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骁对着图纸跟张铮商量各种器械该造多少,届时又该如何配合,还要训练鲜卑骑兵学会使用,如此种种,都要靠张铮丰富的经验。
行军半个多月张铮一直默默无闻,到现在终于要开始展现自己的作用了,如果能顺利攻下雁门关,鲜卑军再也不能质疑他的能力,他当上将军也是理所应当的。
商议完,张铮领了命立刻开始督促工匠和后勤人员赶紧造车。
拓跋骁要在最短时间内攻下羯族,为了赶时间,他还派了三千骑兵给张铮去砍木材运石料,效率蹭蹭上涨。
当然,这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绝不叫羯人知道。
拓跋勿希带着五千骑兵冲向关口,结果却先遭遇了羯人的箭雨,而后又是滚滚落石,砸死了不少人,最后还被浇了火油,烧死一大片,战马被火惊吓相互踩踏,又叫不少人受了伤。
伤亡如此惨重,一开始拓跋勿希还咬着牙,抱着“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一定要攻下关口,否则岂不是白死了”的想法奋力冲锋,随着死伤越来越多,所有属下都在劝他收兵,不能再继续强攻了,否则他们所有人都要折在这里。最终,拓跋勿希只能灰头土脸地收兵。
他也中了几箭,还差点被巨石砸到胸口,要不是属下拼死相救恐怕早丢了性命。
拓跋勿希从没打过攻城战,不知道这里头竟有这么多道道,一时吃了大亏。
这是鲜卑南下以来第一场败仗,还是惨败,五千兵马折了三千,他没脸去见拓跋骁,只硬撑着。
拓跋骁没兴趣特意去嘲讽他,只命令张复带人去给还活着的人治伤。
这点拓跋勿希拒绝不了,因为他一时冲动害死了这么多鲜卑勇士,活下来的他要尽力保住他们的性命。
一场败战,像给熊熊燃烧的大火上泼了盆冷水,鲜卑高昂的气势低了不少,军营中都沉寂了。
另一边,羯族大获全胜,所有人欢欣鼓舞,信心大增。
传闻漠北王骁勇善战无人可敌,不也还是被一道关隘拦住了?
先前之所以失败,就是他们太傻,居然主动出兵迎上去跟鲜卑厮杀,他们拥有天险,就该利用好自己的优势守着关口等他们来送死。
五都什越发器重三王子,觉得他的策略十分不错,只要坚持到冬天,羯族就能顺利度过这次危机了。
拓跋勿希大败后,羯人以为鲜卑会暂时按兵不动,没想到拓跋骁反而主动派出人手,每次约千人,或在半夜或在清晨时大肆擂鼓佯装攻城,等到羯人半夜爬起准备力战时,鲜卑却又收兵了。
接连六七日,白天要严防死守,晚上也睡不安稳,羯族士兵被折磨得苦不堪言,甚至听到外面的喊杀声都不想起床。
他们心想,拓跋骁肯定是因为上次的失败不甘心,特意搞出这个法子让他们不能好好休息。
数日夜间佯攻让羯人大失警惕,与此同时,攻城器械也赶工造好了。
这一夜,一弯浅浅的下弦月挂在半空。
没有月光,夜色黑得不见五指。
羯人士兵守在城楼上,刚打了个哈欠,又听到了熟悉的擂鼓声,他翻了翻眼皮,慢吞吞地来到铜钟处,拿出击锤随便敲了几声。
这是敌袭的警示声。
他敲的力气不大,只有近一点的人听到了,营帐扎得远的根本无知无觉。
而前排的人听到鸣金声心情也烦躁极了,拓跋骁根本不会真的攻城,只是想用这种办法折磨他们,偏偏三王子十分严苛,说拓跋骁狡诈不得不防,要是听到军令而不从的话直接斩首。
众人慢吞吞地穿上甲,跟旁边的人抱怨今晚又睡不好觉。
留守在城楼上的人一开始也以为今晚又跟之前一样是假攻,等到密密麻麻的箭矢和石块飞上来砸死t许多毫无准备的同伴时他们才反应过来鲜卑人是真的打过来了。
城墙上惨叫声此起彼伏,负责警示传令的人赶紧敲钟,力气大得要把铜钟都敲碎,又马上派人去跟三王子和大将军禀告鲜卑偷袭,守城将军连忙组织人手抵抗,可一连数日的折磨让他们疲惫不堪,体力怎么比得过歇息了数日一心惦记报仇的鲜卑人。
他们更没想到,才短短几日鲜卑的攻城手段就变了,居然造出了如此多的攻城器械,而且排布十分精妙,各种器械的配合十分老练。
鲜卑军中肯定有擅长攻城的人在帮助他们!
