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观鹤笑笑,道:“我怕你已经休息了,电话会吵醒你。”
他又道:“石榴的味道怎么样?”
他的指尖便蜷得更厉害。
“不好吃。”温之皎拉下遮光镜,一边照镜子,一边漫不经心道:“不酸也不甜,味道很寡淡,感觉在喝水吃空气。”
“但人需要水和空气,不是吗?”
谢观鹤话音很轻,像是随口一提似的。
温之皎似笑非笑地扫他一眼,又开始对镜子摆弄自己的卷发。她又道:“不想跟你去了,你好无聊,感觉要去的地方也很无聊。”
谢观鹤仍是笑,道:“是。”
温之皎:“……”
她有了些无名火,将遮光镜放上去。
随后,她抱着手臂,再也说话。
温之皎乐于享受任何奉承、告白、礼物、爱以及一切有趣的东西,可这些东西,谢观鹤总不给她。即便她不得不承认,这些日子里,跟他在一起她过得很舒服,可这感觉并不好。
简直就像,怎么也动摇不了他似的。
她开始怀念在病房里,他被她气吐血那一刻了。
虽然被迫喝了几口他的血,但是怎么也比现在他这样好。
明明是昨晚来的,也知道江远丞和她在公寓里待了一夜,却仍然装得什么都不知道。她感到一种怪异感,说不上愧疚,却绝对说得上恼怒。
温之皎跟自己的思绪打架,宛若猫玩毛线球,越滚越乱,脸上也一会儿皱鼻子,一会儿挑眉,一会儿扯嘴唇的。这样丰富的表情,谢观鹤睨一眼,便尽收眼底,可他仍没说话。
他直视前方,背部贴着座椅,喉咙里时不时涌出些腥味。
在吃了一顿并不愉快的早餐后,他们到了目的地。
一座绿意盎然,依傍着结冰的湖面的丘陵。
天空是水洗的蓝,阳光撒下了暖融融的金黄,时不时有晨跑的人路过。风携着清晨的水汽与松树的味道。
温之皎:“……”
她皱着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谢观鹤却已经买了一个风筝回来,他坐在草坪上,将风筝从包装里取出,慢条斯理地拆风筝线。他道:“今天天气不错,很适合放风筝,要试试吗?”
“你在捉弄我吗?”温之皎坐在他身旁,扯他衣服,“拜托,你前天跟我求婚,我没答应你。结果你说,你会带我去一个地方的,无论怎么想,都应该是证明你诚意的地方吧?”
她真的有点生气了,转过身,扯着谢观鹤的领子晃,“结果你说放风筝?!谢观鹤,你什么意思!”
谢观鹤被她晃得咳嗽了两声,却又按住她的手臂,道:“但风筝总没错。”
“有错!风筝该死,你也该死!”温之皎更生气了,爬到他腿上,眯着眼,“你钓我胃口钓了这么久,结果放这个该死的风筝?!”
谢观鹤抬起手,揽住她的肩膀,他道:“试一试,也许并不糟呢?”
她感觉到被戏弄,一把将他推开,生气地坐在他身边,“要放你自己放,放完把我送回去。”
谢观鹤也不着急,只是脱下了大衣,放在一旁。温之皎“哼”一声,才又站起身,坐在他外套上。
他站在原地,试了试风向,道:“我记得你喜欢风筝。”
“喜欢啊,但这不是一回事。”温之皎想了想,道:“你让我期待落空了,就好像跟我说有一千万,结果只给我五百万,不对,我不要理你。走开!”
她背过身去,抱着膝盖,烦躁地扯草。
谢观鹤牵着风筝,眼看时机到了,便或走或跑,很快,那风筝便从遥遥飞到天际。他看着风筝的方向,或放线,或收线,那风筝便摇曳着,如艳丽的鸟儿飘摇着。
温之皎原本还很有怨念,但是看着风筝在他手里越飞越高,他则一副从容的样子握线。她一时间又有了些心痒痒,也是这时,他慢慢地牵着风筝坐在了她身旁,将线递给她。
谢观鹤笑道:“试一试?”
