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瑞也不敢打搅,悄悄退出去了。
赵诚现在渐渐忙了,他放出去的人多,商队南来北往什么人都接触,加上北方边镇的消息自然也来得多。
每日归家需要花很久时间回信,然后请杜从宜完善地图。
杜从宜并不擅长这个,只能从开始学,从黄河开始往北,搜集了非常多的地志,和各种私人绘制的小册子,再结合赵诚的商队带回来的游历画本。
她绘制了很多版本,也有很多废稿,有些是错的,有些不够准确。
赵诚看来她已经很精确了,但是她自己觉得不够。
没有准确的测绘工具,她绘制的图其实很粗糙。书房里到处都是灯,她在这头看图纸,赵诚在另一侧回信,他大部分时候是不瞒她的。
除非遇到特殊时候。
秋收季节的时候,赵诚收到赵恒的信,赵恒说吕顺开始操练分兵,他和康渤遇见,康渤还是做了那个前锋将,冲在最前面,而他跟着吕顺身边最精锐的骑兵,为骑兵开路,脚弓弩的威力确实大,但必须在骑兵对冲时,出其不意。要不然就是自己冲上去送命。
北方已经枕戈待旦,而汴京城里依旧无人察觉,入冬后街上叫卖声,秋收后做买卖的人,闲帮跑腿的人,渐渐多了。
赵吉因为操练伤了胳膊,赵诚专门去晋王府看他,他亲事已经临近了,加上在家修养,正好成亲。
赵诚也觉得奇怪,赵吉的亲事,还是原来定下的那家。
官家赐了厚礼,但没有其他言语。让赵诚也有些嘀咕。
难不成赵策看不上赵吉?
赵吉这个性格不强硬,已经是最佳的储君的人选了。
要是遇上一个态度强硬的,和官家打擂台,遇上当年的嘉靖,那真是祖宗都不得安宁。
守成有守成的好处,勇武有用武的用处。
赵诚是觉得赵策和赵吉叔侄两个,搭配起来是不错的。
第117章 新赛程
晋王府难得开门迎客,门房的人引着赵诚进了府,见管家正在廊檐下说话,老管家见赵诚来,就赶紧向他而来。
他问:“子恒好些了吗?”
老管家有些有些欲言又止,走了几步才说:“说实话不太好,这几天和殿下闹脾气。您见了要劝劝他。”
赵诚听得意外,赵吉是个性格很腼腆的人,他自小和祖父相依为伴,两人十分亲密,而且他对赵德明的话几乎不会反驳,甚至可以说他是个没有叛逆期的孩子。
是因为什么,能让祖孙两闹的不愉快。那必然是不能为外人道的大事。
他听得都有点不想进去了。
老管家只管热情招待引着他往后院去了。
倒让他有点进退两难了。
他跟着老管家刚进院子里,就听到赵吉甚至带着几分哭腔,在咆哮:“我已经尽力了!您明明喜欢五哥,偏偏又防着他,你让我事事向他看齐,向他学习,我尽力了额。我其实已经猜到意思了,您是想过继他,对吗?您把我送出去,然后再过继他,对吗?可他未必就愿意!五哥不是小孩子!我也不是木偶!我尽力了,可是我做不到!”
赵诚的脚步一顿,看到前面的老管家尴尬回头看他,他面色如常,立刻改主意说:“我到前面等吧。”
真是个尴尬场面。
倒是听到几句有用的实话。
别说,没白来一趟。
他又退回到前院,片刻后大宗正一个人出来,估计老管家还在哄赵吉。
赵诚其实觉得意外,赵吉性格绵软,和赵德明的强硬不同。不过话说回来,性格刚强的家长,也很难养出来和他一样性格的孩子,赵吉的性格完全符合这个念。
他见了赵德明面色无常,只是问:“我来看看子恒,他肩上的伤如何了?”
大宗正看他就像没这回事一样,审视他几眼,简直心情复杂。
“不碍事,习武操练,受伤是家常便饭。男儿还是要有男儿的样子。”
他见过赵诚受伤不止一次,从没见过有人说过什么。
可见赵诚是个很能吃苦的人,而且轻易不可与人言苦。
子恒受伤,却哀声苦痛,已经有好些人来看他了。
他终究心里是有些失望。
失望子恒的表现,更失望官家对子恒,居然真的不如对赵诚关心。
人是经不起比较的。
就拿刚才来说,赵诚明明听见了,却当做什么都没听见一样,立即退出去。
同样的事情,子恒就做不到。
实话说,赵诚也尴尬,这个年纪的人了,尴尬就尴尬吧,不是什么大事。
所以他继续坦然说:“过几日子恒大婚,官家的意思,是让我来看看需要什么,尽可能办妥当,我好回去复命。”
赵德明听在耳中,就仿佛官家已经定了赵诚,打发嗣子出来办事。
他心里五味杂陈,“你在官家身边当差,不可分心,子恒婚事已经拖了再拖。而且一切从简,没什么需要忙的。”
赵诚也不愿意多呆了。
“我就来问问,等会儿要进宫。那您忙,我就先走了。”
赵德明起身送他。
出门前,突然问:“官家最近,是不是心绪不佳?”
