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扬古可管不住人, 人家堂妹是皇贵妃,堂妹夫兼表哥是皇帝,姑母是孝康章皇后,父亲叔叔是国舅,家族是赫赫有名的佟半朝, 自己是佟家嫡长孙,未来统领佟家的领头人,连亲爹都不放在眼里,费扬古又是哪个排面上的人物?]
[哪怕是后来有名的隆科多也没这位这般桀骜不驯。]
[说来这两位都被雍正叫过舅舅,唔,雍正的舅舅可没那么好当,最后都死在了雍正手里。]
皇帝深深看了宝音一眼,又对佟国纲饱含愧疚道:“当初皇贵妃将鄂伦岱交给朕来教育,朕未能抽出空,交给了费扬古看管,费扬古几次来告状,朕都以为是小错。”
他叹了口气,“没想到他竟然已经如此顽劣,犯下这般过错。”
说着他看向宝音,“贵妃可有什么好的建议,只要能让鄂伦岱改邪归正,朕重重有赏!”
[等等,关我什么事?]
皇帝给了她一个眼神,又示意她看向杀气腾腾的佟国纲。
宝音皱眉。
[有一个还能说意外,有两个只能说家庭教育有问题,佟家宠孩子是往死里宠,反倒是不受宠的下场好些。]
[鄂伦岱只是脾气坏,桀骜不驯,隆科多可是抢了岳父的侍妾,纵容小妾将主母做了人彘,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关键是佟家都帮着隐瞒了,可见家风不好。]
她看向皇帝,“鄂伦岱这样贵族公子哥,性子已经定性,只有拿走他的依仗,打碎他的傲骨,才能改变他的心性。”
“这样一来,他怕是会吃很多苦,中途皇贵妃和国舅若是心疼,怕是会功亏一篑。”
佟国纲冷声道:“这孽子就任由贵妃处置,老夫不插手。”
他冲皇帝一拱手,“还请皇上这边瞒着皇贵妃,家里那边奴才会说鄂伦岱被派出去办差。”
见他斩钉截铁,皇帝也忍不住问,“大舅舅就不问问贵妃打算怎么教育?”
佟国纲决然道,“奴才对这孽畜是没有法子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如今他长大了,奴才也打不了他了,继续纵容下去迟早会惹出大祸,奴才宁愿当他死了。”
宝音也忍不住咋舌。
[这对父子之间仇恨怕是都赶上李靖和哪吒了。]
一旁的裕亲王从头到尾都没开口,此时听大国舅这么说,也忍不住看向他。
他有些羡慕,这就是不缺儿子的底气,哪里像他,千求万求只保住了一个儿子,打都不敢打一下。
等佟国纲和裕亲王一同离开,宝音才开口问,“大国舅和裕亲王也一同出征?”
皇帝点头,“大舅舅跟小舅舅不一样,一直想上战场证明自己。”
佟家再往前是佟养真,也就是佟国纲的爷爷,佟养真本是明朝抚顺的将领,后来降了努尔哈赤任镇江城主,之后明将毛文龙劝降他,他坚决不屈,最后被杀。
在佟家看来,自家是大清的忠烈之士,祖上也为大清抛头颅洒热血,跟想走姻亲路线的佟国维不同,佟国纲一直想要上战场奋勇杀敌,以洗清裙带关系带来的不正之风。
佟家两位国舅目前已经分了府,他只能管自己府里,劝说不了弟弟。
皇帝没有多聊自己两位舅舅,而是好奇地问她,“你打算怎么管教鄂伦岱?”
宝音神秘笑笑,“说出来就不管用了,这几天会有鄂伦岱失踪的消息传来,你别多问。”
缓他隐约明白了她的做法。
宝音说了来意,“我听闻你罚了索额图,他又做了什么事出来?”
索额图和明珠都是玩弄权力的好手,失去权力也容易慌了手脚。
区别在于皇帝愿不愿意追究,一旦皇帝忍耐耗尽,索额图性命也到头了。
这会儿满族大臣都是一个德性,桀骜不驯,似乎一点都不懂得低调,同时也容易失了分寸。
看鳌拜、索额图还有雍正年间的年羹尧和隆科多都是一个路数。
有时候皇帝的宠爱是一种慢性毒药,总有人在帝王放任中迷失了自己,以为自己功高震主,实际上就是在找死的路上。
倒是汉臣吃多了教训,有了经验,知道谦卑,就比如张廷玉。
起码在雍正朝,张廷玉就挺过了雍正“爱”的考验。
皇帝听了一堆四儿子怎么“疼爱”臣子的事迹,听得头都大了,他是一点也不想听。
他连忙转移了话题,“索额图老毛病又犯了,需要敲打一番。”
他没说出索额图究竟做了什么,怕把她给气着。
索额图那下作手段,凡是听到的,哪个不厌烦?
表面上说是为了太子排除异己,实际上不还是想报私仇,这回更加过分,手都伸到太皇太后眼前了,就是完全不把皇室放在眼里。
心里给索尔图判下死刑,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宝音见他不说也没放在心上,反正她迟早能够查出来。
又随口聊了两句大阿哥的亲事,顺便提到看见了惠妃的轿子,半道又回去了。
他眉头皱起,“应当是为了保清挑选试婚格格。”
她露出似笑非笑表情,“试婚格格?依我看,只是惠妃的一厢情愿罢了,大阿哥可是一心想要生下嫡子。”
她话语里带着讽刺,“大阿哥以为自己败在嫡出这一点上,心心念念想要生出你的嫡长孙。”
皇帝沉默片刻后苦恼道:“你何必说这些刺我心的话?”