温之皎很有些忿忿,却迅速接过了,“真受不了你,都说了没兴趣。”
她说完,又仰着头,脸上有了点笑。
谢观鹤勘破她的言不由衷,却也不点出来,只是道:“收线。”
“啊为什么?这风多好啊!”
温之皎看着风筝飘摇,才不理他。
但下一秒,那风筝打了个趔趄似的,竟然要坠下。
温之皎慌了几秒,连忙收线,不多时,坠落的风筝又仰头飞去。
她很费解,道:“明明风那么大。”
“正因为风大,才要收住。”谢观鹤握住她的手,也握住线轮,道:“风会让风筝飞得更远,而不是更高,一直放线,它会飞走。”
温之皎半懂不懂,却感觉又是一阵风飞过,风筝俏皮地随风打了个滚。
她立刻道:“是不是又该收线了。”
“该放线了。”谢观鹤说着,握着她的手,开始放线,那风筝果然又飞高起来,“当风筝左右犹豫时,说明风合适,方向却不对。放手了,就知道要飞去哪里了。”
温之皎闻言,顿时皱着眉头,凝他,“怎么感觉你说话奇奇怪怪的。”
谢观鹤坦然道:“我说话一直如此。”
“不对。”温之皎若有所思起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观鹤道:“教你放风筝。”
他望着天,只是道:“江远丞不是好选择,先不提他和陆京择的仇怨,只提一件事。那就是,你怎么敢保证他不会重蹈覆辙呢?”
温之皎笑了起来,“谁说我就一定会选他,或者说,我为什么非要从你们这里选?你现在是害怕了?之前想用他威胁我答应你,结果呢,现在我觉得他不是威胁了,你着急了,慌张了是不是?”
谢观鹤喉结滑动了下,也看着她,“是。”
“是什么是。”温之皎抬眼扫他,抬起手戳他的脸,“是也不选你,谁知道你心里有什么诡计,又为什么想跟我订婚?”
她说这话时,眼睛仍望着他,又亮,手指慢慢划过他的肌肤,“觉得我漂亮?觉得我能利用?觉得我容易被你骗?”
谢观鹤垂着眼看她,“都不是。”
温之皎知道那个答案是什么,可她不信。她抬起手,将线轮放好。随后,她用两只手都托住谢观鹤的脸,手指从他的脸颊一路滑落,停留在胸膛上。肌肉的柔软与肌肤的炽热,还有心脏的鼓动声都贴在她的手心。
心脏越跳越快,他却没什么表情,唯有呼吸乱了一瞬。
温之皎的手从他的胸膛一路游走,途径肋骨、腹部、最后停在了腰侧。谢观鹤的唇动了下,眼睛闪烁中有了些湿润,却像半点尘土都不会沾染的菩萨似的,温驯而平静地感受着她的动作。即便,她感觉到他的体温越来越高,肌肤在她手下轻微抽动又绷紧,还有他口鼻间的雾气都不成了形状。
谢观鹤话音有些低,眼尾发红,“你想找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努力保持着平静。
温之皎的手流连在他的腰侧,却又迅速地深入他的裤袋中。很快,她摸到冰冷的物件,便迅速抽出了。
——果然,随时带着木刻刀。
温之皎找到了想要的东西,转过身,拿起线轮,她挥着木刻刀一用力。细微的“咔嚓”声过后,风筝线断裂,风筝飞翔远处,越来越远。
她站起身,将刀扔到他怀里。
温之皎道:“没意思。”
她不知道自己在说风筝,还是在说谢观鹤,亦或者是他们如今的情况。
温之皎正要走,可一个力道却抓住了她的手,他的力道很大,几乎一瞬间将她拽倒进他怀里。她坐在他腿上,眼睛瞪圆,又笑起来,“干什么?”
