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缓缓启动,回了庄园。
一阵风吹过,云朵渐渐地散去。
太阳一路下滑,成就了一个金黄的日落。
悬铃木与诸多高大粗壮的树隐匿在古堡之中,在金黄的光泽下,仍显露出几分浓稠的墨来,无端让人生出些恐惧。
古堡的规模并不算大,但陡峭华丽的外观,和规整的绿植都叫人耳目一新。
这次是官方举行,皇室成员提供的古堡的活动,即便是娱乐交流的性质更大,但有些必要的流程似乎仍然无法避免。
温之皎与谢观鹤是早上抵达的古堡,在那长得夸张的餐桌,随处可见的繁复华丽的吊灯,印着宗教符号的壁纸还有怪异的建筑冲击下,吃了一餐有史以来最漫长的早餐。
吃完早餐,谢观鹤江临琛顾也等正式与会人员又开了一个长到夸张的会议。
幸运而不幸的是,温之皎在随行人员的名单里,不用参与夸张的会议。但她与此同时,也要和官方派来的工作人员,以及其他随行人员与家眷一起参观整个古堡。而这正是温之皎绝望的地方,因为这些人很快开始了社交,而里面不乏有人认出来她。
有的人认出来,她是江远丞的未婚妻。
有的人说,之前都在传她要和江临琛订婚。
还有的人问,她是不是和顾也在交往。
然后,他们发现,她在谢观鹤的随行名单里。
最后,所有人都很默契地绕开了有关她的话题,小心翼翼地对待她。因为所有人都确定,无论她到底和谁有关系,都不是能轻易讨论的对象。
当温之皎终于熬到参观结束时,更大的煎熬来了。
那就是,这里即将举行一场烧烤晚宴。
菜单提前发到了所有宾客手中,只要望一眼,就能轻易看到各种新奇的菜肴还有制做方法,配图的菜,香味都要溢出菜单。
温之皎躺在房间里辗转反侧,一会儿捶床,一会儿又走到窗口吹冷风。
古堡内部有专门的宾客区,每个房间并不算大,但古色古香且充满异域风情的建筑与家具,还是颇有情调的。温之皎作为宾客待遇的随行人员,和谢观鹤住的是套间。
这会儿,谢观鹤似乎还在忙,并不在房间里,无缘感受到她的崩溃。而顾也住在她旁边的房间,倒是先从阳台看见她把脑袋伸出窗户的样子了,他立刻笑道:“干什么呢?给脑袋降温?”
温之皎转过头,望见顾也正撑着阳台栏杆,看风景。
她立刻道:“给我闭嘴!我讨厌你!”
都是他们,才让她有好吃的也不能参加晚宴!
温之皎还要骂几句,一阵风吹过,吹动她房间前那一列悬铃木,些许绒毛吹过,她连打几个喷嚏。顾也见她一连串喷嚏,又眼睛弯弯,笑了起来,却走回房间。
没两分钟,敲门声就响起了。
温之皎没理,对方便拧门进来。
她转头,果然是顾也。
顾也跟偷鸡的狐狸似的,手臂紧贴着身侧,晃悠着快步过来。随后一伸手,搂住她的腰部,冰冷的脸贴到她脸上,“嘶——冻死了冻死了!给我暖暖!”
“烦不烦,起开啦你。”温之皎扭了扭身体,“晚宴快开始了,你还不快下去。”
“这不还有一会儿么,”顾也亲她脸颊,眼镜框贴着她额头,“你要想去咱们一块去。”
“我不去。”
温之皎心情烦。
“为什么啊?前几天找你,你说几句话就又绕回来古堡,怎么来了又不开心?”顾也抱着她晃了晃,话音变得很轻,“碰到什么事了?”
他的手往下伸,轻轻抚摸她的小腹,“胃不舒服?”
“不是,”温之皎拍他的手,瞪他一眼,“不想被你们烦。”
“不想被我们烦,不也被烦了这么久?”顾也笑眯眯的,捏她小腹的肉,玩来玩去,“总不能饿着吧?我打听过了,这里晚上可阴森了,想吃东西要自己去餐厅呢,到时候饿死你。”
温之皎闻言,倒有些犹豫,却又拧眉头,“那我饿着,我不怕饿。”
大不了,到时候去骚扰谢观鹤。
反正他好像总藏着一堆吃的。
“那你总要先说说,到底为什么不去吧?”
顾也蹭她脸。
温之皎好几秒,道:“他们老问我!”
顾也笑了下,“问什么?问你到底有几个好哥哥?”
