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薛琴挠破头皮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之前大家一个个热火朝天的,现在又突然掉过头,冷屁股贴她热脸?
她抓了好几个人逼问,好不容易才问出一二来。
结果她不知道还好,听了答案,气得她跑到叶菁菁面前时,两只鼻孔还跟牛一样,“呼哧呼哧”喘粗气。
“太过分了!”
薛琴简直是痛心疾首。
“厂里花这么大的精力给他们创造学习的机会,他们竟然还不珍惜!竟然嫌弃工人夜校不脱产,还要上班!
怎么,一个个是想打着学习的旗号,当少爷小姐吗?”
叶菁菁看她跟个陀螺似的转来转去,嫌头晕,赶紧开口打断她:“行了,这很正常。学习本身就很辛苦。没实打实的好处,有多少人愿意学习啊。”
她也想打游戏,想出去浪,好不好!
薛琴莫名心虚,她是为着能理直气壮地去上工农兵大学,才想方设法,拐弯抹角地来补课的。
可其他职工,学得再好,工农兵大学也跟他们没关系啊。
人家嫌浪费时间,好像也没啥不对的地方。
只是——
“招不到学生,那我们夜校还怎么办下去?”
“没事。”叶菁菁胸有成竹,伸手指着自己的老班底,“你看,我们现在不是已经有这么多学生了吗?”
薛琴急得直跺脚:“这一点人怎么够?”
到时候她写办工人夜校的总结,都没办法下笔。
“放心唻。”叶菁菁依然老神在在,“肯定会有人来,到时候我只怕厂里的大礼堂小礼堂都不够坐。”
纺织三厂没有自己的学校,自然变不出教室给大家用,只能临时把大小礼堂拎出来,加上图书馆,凑成数理化三间教室。
按照她们原先的招生计划,招六百人,下午和晚上各300人,一个班放100人,老师勉强能叫大家都听上课。
人再多,教室坐不下,学生也听不见了。
但是现在——
薛琴怀疑她吹牛:“还坐满呢,你能坐满一处,我都笑死了。”
叶菁菁笑道:“那咱们打个赌,要是我招到100个以上的学生,你就请我吃小笼包可好?反过来我请你。”
“一言为定!”薛琴脱口而出,“我等着你的小笼包。”
她就不信了,叶菁菁还能变戏法,招揽100号职工。
呵!
倘若纺织厂的职工真这么爱学习的话,图书馆的自学小组都存在一个多月了,怎么不见他们跑来要求加入啊。
第44章 造个谣而已 用录音机上课
叶菁菁要怎么把学生都捞进教室?
透露马上就要举办高考的事吗?
疯了她哦!
有些事情可以私底下讨论, 毕竟现在已经是1977年的秋天,政治空气松泛了很多。
但你公开拿出来讲,闹得沸沸扬扬的话, 搞不好会出事的。
故而叶菁菁决定——
藏一半漏一半,让你们自己猜。
工人们去食堂吃饭的时候, 刚好碰上田宁和方萍打着哈欠下楼来, 两人都是眼睛发直。
跟在她们后面的王凤珍,更是眼睛都睁不开了, 有气无力地抱怨:“要不是为了……我真是一天都扛不住了。”
田宁一边打米汤,一边安慰她:“忍忍吧, 考完就好了。”
旁边工友经过,听了一耳朵,好奇不已:“考什么呀?”
三人顿时像受了惊吓一样, 慌不迭地矢口否认:“没有没有, 你听岔了。”
她们反应没这么激烈还好,如此此地无银三百两, 工友能信了她们的鬼话才怪。
可是不管工友如何打听,三个临时工都是一口咬定,就是听错了,她们没说有什么考试。
人的好奇心,就是这样被一点点勾起的。
工友确定自己没耳鸣,便悄咪咪地跑到图书馆外面偷听。
哎呦!这一听,果然听出了乾坤。
里面的人都在说什么呀?
他们信誓旦旦,我们提前学习, 比别人占优势,到时候一进考场,人家没准备, 我们肯定能脱颖而出。
哎呦喂!
纺织厂能有什么考试啊?必然是招工考试啊。
招正式工的那种。
难怪那些临时工都跟着叶菁菁学呢,合着是提前准备,到时候好一鸣惊人。
什么?你说我是胡思乱想,临时工能不能转正,事实上都靠背后关系?
嘿!那可不一定。
没瞧见这回厂里大张旗鼓地搞工人夜校吗?还从外面听了老师过来。
这说明什么?说明厂里动真格了。
那为啥厂里不民说这事儿?
废话!
当然是因为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啊。
厂里都给你提供学习条件了,你自己不珍惜,一天到晚嘻嘻哈哈,浑浑噩噩地混日子。
回头你考不上,能怪谁?
那叶菁菁他们是怎么提前知道消息的?
嗐!哪个厂里没关系户啊。
人家叶菁菁本来家里条件就好,没看人家送礼都是,又是大白兔奶糖又是罐头又是麦乳精的。
再说人家成绩好啊,人家那洋文念得多溜啊,人家还在报纸上发表文章呢。
就连学习,都是她带着玩得好的临时工一块学的。
到时候他们考上了,厂里都能说得光明正大——人家就是一直爱学习,有上进心。
这样的人转正式工了,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哎呦哎呦,不行不行。
不能让他们白占了便宜,不就是提前学,然后参加考试吗?
大家都是中学混过来的人,拿着高中毕业证书,实际上得半文盲水平,谁比谁强到哪儿去啊。
你们能考,我们也能考。
于是——
仅仅隔了一天,薛晴就稀里糊涂地发出去了一百多份报名表。
老天爷哎,大家到底怎么回事啊,一个个一天一个主意。
她抓着人问原委。
可是谁愿意承认呢?大家一个比一个高风亮节,个个都慷慨激昂,强调自己就是单纯地热爱学习。
呸!
她信了他们的邪!
叶菁菁安慰她:“你管他们为什么来呢,有人上课,咱们纺织三厂的工人夜校能开起来,才是重点。”
薛琴还在翻看报名表,忍不住嘀咕:“真是的,一点上进心都没有。”
她指的是厂里的正式工们。
同样的学习机会,居然只有临时工珍惜。
叶菁菁没替正式工们辩白,没错,她就是偏心临时工。
同工不同酬,活干的一点也不少的临时工,平常受到的委屈已经够多的了。
现在,享受她一点点小小的私心的偏爱,又有什么不对呢?
她转移话题:“人数够了,就赶紧安排上课吧。”
时间不等人,再拖下去,高考就要来临了。
薛琴也收起了疑惑心,关注重点:“对对对,我马上去通知老师。”
年轻的工会干事工作热情极为高涨。
作为被厂长点名的工人夜校负责人,她不仅联系了老师,她还正儿八经地去听课。
结果是刚上完第一堂数学课,她就直接拿着叶菁菁给她的数学笔记,让人家教龄17年的老教师,对着笔记讲。
理由非常简单,老师讲的内容她没听懂,但是笔记她能看懂。
可见还是笔记强。
曹老师忍了又忍,到底曾经的遭遇,让她完全不敢得罪学生,只能屈辱地接过人家的讲义,继续往下上课。
第二堂课,薛琴跑去上物理课,刚好碰上叶菁菁。
后者是过来上半导体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