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一个眼神,部员上前拉开了又哭又叫的袁友谊,让她重新坐在位置上。
屋子里一时只能听到女人悲伤的哭泣声。
虞妗妗冷眼看着堪称笑料的一幕,笑了下说道:
“怎么,被拍到、羞辱的人是自己就受不了了?那天晚上颜珍一定挣扎哭泣过,可那时候你这个当妈的在做什么?在装聋作哑,在助纣为虐,在粉饰太平。”
袁友谊面色发白,不停摇头:“不、不是……”
“颜壮固然是个杀千刀的渣滓,可你的软弱虚伪、自私自利才是最让我觉得恶心。”虞妗妗语气很冷:“当初宋姨花光积蓄从人贩子手里救了你,就是她做的最错的事情。”
“否则宋姨也不会养了那么多年白眼狼被反噬,临老了,她悉心照料的孙女还被折辱欺负。”
“袁友谊,你听到颜珍喊你妈妈的时候就没有过一点心软么,你真不配做一个母亲。”
被戳破遮羞布,袁友谊异常羞愤,噙着眼泪反驳虞妗妗:
“你是谁?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么辱骂我!我自己的女儿,难道我不会心疼吗?”
“可我是一个母亲的时候,我也是一个妻子啊!我已经尽我最大的努力在保护招弟了!她犯倔的时候是谁拦着颜壮别打坏她?不吃饭的时候是谁想着给她留饭?她之前偷偷养狗不交小饭桌的钱饿肚子,是谁变着法子补贴她?!”
袁友谊嗓音破了:“都是我这个当妈的啊!”
闻言虞妗妗的脸上流露出真切的鄙夷:“还真给自己感动上了。”
“你那不叫母爱,只是怕颜珍被打死饿死要付法律责任,毕竟你只付出了一点点的温暖,却要颜珍的性命来抵啊。”
她话悠悠出口,袁友谊像被踩到尾巴的狗差点跳起来,“你又胡说什么?!”
“我胡说?”虞妗妗指了指自己:“你以为我们这一圈人是做什么的?单单是警察、单单是颜壮猥亵幼女,我不至于把你也请到这里了。”
她反手用指尖点了点袁友谊的肚子,猫眼笑眯眯的,像个山野精怪:
“你肚子里的小孩怎么来的,你最清楚吧。”
刹那间袁友谊脊背生寒,时不时发作的腹痛此刻异常尖锐。
她猛然捂住自己的腹部,看向虞妗妗的眼神惊恐,仿佛她的指尖带着什么激光会害了她的孕胎。
她眼神游移坐立不安,脑袋里掀起风暴。
正思考要怎么狡辩开脱,便听到对面靠坐在凳子上、下半边脸隐在领口中的女人又开了口:
“瞧瞧,扭断四肢并钉入槐木惨死的猫,折断双翼的蝙蝠,拔去羽毛敲碎鸟喙的雀鸟——三种滋阴之尸,形成的三尸断水局,这般害人的手段竟是都用在了自己的女儿身上。”
“袁友谊,你真有脸说爱她啊?”
李毅脸色剧变,偏头确认:“三尸断水?”
虞妗妗点头。
从她踏入颜家、尤其是颜珍那间小房子时,便察觉到了滋阴断水的阴阵。
在看到笔录里颜珍说,她每天醒来身边都有很多虫尸、死老鼠,甚至在床下扫出了可怖的动物尸体后,便完全确定了。
所谓‘三尸断水’,断的并不是现实意义的水,而是指人的命格气运财气等等。
种下这种滋阴局后,被影响的人的命格、气运,会通通流失消散,就像被掐断的活水。
一个人的根源掐断了,长此下去势必会不断衰弱,直至走向死亡。
那么掐断的这些气运命格并不是说凭空消失了,而是流向了种局之人,成为了对方的养料。
此等手段阴邪的风水局既谋财又害命,一般不是生死之仇,都见不到。
如今却出现在一个十三岁小女孩儿的床下。
虞妗妗目光如针扎一样刺人:“我仔细看过你的面相,推演过你的命盘,你下眼睑至太阳穴的位置完全凹陷,常年呈现出不正常的青黑色,此处为人的子女宫;你面中更是笼罩着一团败黄之气,鼻梁到鼻尖遍布沉积的斑纹……”
“这种面相往往能看出你的子宫有大问题,很可能受损严重,加上你的子女宫黯淡凹陷,按理说后半生都没有子女缘,那么为何你把颜珍接到身边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怀上了小孩,还如此笃定那是个男婴?”
袁友谊已经满脸虚汗,“我听不懂什么面相不面相的,哪有那么玄乎的事情,看一眼就断定别人不能生?!”
