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为刘盈戴冠后,点了点冠头,感慨道:“你以前最爱咬这里,把我的竹冠咬了好多牙印。”
刘盈道:“我现在也可以咬。”
刘邦脸上感慨的神情一僵,瞪了刘盈一眼:“都及冠的人了,你已经长大了!”
刘盈倨傲道:“凭什么!”
刘邦:“……”什么叫做凭什么?长大就是长大啊!而且你这倨傲的神情是怎么回事?装孩童你还骄傲起来了!
刘邦突感心累,累得没心情再和刘盈交流感情了。
他摆了摆手,让刘盈跟上,一同拜祭太上皇。
走之前,刘邦对韩信道:“信儿辛苦了,你要劝盈儿赶紧成熟,不然他折腾的不还是你?”
韩信道:“盈儿已经成熟。”
刘肥道:“就是就是,阿父,盈儿一直很早熟!没有比盈儿更……哎哟!”
刘邦冲过去就是给刘肥一脚,韩信已经很敏捷地想挡住刘邦,都没来得及。
“你闭嘴!”刘邦看见刘肥就有气。刘盈变得如此顽劣,刘肥功劳最大!
随着年岁增长,刘肥越发惧怕刘邦,支支吾吾不敢出声了。
吕雉看不下去了,护道:“肥儿友悌,陛下为何骂肥儿?陛下不是说带盈儿和信儿去拜祭太上皇?怎么还在这里打儿子?你非得把所有儿子都打一顿,才肯出发?”
刘邦道:“我可没对信儿动手。”
韩信:“?”
吕雉声调拔高:“信儿功高劳苦,满天下为你和盈儿收拾烂摊子,你还想对他动手?!”
韩信抬起下巴,刘肥悄悄点头赞同。
刘盈抱着手臂,频频点头:“狡兔死,走狗烹,说的就是阿父这样的人。阿父就是这样的人!”
吕雉压低声音:“刘盈!”
阿母叫你全名了,这时候按理说该闭嘴了。
但刘盈最爱和常理说不。
他大声道:“叫我作甚!”
吕雉:“……”
老臣看够了皇室一家的热闹,终于下场劝阻。
再不劝阻,陛下和太子倒是不会放在心上,皇后恼羞成怒后就不一定会放过他们了。
淮阴侯悄悄南下帮助太子时,陛下巡视镇压中原有不臣之心的豪强,皇后留守京城,揪出了不少和诸侯王有联络的官吏,处置手段极其残忍。
为皇后执刀者为建成侯吕释之。之前还有士人同情吕太公和吕释之的遭遇,现在吕释之在士林中的名声是彻底臭了。
吕释之复出后,有不少趋炎附势的门客投奔。现在他不仅门客全跑了,士人走到他府门都要吐口痰。
与诸侯王勾连的官吏许多是早早跟随刘邦的元从,他们有恃无恐,知道刘邦不会为这等小事重罚他们。
现在这群人发现,皇帝亲自动手时可能手软,但若是皇后已经动手,皇帝只会喊皇后干得好,然后帮皇后扫尾,不会为他们“平反”。
原来皇帝的心也不是特别软。人没死他还是很心软,人死了他就当死人和他没有感情。
吕雉这一手杀鸡儆猴敲山震虎,把朝中没有异心的大臣都吓到了。
不过看到太子回来,皇后眉间挥之不去的狠戾便顷刻散去,仿佛变回了沛丰那位温婉的亭长之妻,重臣心头松了口气。
吕泽更是在心里连连抚胸口。
妹妹性格大变,真的很吓人。
刘盈已经知道阿母在京城大开杀戒。
因为很早就知道阿母是一个冷血残忍的人(重重点头),刘盈没把这当回事,连问都懒得问。
他只会问阿母是不是被阿父摊牌了很多事,累得每日都睡不够觉,然后大笑三声。
吕雉懒得理睬刘盈。
皇后终于能对刘盈的挑衅无动于衷,萧谨松了口气。
她在皇后耳边碎碎念了这么久,终于有效果了。
刘盈快走到太上皇的陵墓门口时,才知道太上皇后也去世了,就只比太上皇早一个多月。
太上皇病情加重,可能就有老伴离世的缘故。
刘盈看了阿父一眼。
他能理解阿父为何不提这件事。
刘盈的亲生祖母昭灵夫人在秦朝大乱之前就离世了,刘太公除了刘交之外的儿子都是昭灵夫人生的。
因昭灵夫人去世太早,刘邦等人几乎都是太上皇后李氏带大。刘邦为人很洒脱,重养恩,当了皇帝后没有为生母争取地位,只是追封为昭灵夫人,而把李氏尊为太上皇后。
只是再重养恩,当看到太上皇和太上皇后伉俪情深,生死相随,刘邦难免会想起生母,心里有些难过,所以便不想提这件事。
刘邦心里那一点点的别扭,也就是“不提”而已。太上皇后的哀荣,他是给够了的。太上皇后和太上皇也是合葬。至于昭灵夫人,刘邦没有移墓,只是给生母建了庙。
既然太上皇已经有了新的家庭,刘邦又何必非要把自己的生母塞进太上皇的坟墓?
