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贤楼财大气粗,钱财撒出去可是挖到了不少名厨。
这就造福了京城的老饕,这些口味刁的老饕隔三差五来聚贤楼撮一顿,听说还准备写一本美食点评的书。
老饕是哪些人,福全还真认识,全都是八旗老纨绔,玩鸟逗蛐蛐本事一流。
他五弟也差点混在其中。
福全出京前就听这群人志高远大说要出本点评美食的书,还号称要品尝全天下的美食。
福全见几个月过去,这群人还待在京城就知道这个愿望怕是实现不了了。
吃了个七成饱,福全放下了筷子,慢慢品尝后面上的菜。
正吃着突然有人闯进了大堂,一脸兴奋喊道:“正阳门前的狮子又被人打了!”
福全一惊。
整个酒楼一楼也哗然一片,有外地过来的摸不清情况,同行的人热情告知。
一听是告御状,有人满脸惊色,被吓得面目苍白。
这些是外地人,反而住在皇城根下的一个个满脸笑容,摩拳擦掌要去凑热闹。
崔掌柜翻了个白眼,冲身边的伙计道:“看什么看?还不去关门?”
大门被关上,客人顿时不乐意了。
崔掌柜笑呵呵道:“客人们不要着急,我这就派人去打听情况,大家吃吃喝喝,何必去凑那个热闹,等我们聚贤楼伙计来传话不是更好。”
也有硬是要走去凑热闹的,崔掌柜也不拦着,只要结账了,没白吃白喝,谁管你走不走。
这下都知道崔掌柜关门的意思了,这是怕有人跑了不回来了。
一楼有好几百客人,肯定有人不满闹腾,但很快伙计就跑回来了,一通话直接转移了所有人注意力。
“问清朝了,是借了印子钱的告御状,领头的状告安亲王府,说自己女儿被安亲王府的人给抢走了!”
“嚯!”
看戏看到皇亲国戚头上了。
这下连裕亲王都坐不住了。
安亲王是谁?
现任安亲王是岳乐,努尔哈赤的孙子,也就是先帝的堂兄。
岳乐最开始继承的是多罗安郡王爵位,和硕安亲王爵位是实打实靠战功打下来的,他在先帝时还是手握大权的议政大臣。
然而到了本朝地位却出现逆转,直接边缘化。
哪怕之前皇上重新启用了他,也平定了吴三桂,但得到的结果却是被拿走兵权,重掌宗人府而已。
对于岳乐为何会沦落到如今地步,福全心里清楚得很。
说到底还是先帝留下的坑。
当年先帝跟太皇太后闹腾时,可是说退位让贤,这个贤就是安亲王岳乐。
虽然都知道是先帝盛怒所言,当不得真,可朝堂就是这么残酷,跟皇位失之交臂的岳乐得吞下这颗苦果。
身为人子,福全知道不该说皇考坏话,可打心里他也认为这事是皇考的错。
他这话一出,直接置安亲王于尴尬境地,也让他在本朝受到打压。
再说皇上对安亲王本来就很戒备,这种戒备旁观的福全都看得很清楚,宗室甚至岳乐本人都很明白。
岳乐这些年不争不抢低调行事不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所以一听告御状告的是安亲王府,福全也有些坐不住了,喊人结账后迅速离开了聚贤楼。
打听清楚告御状的人被带去了哪个衙门后,福全没再继续跟,而是领着人回了府。
回府后第一件事便是派人跟这桩官司,他自己倒头就睡。
几天赶路,他太累了,再加上填饱了肚子,他困得都快睁不开眼,要不是意志力强,怕是在马上他就睡着了。
眼下回到府里再也扛不住了。
福全睡了个昏天黑地,直到第二日中午才醒来,醒来洗了把脸,还见了刚蹒跚学步的儿子。
用膳时才召人汇报情况。
“……找人去了宛平县衙门,那边说接到报案的有上百户,告御状的有三十二户,所告人家涉及到亲王、郡王、贝勒、贝子、辅国公,还有几位宗室女。”
福全面色难看。
“皇上已经明令禁止放印子钱,他们竟然还敢顶风作案?”
王府的管事大太监解释道:“皇上是下了圣旨,只是这些人家放出去的银子太多,若是不拿回来怕是揭不开锅。”
只是有人胆子大,趁着皇帝离京,不只本金要拿回,想要大捞一笔。
管事大太监劝说了一句,“都是宗室亲戚,王爷还是莫要沾这盆污水,这事还是交给衙门处理。”
福全咬牙道:“我想管他们这堆屁糟事吗?是皇上下旨命我回京处理这件事,事情都传到皇上耳朵里了,是他们想堵就能堵的吗?”
说到这里他起了疑,“府里是不是也有人放钱了?”
