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贾很是无奈。太子如此聪慧,哪能瞒得住?
刘交则发现不需要再瞒着刘盈,痛痛快快哭了出来。
刘盈没有笑话他,也没有安慰他,更没有跟着他一起哭。
刘盈只是嫌弃刘交吵闹,换了条船,继续发呆。
韩信忙也换船,继续陪着刘盈。
刘交拉着刘贾的袖子哭泣道:“盈儿居然嫌弃我吵!”
刘贾是刘太公堂侄,和刘太公的感情不是很深,能有理智地安慰刘交:“你是长辈,该你冷静下来,去安慰盈儿,你还让盈儿安慰你不成?”
刘交哭道:“我知道,我忍不住。”
刘贾叹气:“所以盈儿避开你,让你好好哭一场,你还有什么不满?”
刘交流着泪点头。
刘贾看向另一条船。
刘交是伤心过度,没有精力关心其他事。刘贾可是看出来,刘盈自得到京城的消息就神思恍惚。
希望淮阴侯能好好安慰太子。刘贾劝住刘交,不让伤心过度的刘交去寻刘盈,将刘盈交给了韩信。
虽然骑马可能会更快一些,但刘交这状态,恐怕无法骑马。刘邦想要瞒着刘盈,又没有很严实地瞒着,在信中下令刘盈等人从汉水逆流而上,并说不用着急。他让刘盈赶紧启程,不是让刘盈飞速赶路。
韩信猜测,刘太公的状态已经很不好了,甚至已经去世,义父才让盈儿不急着赶路。
刘盈显然也已经猜到。
刘盈把所有侍卫都赶到船头,自己霸占了大船的船尾。
韩信来到船尾时,刘盈正抱着膝盖,看着船尾溅起的水花。
船工摇奖很卖力,船逆流也跑得飞快,在水面上留下一道白痕。
刘盈已经十八周岁。等他到了栎阳,已经二十虚岁,可以戴冠了。
刘盈的身材本就比同龄人高壮。把积攒的点数加上之后,刘盈的个子又往上窜了一截,真真像个小霸王。
韩信也算高个子了,但站在刘盈身旁,被刘盈衬着好像小了一圈。
高高壮壮的弟弟抱着膝盖缩成大大的一团,就像还年幼的时候一样。韩信的手轻轻放在刘盈的背上,想了许久安慰的话,全堵在喉咙里。
刘盈在韩信来的时候,还仰着头看水面。
待韩信把手掌放在刘盈背上,刘盈将脸埋在了膝盖上。
“我离开沛丰的时候太小了。”刘盈瓮声瓮气道。
韩信想着刘盈那时脑袋上稀疏的小揪揪,道:“是很年幼。”
刘盈道:“回到栎阳后,我在栎阳待的时间也不长。”
韩信想着刘盈隔三差五乱跑,还绑架了自己:“是不长。”
刘盈的脸碾了碾膝盖:“都是借口。”
韩信已经知道刘盈大概是能看到一些未来,虽然那些未来与现在已经大不相同。
刘邦喝醉的时候,韩信曾听义父向他透露,刘盈是知道他会受辱,特意跑去观看他钻人胯,还试图让自己钻他的胯。
坏孩子。
韩信真是哭笑不得。
哦,对了,盈儿还试图去看张伯父给人捡鞋,在桥上奔跑了许久,没有撞见,很是遗憾。
涵养十分好得和仙人似的张伯父闻言,都没忍住拍了拍胸口顺气。
由此可见,盈儿或许能窥见未来的片段,但不确定是什么时候。盈儿大可不必因为错过了和太上皇最后一面,就如此难过。
韩信是这么想的,也想这么劝,却不知为何,话说不出口。
刘盈自己继续开口道:“其实也不是忘记了。我知道大父大概就是今明两年去世。可大父在我离开的时候身体可好了,还能追着阿父打。”
韩信点头:“太上皇在我离开的时候,身体也很健康,能追着义父打,抱怨义父让你涉险。”
刘盈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嘴角不自觉上翘:“啊?阿父又挨打了?好!”
韩信摸出妻子绣的帕子给刘盈擦眼泪。刘盈嫌弃韩信的帕子上有刺绣,膈脸,侧脸避开,从袖子里拿出萧谨戳过的帕子使劲揩鼻涕。
韩信赶紧把自己的帕子收回去。
刘盈擦完鼻涕后,十分不环保地将帕子丢水里。
他又摸出一条帕子,擦脸,擦完后又丢水里。
韩信忙把自己的帕子塞回衣襟内的口袋里。
刘盈道:“不过这些都是借口。其实就是比起陪着大父,英布更重要。就是当时大父已经生病,我肯定也会南下。”
不止南方,匈奴,中原,哪里都比见老人家最后一面重要。
韩信奇怪道:“这不是理所当然吗?当然天下最重要。如果你因为太上皇生病而耽误了天下大事,太上皇肯定会揍……”
韩信顿了顿,道:“肯定会揍义父!”
