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厉风行到一点都不像这个时代该有的速度。
宝音收到消息的时候,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裕亲王也回京了。
她甚至猜到人是皇帝派回来的。
让人将报馆损坏清单交给衙门,她就当起了吃瓜群众。
远在木兰围场的大阿哥接到了弟弟送来的信,这封信把他给看得莫名其妙。
三阿哥信里是这样写的,他让大阿哥多吃肉,个子长高高的,等过个几年带人去抢地盘。
“抢地盘?”大阿哥一脸莫名其妙,“去哪里抢地盘?”
他将这封没头没尾的信一扔,压根没放在心上,来到木兰围场他就跟撒欢的小狗一样,整日领着同伴们打猎。
这种自由快活的日子可比在宫里读书好玩多了。
皇帝并没有拦着大儿子,只是将太子带在身边,接待蒙古贵族们。
培养太子跟培养其他阿哥肯定是不一样。
皇帝想到未来登基的是小四,再看聪慧伶俐的太子,实在不明白未来为何会变成那样。
他心里其实隐约猜到原因,怕是唐时的承乾旧事重现。
对于如何培养太子,他心里也产生了矛盾。
要问他现在,肯定没有换太子的意思,甚至连这个念头都没有。
他对太子很满意,就是他心目中的太子范本。
面对蒙古贵族对太子的夸奖,皇帝面色高兴,心里却叹息一声。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晚间,梁九功递上了京城送来的信,他先看了宝音的信,又翻开后宫主位嫔妃的信,然后是京城的密信,看完一圈才打开四阿哥的信。
皇帝看完挑了一下眉,突然回想起她的心声曾经透露过,与其让皇子内斗被圈禁,不如将皇子们分封到海外去。
吩咐梁九功磨墨,皇帝拿起笔给众人回信。
给宝音的信是控诉她态度敷衍,还定下了规矩,日后每日一封,每封信不能少于三张。
给后宫嫔妃的信就随意很多,问了各个主位情况如何,有孩子的关心一下孩子,怀有身孕的又加了几句,最后是厚厚的礼单。
回完其他人,他才回四阿哥。
“你贵母妃说的对,我们不能夜郎自大,大清外面还有更广阔天地,洋人也不是来臣服我们,而是想找机会咬我们。”
最后皇帝用朱笔添了一句。
“朕有朕的任务,尔等身为朕的子嗣,也有属于你们的使命……”
第103章
皇帝对儿子的舐犊之情, 宝音自是不知晓。
她在京中,自然是时刻关注印子钱案。
裕亲王出面,拿下了所有涉案之人, 但同时也断掉了某些线索,比如某些人家直接烧了欠条不认这笔账了,或是推给下人, 来个死不认账。
这又不是后世有监控,能录音,欠条账本一烧, 那证据说没就没了。
唯一得利的便是借钱的人, 身上重如泰山的债务一夜消失,不少人获得了新生。
当然最关键的是那些被带走的亲人也无端出现在城门口。
宝音阳阳怪气道:“还真是大团圆结局。”
马必应屏住呼吸不敢说话。
他还从未见自家主子生这么大气。
“安亲王府不是涉案了吗?裕亲王可有查出什么来?”
马必应压根不知晓这件事, 他哪里知道, 此时站出来道:“奴婢这就派人去查。”
宝音颔首:“顺便去报馆探探消息。”
皇帝不在京就是麻烦, 也没人跟她说相关细节, 她倒是想召裕亲王问话, 奈何她没这权力。
***
袁佑安是泰山银行的一名柜台职员,负责办理存钱取钱业务, 至于借贷有专业人员负责。
泰山银行就是珠宝市的第一家。
珠宝市, 地如其名, 卖珠宝的地方, 除此之外朝廷的造币厂也在这块地方, 这里就是京城的小金融街,将银行设在这里再合适不过了。
银行设在这里有大半年时间,可惜世人对这里并不信任,没有谁愿意将钱存进来换几张薄薄的纸,哪怕有利息拿也不愿意。
因很难取信于人, 银行至今做的是内部生意,就是给自己商行名下工人开设户头,每月定期存钱进来。
春天那会儿也宣传过业务,比如低利息贷款,只是银行需要抵押物,这跟当铺业务重合了,也没有不需要任何抵押的印子钱放钱快,导致这部分业务也迟迟没能扩大。
袁佑安坐在柜台前算账,因为有时一天也不来一个客人,他唯一的工作变成了盘账。
八月正是丰收的季节,袁佑安照常一早来上班,银行上班时间要比周围店铺晚许多,别的店铺天刚亮就开门了,而他们太阳升起来才迟迟开门。
今日也同样如此,袁佑安从后门进了自己的座位,刚接了热水,擦干净桌上的浮灰,就能看见银行的管事招呼他的上级开会。
约莫一个时辰后,街上人都变少了,他上级才回来。
上级的职位叫主任,姓瓜尔佳,袁佑安和同事私下里称呼他为瓜主任。
主任回来后没多久就将三个柜台职员叫了过去。
袁佑安和同事围在瓜主任桌前,瓜主任咳嗽了一声道:“是这样,我们银行要开展新的业务,就是寄存贵重物品,按年收费,这是相关条例,你们跟客户宣传一下。”
袁佑安跟同事面面相觑,他们手里有几个客户,瓜主任能不知晓?