“我承认对阿哥们的教育实在摸索中,但我也自认是个仁慈的阿玛,某些方面或许有疏漏,初心是好的……”
***
上值困顿,下值精神抖擞,说的就是鄂伦岱。
鄂伦岱前两年跟生父闹翻了,还是皇贵妃看不过去求了皇上将人弄进宫来做了一等侍卫。
一等侍卫总共才六十位,上三旗各二十名额,这些御前侍卫个个都是高手,鄂伦岱凭借实力来说肯定是够不上了,谁让他妹夫是皇帝?
哪怕当初的纳兰容若也是在中二甲第七名,才得了个三等侍卫职位。
两人机遇一对比,就能看出皇帝当初开了多大的恩典。
然而鄂伦岱并不领情,这日上值,他没个正形找了一处地方睡觉。
等到中午饿醒,他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往宫外走去准备去觅食。
每经过一处宫门他都要跟守门士兵打招呼,还怂恿一两个关系亲近的跟他一起逃跑。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他这股胆量和底气。
说到底这份底气是皇帝给的,自打费扬古也告状无果后,就没人再敢管过鄂伦岱。
也任由他迟到早退,反正皇帝自己都不在乎,又何必多管闲事呢?
鄂伦岱喜欢了这种优待,出了宫往繁华的正阳街走去。
正阳街的聚贤楼总店最近收购来一头大鱼,光是鱼头就有门面大,就摆放在店门口,吃哪里有厨子亲自片了送上,也幸亏这是寒冷冬日,鱼放在外面也不用担心会坏。
昨日,鄂伦岱跟几个哥们约好了,今日来聚贤楼吃鱼片火锅。
冰寒地冻的冬日,再没有坐在暖房里吃着火锅舒坦了。
路上行人不多,越过石狮子,穿过楼牌,他穿着大棉鞋继续往南走。
前面有铲积雪的,每个都穿着破烂发黑的棉袄,看着就让人犯恶心。
这时旁边一胡同冲过来两道身影,一年轻人似是控制不住失控的狗,被拖着冲正鄂伦岱撞过来。
鄂伦岱满脸恶意,“哪来不长眼的东西?”
他刚要踢,这人松手放开了狗,狗冲上来就要咬。
青年慌张道:“二黑,不要!”
这时又不知哪里过来一辆马车,过来挡住了后路。
青年慌张挡在鄂伦岱前头还是被狗冲击得跟鄂伦岱撞击在一起。
鄂伦岱刚要发怒,一股子异香盖住他鼻口,瞬间令他意识到这是针对他而来。
可惜他没能再说出一句话就被迷晕了过去,马车放慢了速度,从上跳下来三五个人,一起用力将鄂伦岱抬上了车,转瞬间就进了附近胡同没了踪影。
大冬日街上行人不多,铲雪的几个老头正卖力干活,谁也没发现一大活人就这么当街消失不见了。
鄂伦岱在外胡混是常有之事,家中自是见怪不怪,以为他跟狐朋狗友有躲在哪个地方赌牌喝酒,根本没想过派人寻找。
还是费扬古隔了一天没看见鄂伦岱的人影,跑去跟皇帝告状,皇帝派人去找,才发现人不见了。
当然这已经是后话。
第216章
至于失踪的鄂伦岱在哪里呢?
有赖于西山门头沟通了一条抵达城门的火车道, 西山的各个煤窑卖煤便利许多,以前煤窑主只负责产煤。
产出的煤自由商人来收,在此之前京城的煤炭生意都被煤霸占了。
煤霸的来源很负责, 有地痞流氓聚集到帮派,也有某些势力的打手,后来泰山商行起来, 靠着物美价廉的蜂窝煤硬是在煤商行业横插一脚。
泰山商行的“霸道”自然令某些权益受到威胁的人不满,可商行背景庞大,普通的煤商也不敢招惹;再加上以帮派成分的煤商为首受到官府强力打击, 不少头目骨干落网, 依附在帮派的低层地痞流氓之流也一哄而散,这部分的市场自然被正规的煤商抢去。
泰山商行也没有强占所有煤炭生意的意思, 且只贩卖自己煤窑开采的煤炭, 时间一长就形成了三方鼎立的格局。
三方便是泰山商行、其他煤商联合起来创办的煤炭商会以及煤窑自产自销的商户。
在蒸汽火车出现前, 煤窑主是不愿意费那个事自己去卖煤, 多是专卖给城里的煤商。
火车出现后, 拉煤变得方便许多,更不要说泰山商行将轨道修到了煤窑口, 时间一长一部分煤窑主动了心思自己去卖煤, 要知道秋冬煤炭是最火热的生意, 几乎是供不应求。
这生意越好, 需要的煤炭也就越多, 煤窑主多了另一项支出就是多招工人。
可挖煤是一项苦力活,若不是穷困至极根本没有人愿意干,再加上衙门盯着煤窑主,凡是旷工都不能拖欠工钱,时间一长未满有煤窑主动了歪心思。
那就是不从正规场合招人, 直接冲外乡人下手,抓了人往煤窑一放,人想逃都逃不掉,顶多在官府来视察的时候注意点,不要暴露出来就行。
久而久之京城多了一条隐晦的产业链,城门口带着热情态度拉客的车把手会寻觅目标,趁人单身的时候一个不备将人迷晕卖进煤窑里。
当然偶尔也接收一些不明来处的人。
因为丢失的都是壮汉,又是外地人,一两年家人都不一定能找来,就算找来人生地不熟,谁知道出了什么状况。
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这个肮脏行当竟然在京城进行了一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