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见她面色不好,神色严厉说:“既然刚才说了前程不由人,你也不能一味伤怀,伤了自己的身体,得不偿失。无论如何,都要打起精神来。”
杜从宜知道冯氏是好意,她想的比所有人都要多。
两人正说着,听见外面来安说:“您怎么来了?”
陈氏已经穿过游廊到了门口,笑着说:“我从祖母那边过来,听说来了亲戚,特意来见个礼。”
陈氏进来见了冯氏,就大大方方说:“夫人好久不见了,我刚从祖母那边过来,听说您来了,特意来给您行个礼。”
这是端王府小辈的客气话,按照规矩,陈氏哪里用得着和她行礼。
冯氏心叹,端王府好厉害的长孙媳。
一边站起身:“这是客气了,哪里用得着这样。”
陈氏笑嘻嘻说:“我和五弟妹情如姐妹,应该的。”
杜从宜无奈问:“勤哥呢?”
“在屋里玩呢,今日你大哥休沐在家。”
杜从宜:“她可是我们府里最令人呱噪的人了。”
陈氏大笑;“怎的这么说话,我正要和你说,晚间你小二嫂请咱们吃饭,你别忘了。”
杜从宜:“我记得了。”
陈氏坐了会儿,等身边的女婢取了礼物回来,硬是送了冯氏一匣子珍珠。
冯氏推脱不过,今日偏偏身上没有合适送的,杜从宜就说:“赶明儿,我送你一幅画。要不然我母亲不肯收你的礼。”
陈氏笑着说:“那说好了,我就要三弟妹那样的画。我眼馋好久了。”
说完站起身说:“我就不打搅你们了,我先回去了。”
她走后杜从宜就说:“母亲只管收着,陈家有珍珠陈的名声,她的珍珠都好,正好回去给小外甥缀在衣角。”
冯氏无奈笑:“那么小的孩子,哪里用得着这么好的珍珠。”
冯氏见她都好,傍晚带着人就回去了,杜从宜等她走后,又打发人去杜家送了一趟礼。
等晚间回来,杜氏还是给陈氏准备了礼物。
她有一对珍藏的苏绣桌屏,是一对孔雀,这次拿出来一幅送给陈氏。
杜从宜看着东西,无奈笑。
且看杜家的门风家教,几个女儿虽然各有毛病,但本性都不错,甚至有几分护短。
赵恒的小嫂子卫英,和杜从宜同岁,性格十分爽朗。
陈氏一直觉得别扭,可能是吴氏去了还没半年,新人就进来了。
她当初虽然和吴氏多有龃龉,但毕竟妯娌几年,人没了还是怀念的。
新人来的太突然,她不是太能接受,更何况还是个有孕的新人。
杜从宜反而看开了,这个破烂世界,什么事情都不奇怪。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
二房的小周氏因为孩子不爽利,就失约了,刘婉月回了端王府但是不和并不和府里的人接触。
所以只有陈氏和杜从宜两个人赴宴。
卫英英气十足,见了两人大大咧咧笑:“我初来不懂这里的规矩,院子这么大空落落的。前面两个屋子也是锁着的……”
陈氏听的头皮发麻,老夫人说老二根本没和人家说吴氏的事情,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吴氏今年秋天自尽在这个院子里。
杜从宜和陈氏对视一眼,两个人似鹌鹑一般,只管吃只管笑,一句都不敢多嘴,生怕惹了这个孕妇不高兴……
第127章 大战
卫英父亲是河北路军中的一个小小的队长,战死在河北。家破人亡,她随难民南下,到了真定府,遇上赵恒宅子里买人,因为她识字,就恰巧进去了。
俗不可耐的故事,赵诚是个中二青年,遇上风风火火又心大的女孩子,被吸引一点都不奇怪。
只是两人坐在这里很奇怪,因为卫英是个单纯孩子,根本不知道端王府怎样,赵恒怎样,她是在乡野长大,自由自在。根本让人生不出讨厌的情绪。
若是将来赵恒再续弦娶妻,她的处境很难看的……
杜从宜走神,一时间想的很远,陈氏则是单纯心里默念,二弟这个混账东西,怎么敢把这么大的事情瞒着人,这是打发回来当妾室还是当续弦?祖母肯定是如他的愿,这次铁定不会逼迫他了。
这让我怎么说?
说不好这是我的新妯娌,吴氏的事情我到底要怎么说……
我怎么和一个妾室成了妯娌?这不闹笑话吗?
两个人坐如针毡,等午饭后,两人放下礼物就出来了,陈氏硬是拉着杜从宜去了她院子里,一路上滔滔不绝说:“这个二弟,怎么就没有只言片语交代一声……”
杜从宜:“真定府被围城,估计是仓促之间将人送回来的。”
陈氏:“你说说,吴氏才去了多久,这新人就进来了。咱们女人之间再不和气,心里还是惦记着,他们男人是真没良心。”
杜从宜心说,这种事,还讲什么良心。
她活着的时候,两个人互相折磨,互相厌恶到了极点,吴氏也确实伤害了赵恒。这是人死了,她做的事情可都在,害了多少女婢小厮,她的命是命,仆人的命也是命。
杜从宜开玩笑问:“那大哥要是将来纳妾,你怎么办?”
