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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进去?”
萧禄知道韩信可能没空给汉王写信,亲自叫回刘肥后,就回房给汉王写信,写完后才出门。
他以为刘肥会扑到刘盈身边号啕大哭,没想到刘肥只是坐在韩信卧室门口的台阶上,无声地抹着眼泪。
“盈儿睡下了,我怕吵醒他。”刘肥用已经被眼泪鼻涕糟蹋得一塌糊涂的袖子抹了把脸,“我哭完了再进去。”
萧禄陪刘肥坐在台阶上:“我还以为你要抱着他哭呢。”
刘肥哭着笑道:“如果盈儿没睡,我就把眼泪和鼻涕哭他身上,让他气得大叫。”
萧禄吩咐人打水过来给刘肥洗脸:“气得大叫挺好,盈儿还是精神点最好。我看他顽皮都没什么精神,像是强装出来让我们安心似的。”
刘肥道:“肯定是强装出来的。盈儿那么爱吃肉,肉都不吃便睡了,可见多疲惫。”
萧禄道:“送盈儿回来的将领道,盈儿不肯睡帐篷,说睡在驴车上心里才踏实。”
刘肥把脸埋在膝盖上,刚才止住,又痛哭了一场。
萧禄拍着刘肥的背道:“我是盈儿最初的亲卫队长,就不应该离开盈儿。以后我不去建功立业了,就是阿父催促我跟随汉王,我也不会理睬他。”
刘盈能走路后,最爱去萧家玩耍。
萧壮壮成了刘盈的二把手后,刘盈更是把萧家都当作了自己的领地。
对萧禄而言,最爱撒娇,又顽皮得令他头疼,常逼着他去打架“为弟弟出头”的刘盈,恐怕比萧延更像幼弟。
萧延定也是如此想。
听闻刘盈孤身去了彭城,即使知道吕台也无能为力,他还是把吕台狠狠揍了一顿。
若不是吕台自己都很想去寻死了,他恐怕与吕台的友谊就此断绝了。
吕台现在也在韩信军中,不肯回砀郡。
他们一众最初跟随盈儿,也最初跟随韩信这个将军的人,现在又重聚在韩信麾下。
无论谁命令他们,他们都不听从。
吕禄也在。
吕禄没有跟随吕释之离开,一直在吕后身边护卫。
吕后逼他跟随陈平护送汉军家属离开时,他还受了重伤。
总是一脸傻笑的吕禄自那以后,他从未再在吕禄脸上见过笑容。
吕禄甚至说出了弑父的蠢话,被汉王骂得狗血淋头。
谁都可以杀吕释之,但吕禄不可以。这个蠢货,真是蠢得无药可救!
“要让盈儿好好骂一骂吕禄。”萧禄哭着道,“你说吕禄和我同名,怎么这么蠢?真是侮辱我的名字。”
刘肥闷声道:“你该怪吕释之,他取的。”
萧禄脸一沉:“别提他。”
刘肥使劲擦了擦脸:“该好好提一提他了。无论吕泽等人付出多大代价,和他有什么关系?”
刘肥素来温和的脸上,露出阴狠的神色。
第85章 一刻不敢移开眼
刘盈醒来时, 闻到一股非常非常香的味道。
他一个翻滚,闭着眼睛就要下床寻味。
但在翻滚到床边的时候,刘盈狠狠打了个寒颤,眼睛猛地张开。
韩信已经醒来。
刘盈还抓着他的衣角。刘肥特意在自己卧室前的庭院烤羊, 韩信手撑着脑袋, 侧卧着等刘盈醒来。
刘肥和韩信都知道, 刘盈只要闻到烤肉香喷喷的味道, 就会“梦游”。
两人许久没有见到讨食的刘盈, 给弟弟开了个玩笑。
刘盈瞬间清醒, 仿佛受惊了, 呆呆坐在床榻上。
韩信吓得也赶紧从床榻上爬起来:“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刘盈傻傻地看了韩信一会儿, 才拍拍脑袋:“啊,我已经逃出来了!”
韩信:“……”
刘盈开心地从床上跳下来, 穿着草鞋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大喊:“刘肥!是不是你在偷偷吃肉!”
