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些人到底不是我。”
他没有个试图害死妻子的阿玛,也没有为一己之私卖孙女的玛法,他为长子,有幼弟,可幼弟无法动摇他的地位。”
他只是不甘愿。
“你说我父母是爱我的,可若这些爱不是无私的呢?”
他的阿玛或许是爱他,不状告他忤逆不孝是指望他支撑起门楣,他的母亲爱他是因为老了要靠他来奉养。
他年幼的时候以为父母对他的爱是无私的,长大后才发现阿玛更看重的是家族,那个贱婢之子就因为会读书对家族有贡献,就多次夸奖,对他则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而额涅呢?
他至今无法忘记,知道父亲背叛的那一夜,额涅抱着他不停流泪,嘴里念叨她只有他了。
他以为自己是母亲的一切,从那一夜他长大了,事事跟阿玛对着干,用自己的方式守护额涅。
额涅却背叛了他,又生了一个弟弟?
他不敢深想,是认为他不堪信任,所以再生一个儿子做倚仗?
邓铮有些惊讶,反问了一句,“你怎么会这么想?”
“这时间或许有对儿女无私爱的父母,可绝大多数都是有目的的爱,生孩子的目的很多,有的是为了养老,有的是为传宗接代,也有的是为了家里多一些劳动力分摊一些负担。”
“这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你何必耿耿于怀,你能保证你对自己的孩子是纯粹无一丝杂念的爱?”
鄂伦岱沉默下来。
正说着外面传出一声鸽子咕咕叫声,邓铮声音停了下来,竖起耳朵听,三声咕咕叫,他压低声音,声音里带着兴奋。
“快,快跟我走!”
“走?”鄂伦岱还想多问,却被邓铮拉着往外钻,他出去后摸黑拉着鄂伦岱往山的方向跑。
鄂伦岱跑了一会儿没力气了,可看着邓铮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又咬牙跟上去。
“我们这是去哪里?”
邓铮离他五步远,声音被冷风吹散。
“当然是逃啊!”
鄂伦岱闻言是逃跑,凭空生出来一些力气,用力追了上去。
没一会儿就跟邓铮并列了,他还想问,邓铮迅速道:“别说话,节省点力气。”
或许是这边逃跑的动静太大,远处灯火变多,隐约传来打手呵斥追踪的声音。
鄂伦岱跟着邓铮跑到了贴着山的高墙边,这道水泥高墙挡住了外界的目光,也挡住了墙内所有人想要逃跑的希望。
此时墙壁上多了一个草和布条编织出来的绳子。
绳子一头在墙外,一头在墙内。
邓铮推了他一下,“你年轻力壮先爬上去,上去后再拽我上去。”
鄂伦岱二话不说同意了,听着远处的追喊声,他抓紧了绳子,噔噔噔三两下就上了墙头,绳子再放下来,他看到不远处又有两三人跑过来。
邓铮也不废话,抓住了绳子绑在腰上,鄂伦岱使劲拉他,到一半时抓了他的袄子才将人带上来。
邓铮解开绳子丢了下去,再回头看见这边靠近墙的位置堆放了不少枯叶。
天色太黑,看不清底下有什么,鄂伦岱还是咬着牙先跳了。
墙壁下面是泥土,硬邦邦地跳下去后脚震得生疼。
缓和了一会儿,回头一看,邓铮正趴在墙头上下半身耷拉着,脚试图在踩什么。
可惜没有东西给他踩,鄂伦岱走过去,让他踩住了他的肩膀。
邓铮下来后,谨慎地看看左右,然后拽着鄂伦岱顺着墙壁往山上走。
见鄂伦岱动作变慢,他催促了一句,“快点走,别被人抓到!”
他拉着他加快脚步小声解释:“通往城里的路上都有人看着,这会儿往那跑就是自投罗网,先上山,山上藏人的地方多,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我们。”
鄂伦岱一听有逃出去的希望,立刻不吭声了。
借着雪光,再看那大山如张着深渊巨口的怪兽,他回头再看高墙方向,发现有人举着火把绕到高墙外,正堵住出逃的路。
跑了一段路,再次传来鸽子咕咕声,邓铮停下回了三声,对面又换成了杜鹃叫声。
邓铮压低声音道:“老张、老李是我!”
隐蔽处有人站起来,“老邓你还带了谁?不是说就你一个人吗?”
“是童伦,这小子是好的,我就把他一起带出来了。”
“老邓,你怎么能把外人带过来?”
鄂伦岱听出来了,这不就是在煤洞里跟邓铮一起干活的那几个人吗?
邓铮不服气道:“童伦是我刚认下的弟子,我要跑怎么能不带上他?”