这在后世人看来,刘邦所作所为不可思议。但刘邦就是这么想的。
刘盈支持阿父。独享祭祀多妙啊,还不用担心大汉灭亡后被军阀掘墓凑军费。再者,大母去世这么多年,说不定在地底下都找了小白脸了。
刘邦听了刘盈安慰他的话,神情很是一言难尽。
但奇怪的是,他心头那点小小的别扭竟也消散了。
太上皇后是刘交的生母。刘邦没让刘交先来拜见自己,让刘交直接去拜祭生母。
刘交哭得走路都困难,刘贾便陪刘交一同拜祭。
刘盈拜祭完太上皇和太上皇后,果然没有哭出来。
他只是很平静地为太上皇和太上皇后磕了几个响头。
吕雉心疼地揉了揉儿子磕头磕红的额头:“不用这么用力。你大父看着会心疼。”
刘盈道:“我就是想让他心疼。谁让他不等我。”
听了刘盈这话,太上皇的儿子和孙儿没哭,吕雉倒是落泪了。
刘邦用袖子给吕雉擦眼泪,被吕雉嫌弃地推开。
刘盈当晚宿在陵墓的茅草房里,为太上皇和太上皇后补上七日守陵。
整理茅草房时,刘盈问道:“孺儿呢?”
吕雉道:“在长乐宫里,阿母会养,你不用担心。”
刘盈翻白眼:“阿母这么忙,根本养不了。让孺儿过来,我带她几日,她和壮壮一起住。”
吕雉皱眉:“哪有兄长带妹妹的说法?”
刘盈拉长声调:“阿母,是规矩重要,还是你的亲生女儿重要?”
吕雉在刘盈高喊“阿母不慈”之前同意了刘盈的请求,免得被刘盈烦死。
她也知道自己很忙碌,本打算让较为闲的曹夫人帮忙带孩子。但或许刘盈和萧谨照顾在孺儿出嫁之前照顾孺儿,确实对孺儿的未来更好。
反正刘盈也不会真的去照顾妹妹,肯定是萧谨干活。
吕雉心里有点难受。刘盈怎么和刘季差不多,总爱把劳累的事推给妻子?
刘盈确实如吕雉所想,说是照顾妹妹,就是甩手掌柜:“壮壮,我妹交给你了。你要教会她无论大事小事都多多入宫告状。”
萧谨明了刘盈话中的含义,点头:“我做事,你放心!我连皇后都能劝!”
刘盈好奇:“你劝阿母什么了?”
萧谨坏笑:“劝她在你故意气她的时候,假装没听见。”
刘盈倒吸一口气。他就说阿母的经验掉落效率怎么低了这么多,还以为是阿母成熟了。
萧壮壮你这个叛徒!
第153章 无看不得的热闹
萧谨可不认为自己是叛徒。
忠臣就要对君王不好的行为劝谏, 才是真正的忠诚。她明明就是大忠臣。
萧谨不仅让刘盈少得了许多日常奖励,还送给刘盈一本小册子。
刘盈翻开小册子,疑惑道:“你写的什么……晕!你是大唐的魏镜子吗!”
萧谨不知道刘盈口中的“大唐魏镜子”是谁,但她知道刘盈破防了, 于是开心笑了出来。
刘盈无语地合上了萧谨记录的“谏言”——这些谏言都是萧谨跟随在刘邦和吕雉身边, 听大臣对刘盈的怨言。
萧谨还深入京城民间, 如实记录了朝堂和民间对刘盈的“劝谏”, 隐了“劝谏”人的姓名, 只将谏言记录成册, 送给刘盈。
老实说, 萧谨所做的事对刘盈很有用。她相当于成了周朝记录国人对君王言论的“言官”。
特别是对刘盈这种听不得别人劝谏, 只有他“劝谏”别人的混球,这本小册子能让他“正衣冠”, 确实很有用。
所以刘盈破防。
我根本不想看这个!就算我要看,我也要知道说这话的人是谁, 好礼尚往来。我可以纳谏, 但你也要破防!
但萧谨嘴十分严,从小都不受刘盈威胁, 刘盈无可奈何。
刘盈把小册子合上又翻开, 翻开又合上,翻得哗啦啦响:“真不告诉我说我坏话的人是谁?”
萧谨答非所问:“如果太子真的做过这些事, 别人便只是实话实说,谈何坏话?”
刘盈沉默了一会儿, 道:“不要学我说的话。”
萧谨认真道:“我不向老大学习, 向谁学习呢?”
刘盈默默地盯着萧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