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皇子:“带我过去瞧瞧。”
两人出了禅房,穿过庭院,去了柴房,守在门口的九溟卫打开门。
十一皇子上前两步,迈过门槛,就见两个约么十一二岁左右的小和尚面色煞白,抱着胳膊蜷缩在角落,显然是吓得不轻。
十一皇子看着那两个光头小和尚,问:“是谁先发现死了人的?”
一个五官清秀的小和尚稍稍抬了抬手,一副吓坏了的模样,神色惊惧惶恐,嗓音微微发哑:“是、是小僧发现的。”
十一皇子看了一眼郭石,郭石点头:“是他。”
随即看向小和尚:“把当时的经过一五一十说给殿下听,不得有任何隐瞒。”
小和尚点头应是,扶着墙试图站起来,可试了两次都没能站稳,只好跪在原地:“了心师父有半夜喝茶的习惯,只要他在寺里,我们都要半夜给他续上一回茶,昨晚是小僧当值,小僧烧好了水,就提着水壶去了心师父禅房外头。”
“可小僧敲了半天门,屋里却迟迟不见动静,小僧还以为了心师父昨日赶回,奔波一路,劳累太甚,睡得太沉了,便也没多想,轻轻推门进去,准备续了茶水就走。”
“可当我一进门,”小沙弥似是想起当时的场景,目光惊恐,双臂把自己抱紧了些,这才接着说:“小僧一推开门,就瞧见了心师父躺在地上。”
“我以为他摔倒,赶紧放下水壶,上前查看。”
“怎知走近才发现,了心师父浑身是血,身上全是伤口,已经死了。”
十一皇子问:“昨晚没有月亮,你是如何瞧得清楚?”
小沙弥:“了心师父夜里有留一盏灯的习惯。”
十一皇子看向另外一个小和尚,那小和尚点点头:“的确如此。”
十一皇子:“了心可与什么人结仇?有没有什么仇家?”
小和尚摇头:“这个,小僧不知道,了心师父在外面的事从来不和小僧讲。”
另外一个小和尚也摇头:“小僧也不知道,了心师父也没同小僧讲过。”
十一皇子:“那可知了心之前去了哪里,是从何处回来的?”
两个小和尚再次摇头说不知道。
十一皇子又问了几个问题,从小和尚口里知道,这个寺庙原本是座荒庙,是了心和尚修缮的,两个小和尚则是在了心来了之后,才到这里的。
而了心和尚时常不在寺中,即便回来,也不与他们多说其他的事,所以两个人基本上一问三不知,十一皇子便不想再浪费时间,转身就走。
那名回话的小和尚忐忑不安地问:“殿下,了心师父是被谁杀了的?那人会不会也来杀我们?”
十一皇子没有回答,接着往禅房走。
刚走了没几步,就见程远从禅房内走出来,“皇兄你来看。”
十一皇子快步走过去,二人进门,程远抬起了心和尚的右手,就见地板上用血迹写了一笔,确切地说,是一横。
十一皇子盯着那两个横仔细观察:“此为何意?”
程远:“只有一笔,不知死者要写何字,且死者沾了血迹的手指仍旧蜷缩着,似乎是不曾写完便咽气了。”
十一皇子在心中思索以一横开头的字,怎奈这样的字实在太多,他想了半天,毫无头绪,起身:“可还有其他发现?”
程远:“凶手擅长使刀,且与死者认识,趁着死者没有防备,出手干净利落,一招致命,死者没有机会呼救,后面补的那几刀,应为泄愤,亦或是模糊杀人手法。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十一皇子问:“会不会是先中了什么毒,动弹不得,这才被杀?”
程远:“目前来看,应是没有,不过若想验得准,得剖开尸体方能验。”
十一皇子看向郭石:“你怎么说?”
郭石朝程远拱手:“臣完全赞同驸马所言。”
十一皇子转身往外走:“尸体停放三日,该怎么剖就怎么剖,无需忌讳。若无新的发现,再行掩埋。”
郭石追问:“殿下,那两个小沙弥如何处置?”