她并不畏惧,两只手圈住他的脖颈,低头,距离近得交换呼吸。
谢观鹤的鼻尖与她的鼻尖快要触上,黑沉沉的眼睛里有了几分雾气,唇更红,将如冷玉的面颊有了几分错乱的欲望。即便他的眼神平静,凝着她那双水润的眼睛,手却已经扶住她的腰,掌心的温度浸染在她身上,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从腰部一路摩挲向下。
“我的确很没意思。”谢观鹤的手圈禁她,唇摩挲过她的脸颊,舌尖略过她耳尖,激起她一阵颤栗。他收回了殷红的舌,声音混着湿润的热气,“但没有意思的,乏味的感情,往往才是安全的,可以靠近的。”
温之皎侧过头,克制住痒意,唇红滟滟的,不知是不是被彼此呼吸浸湿的。她一只手抵住他的胸口,轻声道:“是吗?你乏味的感情就是带我放风筝?没有鲜花,没有钻石,没有告白。一句我爱你都没有,那我当然默认,我们只是在玩。”
但是这样的玩,还不如和顾也在一起。
他会逗她开心,和她臭味相投得像两只同类动物。
她说完话,他胸口的心脏速度便更快。
谢观鹤闭上眼,睫毛像在颤动,他道:“我比任何人都知道如何达成你的愿望,不会拘束你,更不会索求更多。而有些人,会将整颗心剖出来给你,他们的爱诚然纯粹,却只会伤害你。”
温之皎闻言,笑了起来,她抵着他的额头,手抚摸上他的脸。她道:“所以你承认,你不爱我,但也不会伤害我?可是,爱我的人都有可能伤害我,你不爱我,又为什么不会?”
她道:“你闭着眼,是心虚吗?”
她的手攥住他的脸,指尖挠了挠他的眼尾,咯咯笑了起来,急促的笑声与热气混在一起。像是甜美的毒雾,一阵阵散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睫毛颤动得像要振翅的蝶,唇紧紧抿着。
温之皎道:“我要走——”
谢观鹤骤然睁开眼,抬起手攥住她的肩膀,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这一刻,他的木刻刀再一次钉在她脸颊旁,扎入草地中。
他黑色的眼睛里将她艳丽如玫瑰的面容映照出来。
温之皎话音断了,蹙眉,惊吓使得她绷紧了身体,“你干什么?”
谢观鹤的腿跪在她膝盖上,眼睛动了动,眼尾更红。他的手摩挲着她的肩膀,指尖划过她的手臂,低头吻住了她。他的吻激烈而急促,几乎有些暴虐似地吮吸她的唇与舌,手从腰一路下滑。温之皎被吻得挺直身体,她迷乱地睁开眼,却发觉他并未闭眼,阴影下,视线锁着她。
漫长而激烈的吻结束后。
谢观鹤抿了下薄唇,一丝不苟的发落在额前,他的眼睛里有了近乎奇异的光,唇边还在笑。这样的姿态,让他平日里目下无尘的气质全然消散了,只有极为危险的侵略性。
温之皎感觉到不妙,撑着身体,往后蠕动几步。可谢观鹤却跪在她膝间,她后退,他便逼近,胸膛与她的胸脯摩擦贴近。
谢观鹤道:“皎皎。”
他今天第二次叫她的名字了。
她感到有些惊悚,蹙着眉,“你发什么疯?”
谢观鹤道:“是你要我承认的,所以,之后看到了什么,都……不要怕我。”
他松开了对她的禁锢,站起身,却也伸出手,“走吧。”
他又道:“带你去看,不乏味,不无聊,也不安全的东西。”
温之皎拍开他的手,心里突然有着不妙的预感,手臂还起了一些鸡皮疙瘩。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令她有种怪异感,她慢吞吞起身,望着谢观鹤。
谢观鹤附身,拿起外套,也拔出木刻刀。
温之皎这才发现,那木刻刀切下了一小缕她的发丝,她立时想发火。但下一秒,她望见谢观鹤捻起那缕发丝吹了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