管事大太监沉默了片刻,“侧福晋怕是手有些紧,拿了一千两跟家中嫂子一起做生意。”
不用细问,这做生意定然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他生气道:“王府内缺她吃喝了吗?保泰养在他她膝下,她不为府里名声考虑,也得顾虑着保泰啊!”
侧福晋瓜尔佳氏很合他心意,更不要说她诞下了府里唯一的子嗣。
保泰看着就很健康,这次回来就能种牛痘,只要小心照料,长大成人是没问题。
然而在他眼前温柔体贴的女人背地里竟然拿银子出去放,直接颠覆了她在他心中的善良心肠。
那印子钱拿回来的钱可都沾着血泪,她怎么能用得安心?
福全失望,再想到唯一的儿子养在她身边,怕是将她的心都养大了。
再想想福晋,福全更加头疼,福晋生了三个孩子,长女长子夭折,今年正月三女又夭折了。
自这个孩子没了后,福晋便病歪歪的,像是了无生趣的样子。
他有心将保泰报给福晋养,可看福晋这样子,怕是自己都照顾不了,如何能照顾一个孩子?
家里一堆糟心事让福全不由头疼,都说皇上子嗣艰难,跟皇上比,他的子嗣才叫艰难。
府里就剩下这一个孩子,能不能站住还是问题。
算了,不想了。
福全摇摇头示意管事大太监继续说。
“这些告状的人之前也告过,但是不知为何有撤状了,后来消失了几天,等昨天再出现,这伙人聚在一起像是豁出去了要告御状。”
福全意识到里面问题,“可有问出先前为何撤掉状纸,消失期间去了哪里?”
“撤掉状纸衙门里的衙役知道,说是受到了威胁,当初告官的人都被打了一顿,还受到了威胁,要是不撤掉状纸,就得小心家里人性命。”
“现在豁出去告御状,好像是他们将家人都藏了起来。”
“也就是说告状的人背后有人撑腰?”福全眉头紧锁,有人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这种熟悉的即视感……
“该不会是贵妃吧?”他脱口而出。
越想越觉得对,怎么可能那么巧,贵妃一回京就出现了这么一个大案子,告御状的方式跟前一次如出一辙。
这可直接把他给气笑了。
皇上怎么就看上这么一个难搞的女人,把朝廷当什么?把告御状当儿戏吗?
他很是无语,怀疑皇上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特意派他来帮着扫清干系。
他叹了口气,这事要真牵涉到安亲王府也不算一件坏事。
安亲王府表现得太过谨慎了,不露出一点破绽,你说自污一下怎么了,非得要个好名声,这不让皇上怀疑你有不轨之心放心不下吗?
福全都不知道怎么说安亲王。
这位老王爷打仗本事一流,当年可是跟着肃亲王豪格打过张献忠,也进讨喀尔喀部土谢图汗、车臣汗,甚至被封为定远平寇大将军,讨伐吴三桂。
可惜人太耿直,不懂为人臣子的道理,你不学萧何,你学什么韩信。
这下成为皇上紧盯着的对象了吧?
上一个被皇上盯上的是谁?
那可是鳌拜!
“去派人调查一下,看那些人的家人是不是被贵妃的人藏起来了。”
宝音并不知道福全回京这件事,也不知道印子钱案即将由福全接手,某位和硕亲王都被波及到。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
印子钱一案,各大报馆都知道能干出放印子钱的都是高门大户,说不定还是皇亲国戚,这个时候他们自然是装死不敢报道这个案子。
在其他小报一片岁月静好中,《世界新闻报》轰得一声爆雷,直接揭开了这层遮羞布。
《世界新闻报》不止从头跟踪这事,甚至还调查到牵涉进印子钱案的有哪些人,证据都一一列明了。
怕有人看不懂,还画了关系图,将那跟套娃一样的关系一层一层讲明白了,哪怕普通百姓也搞懂了为何奶娘的女婿放印子钱会跟某个贝勒府有关系。
总之一句话,这么大一笔钱就不是一个奶奶女婿能拿出来的,要是能拿出来何必给高门大户做女婿,早买大宅子住进去了。
这银子到最后只能是背后的主人拿出来的,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大家伙儿都认定了。
《世界新闻报》干的事让不少人家恨得牙痒痒,甚至还有人带人砸了报馆。
贵妃对于大部分是个地位尊贵的人,可在某些人眼里那就是皇上的妾。
顶多一名贵妾,还是个没有家族可以依靠的贵妾,这不就任人欺负?
然而报馆前脚被砸,后脚相关人就被裕亲王带兵抓走。
这下宗室一片哗然,不明白裕亲王为何插手这件事。
短短几天,裕亲王已经翻完了所有案子,抓捕打砸报馆的只是开头,接下来所有涉案人员都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