再说大户人家谁家没库房,谁会将金银珠宝这类贵族物品寄放在银行?
最重要的是……
“主任,我们银行就这么点大,连个地窖都没有,收了东西上哪里存放?”
太看得起他们了,他们这家银行还没隔壁的首饰铺大,隔壁首饰铺还有三间大门面,上面还有个小二层。
他们银行也就比最里面宝源局胜些,当然宝源局是造币厂,人家吃官粮,不在乎地理位置。
瓜主任:“这个不用你们操心,我们将来要搬迁的新银行下面就建了地下宝库,宝库四面都是铁水浇筑,用红衣大炮都炸不破,这一点要重要宣传,对了,存放在我们宝库的物品我们只认章和密语,谁来取我们都不认!”
他又抱了一沓宣传纸过来,“这些该发给哪些人不用我说了吧?”
袁佑安拿了三分之一宣传纸回了座位,宣传纸上倒是真宣传他们银行的地下宝库,详细介绍了宝库,光是铁水浇筑的墙就有三尺厚,门也是,门带有机关,需要设定的密语才能进入。
密语是用一次变一次。
袁佑安看着看着入神了,然后就听见旁边有人敲玻璃门。
“伙计,听见我说话没有?”
袁佑安抬头看向柜台外,立马被吓了一跳,因为柜台外那块空地已经挤满了人。
这些人哪里来的,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些人是来打劫。
入职银行上面曾经培训过,要是遇见打劫千万不要慌,损失的钱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性命。
袁佑安慌归慌,见这些人没带武器很快冷静了下来。
“请问您要办理什么业务?”
排在最前面的人掏出一本户帖,“给主家开户。”
说完又从怀里掏出两个马蹄形大锭,“存一百两。”
袁佑安眉头凝起来,“我们这不存银子,需要您去旁边换成银元才能存入银行。”
这个规定原因很简单,各地银子的纯度不同,朝廷规定一两银子能换一千铜钱,因为各地银子纯度不同,换率有所起伏。
有时市面上缺银子,能多换一两百铜钱,但更多时候只能换八九百文,因为地方衙门收的碎银不要铜钱只收银子。
百姓只能将手里的铜钱换成银子去交税,这样手中的财富又变相被刮去一层。
“真麻烦!”
袁佑安这话一出,排在前面的那人骂骂咧咧将银子收回去,还抽回了户帖。
他这番话也提醒了后面排队的人,这些人赶忙去隔壁小屋。
那屋子里是一位从宝源局借来的人,姓王,叫王宝才,祖上就在宝源局铸钱。
人家打小接触银子,银子什么成色,眼睛一扫,手一掂量就知道了。
为了借这么个人过来,银行可是付了宝源局一笔不小的租借费。
“五十两大银锭两枚,不是官铸,成色九成五,能换九十五元银币。”
他抬起眼皮问面前人,“换不换?”
“什么?怎么平白少了五两?你们银行也太黑了!”
这人不干了,少了五两银子回去没法跟主子交代!
王宝才拉开抽屉,摸出一枚银元出来“啪”地往桌上一放。
“我们银行的银元是这个成色,你说换不换?”
这人看看桌面上崭新发亮的银元,再看看手里黯然失色还带着点点小洞的银元宝,立刻瞪大了眼睛。
“我拿一两二钱银子换你这银元,我得回去问问主家,这事我做不了主!”
这人掏出自己的私银,几块碎银子,从中捡出一个最小的递过去。
王宝才接过去,掂量了一下,又用小称称了一下,将碎银子收起来,银元递过去。
那人抱起一百两银元宝,又接过银元跑了。
后面排队的人见状纷纷拿碎银子换银元,有一下换十个的也有只换两三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