刘肥开门, 对刘盈张开手臂:“是我。”
刘盈笑着扑了上去, 挂在刘肥身上。
刘肥掂了掂刘盈的重量,脸色微微一沉, 然后很快换成了平日刘盈最熟悉的憨厚老实的微笑。
“小羊羔刚烤好, 我没有偷吃。”刘肥看向韩信,“阿兄, 怎么愣着?”
“没、没什么。”韩信披好外衣,又给刘盈拿了一件厚实外衣。
兄弟三人去吃烤羊的时候, 萧禄正在烧火。
刘盈从刘肥怀里跳下来:“给我一块!”
他张大嘴。
萧禄笑着割下了一小块羊腿肉, 吹凉后喂给刘盈。
刘盈眯着眼睛咀嚼羊肉,表情别提多享受了。
刘盈吃饭向来很积极,一碗简单的粟饭都吃出品尝了山珍海味的表情。
萧禄想起父亲的话, 每当食欲不振的时候就邀请刘盈来家里吃饭,看着刘盈幸福的吃相,他也很有食欲了。
盈儿的吃相确实非常幸福。
幸福地吃肉,夸张地吹嘘自己,刘盈在火堆旁手舞足蹈,一如往昔。
刘肥有一种弟弟从未遭遇危险的错觉。
他想把自己感悟分享给韩信,却发现韩信沉着脸一言不发。
“阿兄,怎么了?”刘肥问道,“在操心军务吗?”
韩信摇头,勉强提起嘴角,挤出一个笑容:“没有,只是没睡醒。”
刘肥很了解韩信。韩信虽常面无表情,但所谓的面无表情,也有许多细微差别。
韩信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只要观察出他的微表情,刘肥猜测他的心情几乎百发百中。
知道韩信在说谎,刘肥假装自己信了:“那阿兄赶紧多吃点,吃完了再去睡。”
刘盈举起油腻腻的双手:“一起睡!阿兄和刘肥必须留一个人陪我睡!”
韩信点头:“好。”
刘肥笑道:“现在不嫌弃我挤你了,好。”
刘盈勉为其难道:“如果你们两人都很忙,萧禄陪我一起睡也可以。我雨露均沾!”
萧禄又给刘盈塞了一块肉:“别说奇奇怪怪的话。”
韩信正色:“别学义父的话。”
刘肥犹豫:“阿父应该没说过这样的话吧?应该?”
刘盈也正色:“就是阿父说的。”
韩信、刘肥、萧禄三人纷纷叹气。
叹完气,三人又失笑。
这样熟悉的感觉,让三人很开心。
“吃了个半饱了,呼,休息一会儿继续吃。快告诉我现在汉军的情况。吕台和王伯父呢?没连累他们吧?”刘盈洗干净手,改成吃果脯,“还有我两个近侍呢?跑哪去了?不会被阿父抢了吧?”
韩信道:“你的亲卫现在都在我麾下,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你的近侍正伺候义母,你若想见到他们,得解了彭城之围。”
刘盈抹了抹嘴角,舔了舔手指:“我当着项羽的面逃走,项羽肯定气疯了。我猜他会屠沛丰。阿兄,如果他分兵去沛丰,有没有可趁之机?”
韩信在脑海里过了一边地图,道:“有。”
萧禄夸赞道:“盈儿真厉害,推断得真准。我们刚刚得到有一股楚军朝着沛丰集结的消息。”
刘盈道:“送我回来的将军就是打探沛丰消息的人吧?”
萧禄对刘盈竖起大拇指:“这你也能猜到?”
刘盈先在刘肥衣服上擦擦手,才叉腰昂首:“也不看我的兵法是谁教的。对吧,阿兄?”
韩信矜持道:“嗯,我教的。”
刘肥差点笑出声来:“是是是,阿兄这么厉害,教的弟子肯定也厉害。那我也很厉害,我也是阿兄教的。”
韩信摇头:“你一般。”
刘肥:“……”委屈,夸一夸我怎么了?
笑容转移到萧禄脸上了。
韩信一直不会说好话,他才不和韩信开玩笑呢。刘肥真是不记打。
四人一边烤羊肉吃羊肉,一边聊天。
韩信等人告诉刘盈现在汉军的情况,和各大汉军将领驻扎地地点。
刘盈告诉他们自己从彭城打探的消息。
听了一会儿,韩信让刘盈暂停。
刘肥和萧禄一路小跑,从书房里捧来笔墨竹简。
刘盈再次开口的时候,三人分开把刘盈打探来的情报记录下,然后对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