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行动告诉官家,对赵吉绝没有其他的念想了。
君臣有时候就是这样,有敬重,有畏惧,有提防,也有互相体谅。
生在赵家,这是他从小就明白的道
赵诚出了宫门,没想到来复就在外候着,见他出来赶紧说:“大娘子担心您,特意让我们来接您。”
赵诚闷不做声,只管前面走,走了好久才回头问:“晚上有人来家里找我吗?”
来复觉得奇怪,摇头;“没有。”
赵诚气闷,这叫什么事?我莫名其妙去见了一面能决定人生死的皇帝,我甚至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子,都算不上面试,只是被人打量了一顿就打发出来了。
他职业生涯十几年遇见无数问题,可以说他非常擅长处问题,但是今晚真被打的措手不及。
等他再回家已经很晚,杜从宜今晚心神不安,不知道他被召进宫去做什么。
按说,他这个人很谨慎,看着吊儿郎当的,但是他是个做事很有数的人,不至于贪赃枉法,顶*7.7.z.l多贪点钱财,再说了他一个闲差,能贪多少。
赵诚一回来,杜从宜就问:“到底出什么事了?没什么事吧?深更半夜的,让我担惊受怕一晚上。”
寒冬腊月的午夜,有个人等着他,赵诚心里还是很感动的,夫妻一场,小姑娘挺有良心。
他抱了抱人安慰说:“没事,大宗正带着我见了官家,宗室子弟见官家不是什么稀奇事。”
杜从宜:“那为什么祖父、伯父、大哥都没资格去见呢?你说实话,到底出什么事了?你是不是贪污了?”
赵诚好笑问:“可能吧,反正饿他们查我查的很仔细,那你说我被查了怎么办?”
杜从宜觉得他不至于贪了就打打杀杀吧。
“贪了就赔钱,我们账上还有一些。那就多赔一些好了。”
她听着也不像是钱的事,但还是顺着赵诚的玩笑话接了句。
赵诚带着人躲在床上才说;“官家提我进宫去当差,应该是大宗正推荐的。只是对我来说有些突然。”
杜从宜:“你不想去?”
赵诚摇头:“我还计划明年去南方,到官家身边当差,就没机会出去了。”
杜从宜没想到他对当官的心思真的不大。
“祖父知道你这么想吗?”
赵诚笑起来:“人各有志,我早说过了,我就想一辈子当个富贵闲人,我不追求建功立业,更不喜欢权柄在握。你想做一品诰命夫人?”
杜从宜真觉得他这个人不正常。
虽然她不歧视做富贵闲人,但是他这种性格不太像是能做闲人的人。
“你想做天生好命的人?哪有那么容易。”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赵诚的心绪渐渐也平静了。
这种事情不是一蹴而就,如果有什么打算,必然是要做准备的。
至于他进宫的事情,除了杜从宜,谁也不知道。
腊月二十三,府里还在挂白,汴京城里显得有几分萧条,不似去年冬日那么繁华,今年秋冬,是非太多了,失去了储君,让气氛很低迷,大家都等着开年。
临近年底了关于太学案,终于有了定论,组织和主动的人被杀,处置了一批参与的人,就揭过去了。可能对比储君去世的案子,何家的上百口人命,太学案都显得没那么严重了。
赵诚也不去宋门当值了,看城门的活儿以后也轮不到他了。
太学案结束那日他跟着赵敬去赴宴,赵敬的几个同窗在腊月二十五,太学案结案后,终于被允许归家。
赵诚跟着赵敬出门纯属是闲的,宫中的事情无人知道,也没人来找他,他也不想大冬天去守门,自然就闲着了,正遇上赵敬休息出门赴宴邀请他,他就跟着出门了。
赵敬的同窗这次很多,尤其被授官的人不多,回乡的人却不少,他进去后就坐在角落里,赵敬殿试的成绩很耀眼,周围的几个同窗一直和他打听其他人授官的消息。
开宴后赵敬都忙的在和同窗们说话,远远看了眼见赵诚在和旁边一位不认识的人窃窃私语,他才放心。
和赵诚说话的这位也是个妙人,没有高中,也不是赵敬的同窗,只是互相认识,而且他家在汴京城,家里有产业,算是富户。
他见赵诚不说话就问:“也是落榜失意人?”
赵诚:“怎么说?”
那人笑说:“就像我这样,无人问津,不似那些被人环绕,将来前程似锦的人物。咱们这样的人,就叫失意人。”
赵诚:“哦,也是。不过人生路千万条,未必只有这一条。”
那人诧异:“什么意思?你要投军?”
赵诚:“也是个办法。”
那人劝说他:“兄弟别糊涂了,我家中有恒产,只是普通商户。尚且不能有所动摇,你没看见秋天太学案那些人的下场?跟着闹事,如今被一一提审,一旦涉案,终生不用。更有甚者,发配北方军中。投军就要去北方,死在北面难道是闹着玩的?”