“小子,喊师父!”
鄂伦岱顺水推舟,“师父。”
“可他不是我党人员!”老张压低声音带着怒火。
什么党?
鄂伦岱听得稀里糊涂,难道是前朝的东林党?
邓铮不在意道:“马上就是了。快点别耽搁了,那些打手放狗了,再不跑就被狗抓到了!”
一群人一听有狗追来,二话不说跑了。
鄂伦岱依然跟在身后,不知何时邓铮塞过来一个纸团子,鄂伦岱一捏有点熟悉,像极了前几天的糙米饭团。
他这会儿饿得不行,打开一看果然是。
他跑得猛烈,胸肺都是撕裂一般的痛,忍着痛他将饭团往嘴里塞,还是熟悉的味道。
跑了不知多久,几人躲进了一个还未修建完工的大坝内。
在前方人的带路下,他们踩着冰面钻进了大坝下面的桥洞内。
桥洞很高,一人多高,也很深,走了一会儿,有人拿石板挡住了洞口。
“这里是修坝劳工临时睡觉的地方,今晚我们就在这休息,明天一早想办法去告官!”
“告什么官?官商相护,要不是有靠山,那煤矿主敢随意抢人吗?”
鄂伦岱压低了存在感,这会儿逃生希望过大,只要回了京城,他定然要让那煤矿主和那些掳掠他卖了他的人付出代价。
邓铮收集了一些枯木枯草生火。
涵洞亮了起来,跟一群干瘦灰头土脸的人相比,鄂伦岱壮硕体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众人目光又对准他身上,老张眼神不善道:“老邓,我们干的是掉脑袋的事,你将一个未经考核的外人带进来是不是不太好?”
邓铮笑了一下,给鄂伦岱使了眼色问,“童小子,可愿意加入我党,只要你加入,以后我们就是托付性命的亲兄弟了。”
鄂伦岱心里一惊,怎么有种误入邪教的感觉,难道这些人是白莲教教徒?
这会儿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暴露身份。
他脸上出现了为难之色,“能问一下是什么党吗?”
“社会党!”
老李面色带着淡淡的骄傲,“我们党的宗旨是建立一个人人小康的大同社会!”
第221章
佟国纲喝了一口茶, 他已经两日未能回正房,福晋见了他就忍不住生怒。
叹了一声女人难缠,他就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大老爷, 找到了,找到大爷了!”
“什么?”佟国纲猛地站起来,“真找到了?人在哪里?”
上上回说在通州发现了, 结果只找到了被当掉的衣物,上回又在昌平发现了他随身携带的玉佩!
最后全都一场空!
来人喘着粗气道:“这回是真找到了,南城司抓了一批犯事的地痞, 从他们口中得出了线索, 近期京城多了一批人,专门拐卖外地来的单身人士, 有人说大爷失踪的那地方就是这群人常徘徊的地界!”
佟国纲一听这话就知道是胡扯, 宸贵妃总不能为了管教他儿子下手把人给拐卖了吧?
不可能吧?
同样的疑问也出现在皇帝心头, 皇帝拿着南城司的奏折。
要说跟京城三教九流打交道最多的衙门, 无疑就是五城兵马司, 就如同后世小偷小摸常出入警察局是一个道理。
蛇有蛇道鼠有鼠路,想打听一个人的下落就不能错过底层人士。
京城周边最擅长追查的要犯的好手都被调入京, 抽丝剥茧后一伙人自然而然出现在他们眼里。
皇帝放下奏折冷笑一声, “为了抢夺家产, 继室指示人将原配之子卖到矿上;为霸占田地, 将兄弟遗孤骗去卖了, 京城脚下,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有!”
正是青天白日下这种事情多了,才人一伙人发现了财路,这些人贩子已经不乐意出钱买人,做起了将外地人拐卖到矿上的无本买卖。
根据南城兵马司查到了线索, 鄂伦岱消失的当天,有一伙人疑似绑走了一名男人,身形跟鄂伦岱都极相符。
皇帝起身离开椅子在桌边徘徊,片刻后吩咐低着头的梁九功。
“去将佟、算了,先去请宸贵妃过来一趟。”
宝音难得没有工作,教科书已经定下了总纲大纲吩咐下去编撰了,她现在看到写满字的纸就头疼,不打算为难自己,准备休假一日。
一早起来,闲着去看了暖房里的草莓苗,这两年精心养着,好歹种子多了一些,没被她祸祸干净。
看了草莓苗,她又惦记起畅春园种的菜,一转眼都两个月了也能吃了,不知道活了多少。
从园子回京,事情不断,差点把这事都给忘了。
这样一想,她喊来人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