他们还按照先前的做法,不断往下射箭、抛石、烧火油,可夜色太黑,他们根本看不清人影,己方也被他们抛来的石块和箭矢砸中。
还有鲜卑士兵搭起了云梯,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攀上城墙,又有撞车不断撞击城门……
双方各有损伤,可攻城本身就要比守城付出更多的代价,现在这样的情况,羯族已经失了先机了。
“三王子,拓跋骁率领大军在攻城。”
“他有多少人?”
“夜晚太黑,实在看不清,起码不少于五千。”
关口前的地势并不开阔,人数太多反而施展不开,五千人马已经不少了。
三王子冷哼一声,“把准备好的巨石、火油全都倒下去。”
那人说:“可鲜卑也在向我们投石头。”
“什么?”三王子目眦欲裂。
那人连忙把现在的战况报告给他,三王子心中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短短几天,拓跋骁怎么就突然冒出这么多投石车。
他原以为前几日拓跋骁不来攻城是他没有办法,派人佯攻也只是不甘心吃了败仗,没想到他用这件事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反而忽视了其它异样。
“唉!”三王子一拳重重砸到城墙上,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他飞快爬上城墙,指挥所有羯族士兵奋力守城。
一桶一桶的火油被浇下,被点燃的火油散发出狰狞的火光,在漆黑的夜晚显得尤其可怖。
攻守双方一时僵持,三王子想,只要熬过最艰难的一段时间拓跋骁就会退兵了,却在此时,自己大后方居然传来冲天的喊杀声。
他起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那喊杀声越来越清晰,一团团火光不断靠近,他才确信那就是拓跋骁的骑兵。
不知鲜卑怎么做到的,竟偷偷绕进来一队人马。
“怎么回事,怎么能让鲜卑人偷绕到我们后面?”他气急败坏地问。
他早想过拓跋骁正面攻不下关口会想办法从后面偷袭,各条路上都派了人把手,他们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冒了出来。
三王子恨极,却不得不分出人手去抵御后面的敌人。
然而羯族士兵发现前后都是虎狼之师,自己被夹在中间根本没有退路,一时间都恐惧起来。
正在这时,关口的门终于被冲破了。
口子一开,羯族再没了优势,鲜卑骑兵源源不断地从洞口涌进来,对羯人形成合围之势。
“三王子,我们抵挡不住拓跋骁的,快逃吧。”
三王子十分不甘心,只有守住雁门关才能守住羯族,雁门关一破,鲜卑骑兵就可以长驱直入,到时他们拿什么抵挡拓跋骁。
然此时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几个属下合力架起三王子,带上身边的骑兵便开始向南突围。
一交上手,众人才发现身后袭来的鲜卑人根本没自己想想的多,不过几百人,只是用夜色作掩护,营造出后方敌兵很多的错觉。
“上当了!”三王子死死咬住牙。
“给我攻回去,守住城池,守住……”
可现在发现已经晚了,城门已失,拓跋骁的大军从北面冲了进来,开始对羯兵进行绞杀。
