老鼠,枕头下、桌子上都是四脚朝天的虫子尸体。
她甚至在闻到一股股恶臭后,终于在自己的床板下扫出来猫、鸟,以及蝙蝠的尸体。
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一觉醒来,自己身边会有那么多动物尸体。
仿佛每一个靠近她的小动物,最终都会落得惨死的下场。
最终她接受了由无数动物死尸证明的、她或许真的是一个不详之人的念头。
心态彻底崩溃的颜珍甚至不晓得小白的死,是该怨恨颜壮,还是该恨自己。
如果小白没有和她那么亲近,是不是就会免除被剥皮吃肉的命运?
她把每一个小动物的尸体,都好好在小区土地里挖了小坑,埋进去。
从那之后,她再也不敢和任何路上的小猫小狗互动。
颜珍害怕自己抚摸了它们,第二天一睁眼,就会在窗外看到它们僵硬的尸体。
如此多的痛苦积压在年仅十三岁的小女孩儿的心头,她太小也太无力,根本无处发泄。
颜壮的猥亵,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想要为小白报仇,也想让自己从这种窒息的环境解脱,所以她才萌生了想要轻生、想要和父母同归于尽的念头。
讲述完毕后,颜珍满脸都是疲惫。
今天太晚了,她为了准备和父母同归于尽的易燃物,整个一天都精神紧绷。
如今骤然放松下来,眼皮都在打架。
负责做笔录的女部员们已是满脸心疼。
其中一人轻声道:“颜珍妹妹,我陪你去休息室睡一会儿。”
另一人则是整理好笔录,拿到了隔壁的审讯室。
此处颜壮和袁友谊一左一右坐着,对面则是虞妗妗、李毅,以及另外两名负责做笔录的部员。
李毅接过档案后快速扫了一眼,怒极反笑,甩在桌上发出巨大的碰撞声。
“颜壮,袁友谊,虎毒尚且不食子,你们一个两个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手,还是人吗?”
颜壮瑟缩了一下,很快又扯着脖子道:“警官,我真的冤枉啊。”
“招弟那丫头从小在乡下长大,养成了说谎的坏毛病,而且她那个养婆婆非常讨厌我,不知道在小孩面前说过我多少坏话,从招弟到我们身边就又闹又作的……而且我真的没有猥亵她,不信你们带她去医院查呗!”
“别给我嬉皮笑脸胡言乱语,你是觉得自己没得手,就不算猥亵、没有证据定不了你的罪?我告诉你颜壮,哪怕只是抚摸,只要带有色情意味那都是猥亵!”李毅怒气如有实质,把另外一份文档甩到袁友谊的面前:
“袁友谊,你也好好看一看你丈夫都在做什么。”
袁友谊神情怯怯,伸手拿了档案打开,表情一僵。
这是天师府拜托了值班网警帮忙,破译的颜壮手机里的聊天记录。
他和狐朋狗友有一个群聊,自己还加了专门偷拍的群聊。
群里各种污言秽语,不乏有偷拍路人、地铁上的下班族的无耻之徒,在群里炫耀他们的战绩。
更令人感觉下作无底线的是,其中还有很多人偷拍自己身边的女性。
姐姐、妻子、母亲……甚至是女儿。
他们的女性亲属根本不会知道,自己躲过了外界的恶意,却躲不过同在一个屋檐下的烂人。
只是因为居家穿着随意,姿态放松,便被身边最亲近的人偷拍,发送到大群里肆意点评。
颜壮就是其中一员。
他们一家人居住的地方窄小,就算颜珍再怎么躲避,总有会有吃饭洗漱的时候,会被逮到一个两个机会偷拍。
【闺女大了,终于开始发育了(偷笑)】
【青春期叛逆,就是得好好管教。】
好在颜珍对颜壮的抗拒很激烈,都是躲着他走,他这才没有拍到什么特别过分的照片。
饶是如此群聊中依然围绕着照片点评、意淫,尽显恶臭。
更让袁友谊气到浑身颤抖的是,颜壮拍的人里不仅有自己的女儿颜珍,还有她!
甚至是她更露骨、换衣服时候的照片,发到群聊里和里面的人一起贬低她的身材、外貌。
说她身材走样、脸色蜡黄,天天同床共枕让人倒胃口。
要不是得给他们老颜家生个儿子,他都不想和这个老婆亲近。
袁友谊眼前发黑,嘴里发出尖利的叫声,扑过去就要抓挠丈夫的脸。
“颜壮你这个人渣!!招弟是你女儿,我是你媳妇,你偷拍我们发到群里你还是不是人?!”
“我为你生儿育女,我那么爱你,你就这样对待我?!”
颜壮一时不备被挠花了脸。
他摸了摸刺痛的位置,也怒上心尖:“我说错了吗?哪一句不是实话?你自己照照镜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