温之皎抬起脚,狠狠踩他一脚。
顾也叫了声,疼得昳丽的五官拧成一团,“你真把我当垃圾桶踩。”
他报复似的,硬抱着温之皎一顿亲,从脸亲到脖颈,笑得嘴咧到后脑勺。他哄道:“怕什么,你不是从来不怕注视和谣言吗?”
“是,但是老被问就很烦。”温之皎推他手臂,脸上很有些烦躁,“下午参观的时候,好多人加我微信,你看看!”
她掏出手机,打开微信。
顾也很快看见一溜红点,全是耳朵的表情。其中甚至有大胆的人在问,哪个跟她分手了,能不能把联系方式给她。
顾也道:“陆京择?”
温之皎尖叫一声,“你提他干嘛!”
顾也诚恳地眨眨眼,“陆京择分手了,你把联系方式发过去呗。”
温之皎:“……神经!”
她本来就因为被人打听而烦,他这么一提陆京择名字,她更烦。今天被安排进房间的时候,她就有看到陆京择就在她附近的房间,他站在门口,凝着她,视线却经久不散,吓得她起一身鸡皮疙瘩。
温之皎彻底翻脸了,一把抓着顾也的头发,狠狠把他推出房间。
顾也一米八几的个子,被她揪着头发揪成一米几的小人,连连求饶,脸上却笑个不停,觉得她炸毛的样子格外可爱似的,还不忘在挣扎中反身亲她手。
温之皎跳脚好几次,才把他轰出去。
“砰——”
厚重的门合上,顾也一鼻子灰,却笑得更开心。
他一转头,便望见陆京择的视线。
陆京择在相隔不远的房间,似乎刚出来。
顾也抱着手臂,捋了捋头发,昂着下颌,“哟,陆先生。”
陆京择冷冷地望了一眼他,转身离开。
顾也觉得更好笑了。
陆京择不会等着在宴会上找机会和她说话吧?可她根本就不想去,她下定决心不做的事,很难有人劝得动。
顾也琢磨着,走向另一道楼梯。
他刚走两步,望见谢观鹤迎面而上。
顾也笑眯眯道:“她不想去。”
谢观鹤蹙眉,“什么?”
顾也倚着楼梯,让出一侧位置,镜框下,眼睛弯弯。他道:“她说天气太冷,烧烤油腻,她心情不好,所以不想去。”
“是么?”谢观鹤笑了下,“我看你是想让她饿着吧?”
顾也蹙眉,昳丽的面容上有着惊讶,“我哪里有这么坏?”
“饿着了,也不会先找你发火。”
谢观鹤摇摇头。
顾也笑出声来,“那确实。但是呢,你打算给陆京择机会?”
谢观鹤跟菩萨似的,低眉垂眼,唇边有着淡笑。
他没有说话。
“谢观鹤,”顾也收起了笑,狭长的眼睛里有着些审视,“我以为你将多年的密辛挖出来,不止是为了稳坐钓鱼台。但你还是将她带来了古堡,不要和我说她想来,她想做的事情有一万件,这并不是不可取代。你何苦白白给了陆京择机会?”
他无法理解,在他的认知里,如果是他,他不会再让陆京择有机会再接触到温之皎。如今,谁不想少个对手呢,谁不想独占鳌头呢?
顾也话音低了些,眼神锐利,“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观鹤的手指拨动着红色的流珠,城堡保留着原有的风格,楼梯即便铺就了漂亮的地毯与华美的装饰,却也依然狭窄。此刻夕阳已快被暗色侵蚀,那交融的光便从窗户落在这狭窄的楼梯中,使得他的流珠如燃烧的焰火。
谢观鹤道:“你如果明白了,你就不会甘心在这个位置了。”
他笑了下,黑眸弯了弯,随后他转身上楼,与顾也擦肩。
顾也怔了几分钟,也骤然笑出来。
他觉得实在好笑。
谢观鹤这人,真的封建到一个地步了。
谈恋爱,都得整出党争夺嫡的风范来。
怎么,这辈子只当正室是吧?
顾也翻了个白眼,下楼了。
谢观鹤刚上楼,便望见江临琛被温之皎推出房间,紧接着,便是“咚”的一声。
“你走啦走啦,你去吃,我要睡觉!”
她的声音在门口闷闷地传出。
江临琛叹了口气,又笑了声,摇摇头转身走了。
他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谢观鹤,径直走向另一方向的楼梯。
看来真的很难请。
谢观鹤无来由地笑了下。
谢观鹤等了会儿,等他下楼了,才从拐角走到房间门口。
他拧开锁,刚推开门,就迎接来了一个抱枕。
“干嘛又来!我都说了我心情不好,别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