赵诚随口答了:“还好。”
赵德明望着赵诚的背影,神色莫辨。
出了晋王府,他回头看了眼牌匾,然后策马而去。
一路上还在琢磨,怪不得当初大宗正举荐他去官家身边当差。
他当时只以为大宗正是给他施恩,然后给他机会,将来让他辅佐赵吉,一路做赵吉的双花红棍,这是宗室子弟最稳妥,也一辈子有保障的一条路了。
没想到,还要让他卖身,既然大宗正这么笃定,并且让赵策同意他这个人近身侍奉,那就是赵策也是知道大宗正的打算的。
他想了一路,又觉得不太对,要是赵策和赵德明叔侄商量好了,为何赵策不直接定下呢?
那就是彼此心知肚明,但互相依旧有猜忌。君君臣臣,赵策对赵德明这一支,还是有些忌惮的。
最后无奈叹气,一切都好像由不得自己做主,连自己当谁的儿子,当谁的孙子,都做不了主。
这还了得。
老喷子要是知道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反应。
他一路胡思乱想,等到宫门口,见张文饶和范德两人出来,他站在一侧打了声招呼,双方点头致意,错身而过。
两人出去后,张文饶又回头问:“赵大人,可否改日请赵夫人登门?”
赵诚回头粲然一笑:“当然可以。”
张文饶尤其喜欢杜从宜送给汪伯言的自画像,他已经快到古稀之年了。也想求一幅画。
张文饶点点头,再什么都没说,转身出去了。
可赵诚还是感受到一些不同,而且,他突然想明白很多关卡,以前从来没有察觉的细节,和被他有意无意忽视的人际关系。
汪伯言有意无意之中,其实给他争来了很多友善的同盟。
不管他自己的想法如何,朝中的人什么想法。
其实。他和赵吉,早已经成了储君的竞争者。
这是不争的事实。不会因为他一味避战,一味的按照自己的猜测行事,就能改变的。
所以汪伯言和大宗正,已经站在了对立面。
怪不得最近宫中,极少见大宗正了。
今日当值他都不怎么走心,傍晚回家后杜从宜还在画图,她对一件事专注的时候,谁都不能打扰到她。
赵诚一个人在屋子里休息,杜从宜见他进了房间很久也不出来,就进来看他。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他也不点灯,一个人躺在罗汉床上,四下寂静悄无声息。
杜从宜过去后,坐在边上,伸手摸摸他额头,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他也不出声。
杜从宜突然紧张问:“他又打你了?”
说着就要去点灯,赵诚听的才笑起来,伸手抓住她的手,低声说;“没有,我在想事情,走神了。你忙完了?”
杜从宜皱眉:“到底怎么了?你从来不这样。想什么事这么出神?”
赵诚在昏暗中逗她:“你怎么知道我从来不这样?”
杜从宜低头凑近看他,昏暗中,他的轮廓就在她眼前,心里不得不承认长得好看,真是一种老天的恩赐。让人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
她凑近轻轻亲了下赵诚,赵诚直接把人压在罗汉床上严惩了。
两个人闹到很晚都没吃晚饭。
等亥时了,赵诚才吃完饭,杜从宜过了时辰从来不吃东西,赵诚哄她:“喝点汤吧,要不然饥一顿饱一顿,对身体不好。”
杜从宜问:“所以,你想的事情想开了?心情也好了?身体、心里都舒服了?”
赵诚抿嘴笑,不回答。
杜从宜见来安扭头看她,低头喝汤又不说话了。
赵诚很喜欢她因为脸皮薄,想骂人,但又说不出口的样子。
但到底不敢太得罪她,低声解释:“我现在的情况,比较麻烦。”
杜从宜:“赵策又找你的麻烦?还是因为你的生意有问题?”
“赵策……好像真看上我了。”
杜从宜惊呆了,汤匙直接掉碗里了。
炯炯有神看着他,眼神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