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明白,你当初取名九宫,鹊,鸠占鹊巢。以假乱真,非是正道。可惜了。”
可惜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可惜我没有当初真的了解你。
可惜了。
而我早已经不能回头了。
杜从宜也没有解释。
惠安急死了,提醒说:“时候不早了。”
杜从宜笑笑:“黄河也看了,景也看了,朋友也见了,该去庄上看看。连掌柜,再会。”
连颂并不强求,点头:“夫人慢走。”
他知道赵诚不会放过自己,赵诚连张尧都不放在眼里,他看起来只是个守城门的,但是实际的威力远比看起来大。十分不简单的一个人。
他从前真是鱼目混珠,小瞧了很多人。
杜从宜从河堤下来后,去了趟庄子,其实庄子并不大,俑户只有几家。
她当初给冯氏的钱有限,后来加上端王府后来送来的聘礼里有银子,都是赵诚补贴给她的,冯氏才买的这个庄子。
收成看着不错,庄子上的管事的叫杜虎,是原来庄子的管事,冯氏买了后,原来的佣户也没有变过。之前来宝来查看过一次。
这会儿见了主人,杜虎也是规规矩矩的,“夫人,秋收还没结束,所以庄上的收成也没来得及送。”
杜虎生的十分魁梧,说话不卑不亢,看得出来庄子上都是他说了算。
杜从宜也不在意,四处张望说:“我今日路过这里,顺路看看。你不用紧张。这里离黄河渡口很近,可有在渡口上做生意的?”
杜虎以为她问的是庄户里的人,解释说;“都是入冬后要去修堤坝,再就是商船卸货,但不是每日都有,有时候船队直接绕水路进城。”
杜从宜点头:“你们其实可以做一些渡河的生意。”
杜虎没想到她并不追究俑户们私下的买卖。
但依旧很谨慎说:“夫人有所不知,商税重,都是些手工活儿,负担不起的。”
杜从宜问:“商船都是些什么?”
杜虎:“那多了。南北货运,都可以走。”
杜从宜:“从这儿过河,直达河东路,大约多久?”
杜虎没走过,并不十分肯定。
“商队大约二十来日。”
杜从宜也只是简单问了几句,就起身回城了。
杜虎也不傻,知道杜从宜不是苛刻的主家,依旧准备了很多土仪。
等她回城已经有些晚了,这几日城中夜市人不多,受前两日的影响,城内的热闹也少了平日里的轻松。
赵诚今日一直在房间里,见她回来,问:“庄子上秋收结束了吗?”
杜从宜还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或者说,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依旧觉得他很陌生。
但是他这个人,就好像无事发生一样。对那天的事情,并没有再解释。
甚至不觉得是什么事。
“还没结束,佣户给带了很多野味,一些瓜果。”
赵诚反而谈兴很高,继续问;“庄上的田租两税重吗?”
杜从宜:“重,靠近黄河岸边,秋收后,田庄里的俑户,冬天去渡口上打零工,不过机会不多。”
赵诚听的若有所思,只管点头。
见杜从宜看他,他就多解释了一句:“汴京城周边的赋税,已经算是减轻了,越往南的税赋更重。养兵太费钱了。”
杜从宜皱眉问:“朝中兵很多?”
赵诚:“还在加征,冬天可能会对河东路、河北路用兵。”
杜从宜皱眉,脱口而出问了句:“朝廷不会南迁吧?”
赵诚笑起来:“不会,舅舅说了今年五月回来,结果咱们大婚的时候都没回来,他已经升任延安路总兵。北方要是起战,他到时候向东穿太行山,俯视河东路,直接支援北方战场。”
他说话就是这样,很少情绪化,讲事情就是讲事情。
杜从宜才觉得,他和自己之前印象里完全不同。
他应该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所以心里的挫败也少了。
她只是告诫自己,不要停下脚步,按照自己原来的计划,争取早日南下,然后去看名山大川。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渐渐融洽,各自的情绪都各自消化了,又能找到新的话题,风波自然也就慢慢过去了。尤其是两个人都不是脾气很大的人。
杜从宜顺着问:“你说,大哥会高中吗?”