赵诚低声问:“这么严重?”
那人一看就是十分精通八卦的,见他感兴趣就说:“你不知道?端王府的人出面作保,都没用,该杀的照样杀。比如梅州的几个学子,证据确凿当晚就是去了,即便中了进士又如何?还不是被剥夺功名,直接发配大名府军中了,这辈子都没指望了。”
赵诚沉默,原来赵敬这段时间在忙这个?
那真是白费功夫了。
“这案子不是了结了吗?”
那人低头直接凑他耳边说:“知道什么叫了结吗?是结案就此作罢,卷宗封印。但这案子不是,太学案只是暂时结束,将来只要有人告发,且证据确凿,就会被召回处。听说这是官家的主意,因为这个,官家还被弹劾为君太过歹毒。”
赵诚也听的咂舌,这计谋确实歹毒啊。
太子没了,学子冲击太学案,太子病逝的案子。
桩桩件件,都说明了这位官家不是等闲的性格。这么强硬的手段,不该忍这么多年啊。看来他对那位官家根本不够了解。
所以他确实应该,先去找大宗正,去了解了解这位官家,以便于他将来进宫当值。
意识到这个,连听这位八卦学生讲辛秘也觉得索然无味了。
所以等赵敬再抬头看向下首的角落,已经不见了赵诚,他诧异之后立刻起身去问;“刚才这里的人呢?”
那人还等着赵诚回来继续和他聊八卦,他像是找到了知己一般,赵诚这个人很对他的脾气,挺好的。
他茫然说:“不知道啊,他说有位子恒兄来了,起身去接了。”
赵敬听了这话,就知道赵诚应该是先走了。
那人是认识赵敬的,端王府的王孙,但不认识赵诚,便问:“你认识他?他是谁啊?”
“他是我弟弟。”
赵敬说完就走了,剩下那位兄台一个人凌乱了。
赵诚出来后就直奔晋王府。
大宗正居然真的在家。
听他来了也不奇怪,他今天也很不客气,对着大宗正像是家里长辈似的直气壮站在门口说:“晚辈有些疑惑,所以想来请教您。子恒今日不在吗?”
老爷子也不拆穿他。
“进来吧。”
他就穿了件灰色棉布的衣服,看着不像个富家子弟。要不然刚才那位兄弟也不至于把他当成落魄书生。
“我想问,昨晚官家说的,让我到他身边当差,是什么意思?”
大宗正见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和他进门前直气壮的精明样子完全不同,好笑说:“当差就是当差,能有什么意思?”
赵诚:“我和子恒一样,在御营当差?”
大宗正摇头:“不,你是祗候,随侍官家身侧,只听官家一人命令。”
那就是武将体系,连个舍人都混不到。
不,连武将都不算,顶多算家奴。
这叫什么事。
第075章 下旨召回
赵诚心里最不希望得到的职位,就是随侍官家左右。
他实在厌恶每天带着八百个心眼子上班,可是偏偏就让他得到了这个职位。
赵德明见他莫名其妙的皱眉,就问:“怎么?你觉得不满意?”
赵诚还真不怵他,嘟囔:“您也不和我打声招呼,我好端端的宗室出身的子弟,成了供人驱使的奴仆了。再怎么说,我也能去门下省做个舍人。如今提着脑袋在官家面前当差,稍有差池,性命不保。”
赵德明笑骂:“就你?门下的学士哪一个不是进士及第,你吃不了读书的苦,还想享读书人的福?官家身边当差你觉得是供人驱使?官家将你带在身边是为了历练你,这是你的殊荣。”
赵诚也知道深浅,抱怨归抱怨,但不能一直抱怨。
嘟囔了声“知道了。”
赵德明对赵家的江山,感情深厚,语重心长提醒他:“官家有雄心,你莫要像从前那么懒散,记住了。”
赵诚知道他和赵士义不是一类人,他是有话语权的大宗正。官家不设防的亲叔叔。所以说话做事十分谨慎,赵士义那种背后谈天说地,指点江山,是因为手无寸功,也没有任何权力,富贵闲人发牢骚罢了。
所以他和赵德明说话就很谨慎。
“是,我记下了。官家可有什么喜好?”
赵德明:“官家不喜欢偷奸耍滑的人,其他的你无需刻意逢迎。官家怎么吩咐,你就怎么办,只要不耍小聪明,就能当好差。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
赵诚收起打探的心思,叹了声,好严苛的人。
“我记下了。”
赵德明见他察言观色如此机敏,知道他明白其中的道了,心里到底有几分欣慰。
“你也不用惧怕,官家有雄心,也喜欢聪明人,只是要改一改你疏懒的性格。”
赵诚:“您知道的,我胸无大志。懒散惯了,怎么可能一时半会儿就改好了。”
老爷子非常严厉说:“赵家男儿,没有胸无大志的人。记住了吗?”
赵诚不以为意,我又不是你们赵家的男儿。
再说了,你们赵家的孬种还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