十一皇子:“先带回京中,看管起来,听候发落。”郭石应是。
十一皇子带着驸马程远下山,骑马回城。
进宫之后,直接去见了承武帝和太子,把云居寺发生的事,如实禀报给二人。
太子蹙眉:“一横?这是何意?”
话虽如此问,太子心中却隐隐有了一些猜测,可这种事情,他没有证据,不敢随意揣测,免得有诬诟之嫌。
承武帝却是没有丝毫避讳,猜测起以一横开头的字来,以手作笔,在茶杯里沾了些茶水,在桌上划拉起来:“‘壹’字,大皇子的‘大’字,太子的‘太’字,都是以横开头。”
太子不等承武帝说完,急忙打断,摊手道:“父皇,儿臣冤枉,您瞧见了,儿臣最近忙政务忙得团团转,可没那功夫去杀人,且儿臣也没有理由去杀他。”
见太子语气惶恐,忙不迭撇清他自己,承武帝看了一眼太子,语气有些无奈:“老大,朕当然知道不是你,朕就是从你里这开个头而已。”
太子当然知道承武帝不会怀疑到他身上,可有些话该说还是得说,有些姿态该做还是要做。
他笑了笑,“父皇明鉴,父皇请继续。”
承武帝继续猜:“贰皇子的‘贰’,瑞王的‘瑞’,也是一横开头。”
太子,十一皇子,还有驸马程远都默不作声,无人应话。
承武帝也不介意,接着在桌上划拉,自言自语:“叁皇子的‘叁’不是,但肃王的‘肃’是。”
“肆皇子的‘肆’,还有瑜王的‘瑜’,全都是。”
说道这里,承武帝显然失了耐心,用手把桌上的水渍擦掉,面色阴沉:“剩下的几个,都不是。”
“所以,那个了心死前留下的这一横,是在说,凶手是老二,老三,老四,他们三个之中的一个?”
这样有些武断,太子客观道:“父皇,程远只是说,一般情况下,死者最后留下的信息都是指向杀害他的凶手,但或许还有其他意思,也未可知。”
“再者说,即便死者留下的是凶手的信息,可也不见得就是老二老三老四他们。”
“也有可能是姓,像王,秦,曹,尤,这些姓都是横字开头,也有可能是名字。”
承武帝冷哼一声:“放心吧,阿桶不是说了嘛,这是权谋文,既然那个了心和尚在剧情里出现过,那他绝对不是白白出现的。”
“原本在澜真她们一家出事时,这个了心和尚还活着,此刻却突然死了,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因为阿桶的出现,逼得某些人不得不改变策略,杀人灭口了。”
太子心中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这些话是针对其他皇子,他作为太子并不好说,以免有诬陷兄弟之嫌,不光不好说,他还得反着说。
帝王心海底针,实在难以琢磨。
且陛下因为丹药的后遗症,最近的脾气时常喜怒无常,虽然他已经在极力克制,可仍旧有些阴晴不定,他可不敢冒险。
此刻见承武帝这般说,他也只是点了点头,做恍然大悟状:“父皇言之有理。”
承武帝有些无奈地看了太子几眼,也没拆穿他在这故意装糊涂,随后看向十一皇子:“你就顺着那和尚这根线,给朕朝那三个逆子身上查,看看能查出些什么来。”
“儿臣这就去查。”十一皇子应是,转身出门。
承武帝和驸马程远随意寒暄几句,便让他去给宸妃请安,程远便起身告退。
承武帝一时觉得昏昏沉沉,疲惫异常,胸口也闷得喘不过气来,便挥了挥手:“老大,你去忙吧,朕想歇一会儿。”
太子应是,等承武帝躺好,上前给他盖好了被子,随后退后两步,转身就走。
刚走出去两步,就听康元德在殿外禀报,语气严肃带着些焦急:“启禀陛下,四皇子派人送来军报,六百里加急。”
第75章