“呵,你不信玄真是我今日听过最可笑的话,就你家里满墙壁的求子符、床头搁置的神龛,你说自己不信玄学?”虞妗妗笑了:
“让我来猜一猜,你们夫妻二人打的好算盘。”
“你抛弃女儿毅然决然跟着颜壮离开大山,去追寻自己的爱情,你认为只要给颜壮生一个男孩儿,你们俩的关系就能回到从前那般甜蜜。可是你没有想到,颜壮的烂并不是因为你生的是女孩儿,而是他本身就是个垃圾。”
“你应该怀过孕,可能是一个可能是多个,但都因为各种情况没能成功诞生,这导致你的子宫受到了不可逆的伤害,你无法再怀孕生子了。”
虞妗妗说到这里的时候,袁友谊和颜壮的神情都变了。
因为她所诉情况太过详实,和他们夫妻二人过去十年的经历完全重合。
袁友谊除了颜珍,还怀过三次孕。
第一次她还有脾性,当时怀孕初期,她发现丈夫耐不住寂寞出去嫖娼,一气之下自己去医院把孩子打了。
第二次是个意外。
袁友谊并不知道那时自己怀孕了,她被出去酗酒赌钱、输掉了新买的金戒指的颜壮气得半死,两个人吵着架就开始扭打。
颜壮体型已经初步成型,200来斤的大胖子根本不是她打得过的。
她被推倒的时候撞击到了腰腹,当时就一阵剧痛身下见红了。
那个孩子就这样流掉了。
第三次怀孕的时候,他们已经备孕了三四年。
由于公立医院医生的嘴巴都太严了,无论他们怎么旁敲侧击、甚至想给医生塞红包,医生都不给他们透露孩子的性别。
颜父颜母等了这么老些年终于等来了第二个孩子,自然心急火燎一刻都等不了。
他们听说某地的县城有一位非常神的老中医,摸脉一绝。
他两个手指头往脉搏上一搭,手在孕妇的肚子上摸一摸,就能知道肚子里的娃性别是男是女。
于是在两个老人的撺掇下,颜壮陪着袁友谊去到了县城找到老中医,结果经摸肚后得出的结论,她又怀了个丫头。
那时袁友谊已经怀孕五个月了,腹部已然隆起,肚子里的孩子甚至手脚初成,有时还会踢她。
但一听到怀的是女儿,颜父颜母立刻变了脸色,让她把孩子拿掉。
否则再等半年一载,这个孩子才能生下来、袁友谊才能养好身体,年龄就又大了一岁。
袁友谊内心生出一瞬间的不舍得,但她最终还是听从了颜家的命令,去把孩子打掉了。
毕竟她多年没有回过老家、和宋姨早已没了联系,这个女孩儿就算生下来,也再没第二个宋姨会帮她抚养了。
然而当机器推入身体、把已经成型的孩子绞碎后,袁友谊出现了大血崩的紧急情况,差点没能抢救过来。
好不容易从阎王殿捡回一条命,袁友谊拖着虚弱的身体回到居住地,去市医院拿药。
当医生看到面无血色的袁友谊、得知她把孩子打了之后,也异常震惊:
“为什么?”
颜母在一旁不耐烦地撇撇嘴:“怀的是个丫头片子,不打留着白养啊?”
一刹那医生沉默了,神情十分复杂地打量了一眼两个女人,一字一顿:
“袁友谊,你怀的是男孩。”
别说颜母了,袁友谊瞬间都觉得气血冲脑,眼前一黑差点在医院昏过去。
颜母不愿意相信,叫啊闹啊。
可的的确确,袁友谊怀的就是一个男婴,五个月大的孩子已经彻底成型了,他们心心念念宝贝儿孙就这么被自己亲手绞碎。
颜母在医院闹,怨恨医院不愿意告诉他们孩子的性别,说是医生害死了她孙子,惹得护士和看病的家属们都内心无语。
她闹不过市医院,又发疯一样跑到县城老中医那里去嚎丧,让他赔自己可怜的大孙子。
老中医自知惹了祸,连夜收拾东西跑路。
更让袁友谊感到绝望的是,医生说她这次流产血崩对子宫和身体的伤害都太大了,她没有生育的可能性了。
明明只有四十多岁的她,身体也垮了,脸色也败黄了,甚至月经都绝迹了。
她再也不可能给颜家生一个男孩儿。
袁友谊一开始还想瞒着家里,偷偷去医院开药试图恢复月经,可颜母是个多么鸡贼的人,很快就发现了这件事。
这下彻底天塌了。
一对老伥鬼又哭又闹,对着袁友谊抓挠撕咬,怨恨她让颜家绝了后。
他们要颜壮和袁友谊离婚,然后再找一个年轻女人给颜家生儿子。
那段时间简直是袁友谊人生中最卑微的时刻,她苦苦哀求,痛哭流涕。
最终颜壮并没有和她离婚。
当然不是颜家人心软了,而是他们带着自己的要求和条件去找了好几个媒人,都被委婉拒绝。
毕竟颜家三口人努力了一辈子,全部家产就只有三流地段的一套不到四十平米的老破小,剩下的存款根本没有。
颜壮只要有一点钱,都会去喝酒打牌。
尤其是他还是个个头不高,但体重直奔三百斤、胖得连五官都要看不清的中年男人。
这样的条件在相亲市场上,能有个愿意和他搭伙过日子的人,就很不错了。
他们却要求女方必须年轻,能生,一定要生儿子。
生不出儿子得一直生!
非常直白粗暴的低俗,就差直接在希望条件上写明要找‘生子工具’了。
除了被打压得连尊严都没有的袁友谊,不会有第二个脑袋正常的女人愿意跳这个火坑。
不离婚,是因为离了之后,颜壮下辈子只能打光棍。
袁友谊并不清楚颜家人窘迫,她还以为丈夫和公婆心软了,毕竟他们有十多年的感情。
她甚至隐隐松了口气。
自己既然都不能生了,老颜家也应该认命了。
以后她再也不用为了生儿子,吃各种偏方,做各种体操了……
但袁友谊只松快了不到半年,某天颜母气势汹汹找上门,指着她的鼻子就一通好骂。
颜母声称自己花大钱,找了非常厉害的灵媒掐算儿女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