刘盈乐了:“没错!”
他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儿,刘盈道:“其实阿父本也快死了。他在征讨英布时中箭,死于箭伤复发。”
韩信不敢相信:“义父都中箭那么多次了,为何这次……不可能!”
刘盈摊手:“因为阿父以为他还和年轻时一样强壮,受伤后没立刻回宫休养,而是跑到丰邑开了十几日的露天宴席,喝了十几日的酒。”
韩信倒吸一口气:“义父他是自己找死吗?!”
刘盈抱着手臂,沉着脸点头:“他就是自己找死!脑子有恙!”
韩信想起刘盈走后,刘邦的生活习惯,顿时愁了起来。
他怎么觉得,就是义父这次没上战场中箭,寿命也不会太长呢?
韩信道:“盈儿,这次回家,你耐着性子多留些时日,好好看住义父。”
“嗯。”刘盈再次重重点头。
闲聊完后,刘盈道:“我回船舱哭一会儿,别来打扰我。”
韩信揉了揉弟弟披散头发的脑袋:“好。我替你守门,也不让刘交他们来烦你。”
那个丈人真是没用,身为盈儿的叔父,只顾着自己哭,还埋怨盈儿没有安慰他,哪有个长辈样!
“嗯。”刘盈走进船舱。
韩信坐在船舱门口,不一会儿就听见船舱里传来鬼哭狼嚎。
呃,不像悲伤的哭泣,倒像是喝醉后在扯着嗓子鬼叫。
韩信捂着额头,失笑,终于彻底松了口气。
第151章 刘肥你太辛苦了
刘盈从汉水上岸时, 萧谨已经在岸边等候。
看着萧谨一身素服,刘盈眼神黯了一瞬。
萧谨命人在马车上为刘盈换了衣服,对刘盈道:“太上皇离世时,一直拉着我的手, 抱怨没看到我俩成亲生子。”
猝不及防被催婚催生, 刘盈嘴角微抽, 连心间的哀愁都淡了。
萧谨叹气道:“我正哭着, 听了太上皇的催促, 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扑哧。”刘盈被萧谨逗乐了。
萧谨板着脸道:“笑什么?”
刘盈道:“我刚反应和你一样。听大父去世前只顾着催婚催生, 我都悲痛不起来了。”
萧谨的脸板不住了。
她给刘盈塞了一袋子帕子:“回家后还是得悲痛一点。陛下很悲痛, 你不悲痛, 他可能会揍你。”
刘盈翻了个白眼:“帕子有蘸姜汁吗?”
萧谨傻眼:“不至于吧?”
刘盈严肃道:“说不定我看到阿父的蠢脸,就哭不出来了。”
虽然知道刘盈是在开玩笑, 萧谨还真的很认真地思考,要不要真的给刘盈搞一张姜汁帕子。
不过刘皇帝的鼻子很灵, 萧谨站在现实角度出发, 告诉刘盈这样很容易露馅,还是别作死了。
和刘盈随口叨叨了几句, 发现刘盈的情绪好转, 萧谨才开始说正事。
韩信刚离开京城,太上皇便受了一场寒, 卧床不起。如今,太上皇已经去世三月有余了。
他们现在虽然前往栎阳拜祭太上皇, 但大汉的都城已经搬到了长安。
萧何建造宫室时, 是在原本秦朝宫殿上进行再建造。长乐宫的损毁程度较轻,现在已经营建完毕,刘邦和吕雉已经住了进去。未央宫还在建造。
刘盈想了想原本史书中的记载。
原本历史中, 虽然汉高祖也是住在长乐宫,但今年未央宫已经建造好了,刘盈便住在那里。
后来汉高祖驾崩,吕太后仍旧住在长乐宫,汉惠帝在未央宫办公。之后长乐宫便一直是西汉太后的居所。
因长乐宫在未央宫之东,西汉的“东宫”大部分时候都是指的太后居所。
我这儿的萧伯父怎么还没把未央宫建好?难道是从大隋抄了太多设计图,工程量大了一些?
刘盈对萧谨挤眉弄眼打探。
萧谨只要知道的事,都会告诉刘盈。
萧何还真是因为自学了太多城建知识,所以建造进度不如预期。
他已经画好了整个长安城的设计图,特别是下水系统,完全运用了大兴城的构造。这样新的宫殿就不能在原地修修补补,需要挖开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