陈氏瞪她一眼,笑起来:“你小心五弟回来,真给你带回来一个美娇娘,北面可乱着呢,无家可归的女子多的是,为了活着,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杜从宜:“你也说了,他人在北面,他要是真看上,我有什么办法?”
陈氏:“你糊涂啊!这大度的时候吗?你们连孩子都没有,凭什么他在外面胡闹,你在家里担惊受怕!”
杜从宜:“你怎么就肯定他出去鬼混了?”
陈氏一下卡壳了,笑起来;“也是,五弟是个稳妥的性格,要不然二房院子里那位当时就霸占了他。”
说完哈哈大笑。
论起编排人,陈氏张嘴就来。
杜从宜也不和她计较,但心里还是想,该提醒提醒他。
不能把男人想的太诚实。
就是她都未必能做到,尤其乱世,女子命不由己,试问她是个男人,身边收留逃难的女子,温柔可人,乖巧听话,伺候人十分妥当,甚至连自己的思想都没有全凭收留的主人做主,她肯定也是,把持不住的……
晚间回来,来安问起年礼,和她对单子,她坐在罗汉床上,伏在小桌几上写信。一边和来安商量北面该送什么,已经腊月十一了。
今年的战士怕是打不起来了。
麻二和赵诚的往来联系更紧密一些,麻二的商队已经停了,但是他手里的人则很多,他拉着马车,商队成群结队的走,路上遇到几次危险,反而因为都带着刀枪,和流民起过几次冲突,然后堪堪脱困,商队日夜不歇,等到大名府那日是腊月初八,军中犒军,十分热闹,他凭借着赵诚的信物进了城,赵诚才从淄州回到大名府,因为之前在南归的途中受的伤没有保护好,又些发炎,他这回不敢大意,退到大名府,暂时只是在养身体。
吕顺派出的西面的部队和真定府始终有机动性的链接,要不然真定府孤悬在外,要是西面援军不能到,真定府就危险了。
赵诚其实也想明白了,可能辽军的西路军战力并不强,困在陕北黄河边,若是关西军能北上绕路杀过穿过太原府,那么东路军的后路就切断了。
但不得不说,这一步实在是险。
看到麻二的那一刻,赵诚脸色都变了,以为汴京城出了什么事。
麻二是他放在杜从宜身边的人。
麻二见他面色不好,问:“夫人安好,特意让小的来给大人送礼。”
赵诚皱着眉,问:“送礼?送什么?”
麻二回头看了眼乱糟糟的门口,赵诚看了眼身后的马车,才说:“卸了车,先休息。”
麻二摇头:“大人能寻个稳妥的地方吗?这些不能卸车。”
赵诚看着一行人灰头土脸,问:“这是什么?”
麻二回头吩咐了声:“你们先在这里等等,我和大人交代一声。”
说着示意赵诚回屋说。
回了房子,他就把杜从宜的信给赵诚。
赵诚看得很快,但是看得太快,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胆子太大了。居然在城外做实验……
这种试验,他也懂,但是他不能碰。
他抬头和来复说;“你,让人把东西拉到二哥的院子里去。记住让二哥立刻来。”
赵诚才回大名府不久,赵恒这个风流崽居然早早南下到了大名府。
见赵诚身上的伤,把他骂了顿,赵诚这几日一直在给赵策些北方的奏报。
不管别人怎么说,他走的路,做的事要说清楚。
这一战将来如何,端看现在,金人还没有吞虎之势,战力稍显不足,只要等开春,熬到天气暖和了,春雨一来,金人必定北归。
不到一个时辰,赵恒匆匆而来,见了他就问;“你又搞什么?”
赵诚把东西给他,然后说:“从今日开始,你什么都不做,专心去寻这些,然后去城外试验,然后去找吕顺。记住了。”
赵恒还不知道这是什么,看了介绍,不可置信问:“你哪来的?”
“你别管哪里来的,这东西不能从我手里出来。”
赵恒这个傻人,命就是好。
迷迷糊糊带着配方带着麻二走了。
赵诚看了眼剩下的东西,都是杜从宜给他的东西。
他还和来复感慨:“城里逃来的北方的太学生和进士大概的人数确定了,看吧,逃的比殉职的多的多,只有元德九年的进士高景元和太学生李毅宁死不逃。殉职。你要说这有什么可守的?大军都退了,又不是亡国,不至于,可写给官家的奏折,我竟然不下不去手……”
来复从前是不懂,后来走动的多了,尤其这次跟着赵诚出门。
赵诚也素来不把他当下人,他从前就知道赵诚和别人不同,向来不把身边的人当下人,连麻二这样出身的人,五爷都对他恩遇有加。
“殿前授职,拜过官家,读书人管这个叫气节。”
来复也不懂,但死是最容易的。
赵诚叹气:“也不知道二哥行不行,若是能行,早些定下吧,我真是厌倦了,每日都听见有死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