赵诚点头自信答;“应该会。”
九月十五放榜,已经没几天了。
”那大嫂应该很高兴。”
赵诚笑起来:“未必,放榜后,很可能授官外放,到时候喜忧参半吧。”
杜从宜:“外放有什么不好?去地方锻炼,总比一辈子在汴京城要好。”
赵诚开玩笑说:“汴京城里的相公们,有多少人盼着能在汴京城里富贵一生。”
杜从宜曾经是对汴京城很好奇,那是历史画卷里的繁华汴京城,在每一个人的印象里,都是繁华的梦都。
可呆久了,其实也就这样,甚至有些无趣。
她笑起来:“我倒是想像老师那样,去外面看看。”
赵诚吓唬她;“外面看看?路上民变四起,盗贼横行,世道很不太平。哪有那么容易。”
杜从宜瞪他一眼,这男人真的是,扫兴至极。
烦死了。
赵诚见她恼了,笑起来说:“呐,给你准备的礼物。”
桌上放着盒子。
她不明所以,问:“什么?”
“你打开看看。”
上好的天山玉籽料,色泽温润。还有一套上好的刻刀。
可见送礼物,是认真研究过的。
她回头看他,赵诚:“你不是喜欢篆刻吗?我见你书房有雕刻的工具,要是练手,就送我一个小物件吧。”
老男人道歉都这样,什么肉麻的话说不出来。
反正直男就这个德性。
杜从宜摸着籽料,思考了几秒钟,选择原谅他。
她自己都觉得惊讶,她曾经性格是真的十分任性,因为男朋友约会迟到,或者失约,她就会分手的人。
那天被他冷处了,她生气了几天,也就这样了。
居然真的会在意怎么经营婚姻,可能是赵诚这个人真的没有触犯到她的雷区,又或者是她已经被这个世界改造的分不清自我了。
反正不得而知。
赵诚见她依旧不开心,只好继续哄:“麻二的商队雇用了很多退下来的老卒,以后出门记得带着人。有什么想要的,和来复说一声,让他们商队的人出去找一找。”
自己的老婆,还是要哄,生气归生气,但是夫妻过日子,对对错错,过去了就不能翻旧账。
杜从宜则是好奇:“他哪找来的那么多老卒?”
赵诚:“田庄俑户里就有,只要找到一个,另外的都不难。当年党项人叛乱,西南叛乱,都是经历过大战的。”
杜从宜想想不得不承认,他们男人在外面走动的多,遇到的麻烦多,自然经验就多。
反正肯定不是她的问题。
她问:“从汴京城出发,水路到南京需要多久?”
赵诚也没去过,要是有机会,他也想出去。呆在汴京城是非就多。
“在汴水顺水而下,不下船五日。”
杜从宜又问:“到扬州呢?”
“三日。”
赵诚提醒她:“入冬,船上不好受,要出发也到等明年开春。”
杜从宜问:“明年开春有什么说法?”
“明年开春,我可能要南下一趟。到时候带你去。”
杜从宜想问,但又住嘴。
“行吧。”
夫妻两人一夜无话,京中关于骇人听闻的案子,谁也不敢多问。官场上早已经沸反盈天了。
赵敬自从那日出门,就一直没回来,陈氏找不着夫君都追到三房院子里来了。
杜从宜一问三不知,因为她确实不知道,也不能像陈氏那样感同身受。
在她眼里,她始终不属于这里。
陈氏和她讲了一中午那晚的惨案,杜从宜只知道死人了,发生了踩踏,但不清楚怎么处。
她听着陈氏细说,还是觉得太惨,踩踏致死就是恶性治安问题,这种事情性质太恶劣了。
陈氏感慨:“寒窗苦读十几年,这是闹什么?安安分分等着张榜不行吗?”
杜从宜问:“二伯娘应该知道,三哥不是在京府衙门当值了?”
陈氏笑说:“说到这个,也是老五心细顾念着兄弟,居然不声不响就替老三谋到那个职位。那刘家的家主,死在狱中了。”
杜从宜皱眉:“怎么好端端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