一听又是军报, 承武帝伸手按了按眉心,脸上瞬间阴云密布,语气中裹着浓浓怒意:“军报军报, 又是军报,这个老四, 定然没有什么好事。”
想到二皇子那封军报带来的北境消息,再一想四皇子在西南边陲, 太子眉心也是突突一跳。
可见承武帝隐忍着怒火,生怕他气出个好歹来,连忙宽慰:“父皇息怒, 六百里加急, 总好过八百里加急,好歹差了二百里呢。
承武帝看了太子一眼,有些无奈:“你还有心在这里调侃。”
太子笑了笑,转头看向门口,高声道:“拿进来吧。”
康元德拿着军报走了进来, 双手递到太子手中,又十分自觉地默默退了出去。
太子拿着军报,快速拆开, 仔细看过,双手转递给承武帝,神色有些凝重:“父皇。”
一看太子的表情, 承武帝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实在懒得看, 挥挥手:“说。”
太子眉头紧蹙:“父皇,老四军报上说,黔州一带突然出现一伙万余人的流寇, 这伙流寇兵强马壮,残暴异常,数日前抢劫了一个县城,屠杀百姓百余名,还杀了县令。老四忧心封地安危,请旨延后归京。”
承武帝直接气乐了,语气嘲讽:“好好好,好得很,原先还只是山匪,剿了这么多年,竟然剿成流寇了,人数还越剿越多。”
太子心中冷不丁冒出一个念头来,养寇自重。
可这话他不好说,当然,也不用说,陛下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一点,不然不会说出方才那句话来。
承武帝拿过军报自己又看了一遍,看完直接砸在地上:“一个两个,这是跟朕耍心眼呢。”
太子:“是啊,大宣自打建国以来,虽说小灾小患不断,可大体上也算安安稳稳,全都赶在这个时候出事,儿臣也以为非同寻常。”
“父皇,您说,会不会是有人将阿桶的消息传了出去?”
承武帝冷哼一声:“想都不用想,定然是的。”
承武帝越想越气,气得耳朵嗡嗡作响,他伸手按住耳根慢慢揉着:“朕明明叫梁泉盯紧各宫,竟然还叫人把消息给送了出去,朕还真不知道是要夸你这些兄弟们厉害,还是朕老了,不顶用了。”
听出承武帝话语中的火气和挫败,太子忙宽慰:“父皇,皇宫之中,不算各宫主子,光是宫女和太监就有万余人,可梁泉手底下才几百人,暗卫们再能干,再盯得紧,也总有疏忽的时候。”
承武帝脸色阴沉,没有说话。
太子试探着问:“老四那里,如何答复?”
承武帝面露倦意:“你拿主意吧。”
太子斟酌着措辞:“那儿臣先以恶人之心推测这件事。”
见太子说话又小心翼翼,承武帝叹气:“老大,在朕面前,要说什么就直说,不要总是绕弯子,听得朕心累。”
太子点头应是,忧心道:“儿臣以为,黔州这番流寇作乱,兴许和老四无关,也兴许和他有关。若此事背后有老四的手笔,那么他的目的显然是为了不回京城。”
“不想回京城,那就是心里有鬼。”承武帝气得拍桌:“狼子野心。”
太子:“儿臣以为,若此时逼他,那流寇屠杀百姓之事,怕是又要发生,且下一次,怕是不止那百十来人,不如让他暂且留在封地。”
承武帝沉默片刻,平复怒火:“你的顾虑朕知道,可你想过没有,老二以邬剌人进犯为由,拒不回京,老四以流寇为借口,也不回京,若是朕都允了,那想必老三,老六,老十他们几个也会有样学样,你说到时怎么办?”
太子为难,叹了口气:“儿臣也有这番顾虑。”
承武帝:“这样,你替朕草拟一份旨意,明面上允他暂缓归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