上次拓跋勿希损失惨重,众人心里都憋着一股气,一定要一雪前耻,他们鲜卑骑兵才是最英勇的战士。
所有人都杀红了眼,拓跋骁骑马冲锋在前,直直朝三王子杀去。
三王子已生不出跟拓跋骁硬碰硬的勇气,连忙在属下的保护下突围出去。
主将一走,剩下的羯人士兵六神无主,很快就被鲜卑骑兵击溃。
刀刃相击声、马蹄声、惨叫声混杂在一起,羯人不断四散奔逃,一场厮杀直至天明才结束。
天际第一缕朝阳落下,照见雁门关遍浸鲜血的大地,关口内外,无数的尸体交叠在一起,羯人的、鲜卑骑兵的,密密麻麻,城门前口甚至堆起了小山,可见攻城之战打得多么惨烈。
拓跋骁命人占领关口,留下少部分人清缴战场,另派一万骑兵兵分三路朝羯族攻去,趁着他们打了败仗人人自危时一鼓作气推过去。
经历过艰难的攻城,众人也不能不把张铮放眼里了,能顺利攻下雁门关还得多亏他叫人造出来的攻城器械,这些汉人在守城攻城方面确实很有一手。
拓跋骁顺势把张铮提拔成了副将,领兵两千,众人也不敢有异议,尤其是拓跋勿希,吃过一场大败仗后终于老实下来了。
接下来的战事进展就十分顺利了,羯人一开始还想依靠地形优势躲着拓跋骁,可总能被他截住去路。
他们也不明白,拓跋骁明明是第一次来羯族,怎么能对他们的地形了如指掌。
难道他们中有奸细?
——
“灵霄,灵霄回来了,女郎!”
阿榧看到帐外飞过来的巨大白色影子,兴奋地跑过来。
姜从珚正在翻看一些资料,闻言,立马放下手中的东西站起身,果然见灵霄摇晃着身体走进来。
一见着她,它就“哟哟”地叫了好几声,又用脑袋来蹭她,委屈得不行,好像在跟她告状说自己被虐待了。
姜从珚将它上下打量了眼,哭笑不得,羽毛整齐漂亮得很,看着也没瘦,怎么都不像吃了苦的样子,而且它的性格能搭车就不自己飞,根本不会给自己找苦吃。
不过看到信筒时她还是愣了下,确实太大了点,只庆幸灵霄个子够大,但凡换只小信鸽,这信都拖不动。
难怪灵霄怨气这么大。
姜从珚又安抚了几句,将它腿上的信筒解下来,灵霄立马动了动,它实在不习惯腿上多了这么一个东西。
“好了,好了,灵霄辛苦了,让阿榧给你拿点好吃的。”
姜从珚摸摸它,亲自喂了几条肉干它才消停了。
姜从珚坐回椅子上,正准备拆开信筒,发现阿榧还在。
想到什么,拆信的手一顿,“你先出去吧。”
阿榧看着女郎顿了一秒,“……是。”
拓跋骁离开半个多月,姜从珚第一次收到他的来信,也不知写了什么。
平日男人嘴里没有一句好话,写信总要正经些吧,至少跟她说说战况。
然而展开信纸之后,她发现,自己高估他了。
第一句——想我了没。
下面一句:我想你了,刚离开就在想,白天想,晚上也想,想抱着你……
后面他还说什么做梦梦到她了,看得姜从珚红了脸,心道狗男人就没有正经的时候,亏她还对他抱了点期待。
几页看下来,她脑海里就记住了一个字——想。
这些话洋洋洒洒写了十几页,她中间都不想看了,可又怕错过重要消息,只能硬着头皮看下去,直到最后两页才说起战况,他说目前进展十分顺利,初战告捷,叫她不必担心。
姜从珚便放心下来,到最后,他又要她给他回信,还强调了好几遍,说一定要给他回信,她要是不写的话,等他回来……
姜从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