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长连忙强调:“都是咱们纺织厂的人,一家人!”
“狗屁的一家人!”叶菁菁冷笑,“谁当我是家人了?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反正马上放暑假了,我没事儿,我就去中央举报!”
厂长一个头两个大,想要软硬兼施,暗含威胁,偏偏叶菁菁早不是纺织厂的人了。
他琢磨着要不要跟西津大学打声招呼,又觉得家丑不可外扬,不该闹得满城风雨。
一时间,厂长竟然踟蹰起来。
倒是薛琴忍不住,在旁边嘴了一句:“就是啊,二厂都没嫌丢人,我们丢什么人。”
厂长不耐烦地挥挥手:“哪有这种说法。在外面讲起来,讲的都是我们西津纺织厂。”
叶菁菁直接掉头:“那也跟我没关系,反正我不是纺织厂的人。”
厂长“哎哎”叫唤着,伸手招她回来:“哪个家里不是纺织厂的人?我跟你说,厂里一直把你当带薪上大学看的啊。除了不能发工资,其他什么好事不想到你呀。你要这样还不是纺织厂的人,那就太伤我们的心了。”
叶菁菁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笑话,伸手指自己的脸:“当我是纺织厂的人?您在开什么玩笑啊!”
楼下传来的陶春花的叫声:“你不要瞎讲八道!”
她是坐公交车去的西津大学,回头等不及公交车,坐的是三轮车。
但哪怕人家三轮车师傅都已经踩出火星了,可怎么也赶不上自行车。
所以她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我瞎讲八道个鬼!”
叶菁菁跑到走廊上去,居高临下地跟她吵,“我马上就去中央举报。要是我去中央的举报信也能到你手里,那我敬你手眼通天!”
厂长从办公室里头跑出来,死命拉着叶菁菁:“好了好了,都是纺织厂的人,闹什么闹啊!”
他脱口而出,“你闲得慌啊!你有举报的时间,赶紧去学学日语。”
叶菁菁翻了个白眼,桀骜不驯:“我学什么日语?”
薛琴是条件反射,一把捂住她的嘴巴,信誓旦旦地保证:“马上学,我盯着她学,保准不耽误八月份去日本。”
她不给厂长否定的机会,直接拖着叶菁菁,一路跑回自己的办公室。
合上房门,她才盯着叶菁菁,小声逼问:“你老实说,到底是不是你写的举报信?”
她越想越觉得这是叶菁菁能干出来的事。
对,这事儿叶菁菁没有任何好处。
但是开夜校,录广播课,把教材卖到全国各地,帮助这么多人考上大学,改变了命运,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这些事情她都做了。
她就不是一个奔着好处去做事的人。
然而叶菁菁矢口否认:“别扯了。这不明摆着的事嘛,这举报如果成功了,谁得到好处最多,那他(她)就是举报的人。”
她不会承认的,对着谁她都不会承认。
举报信都能到被举报人的手里了,她疯了她承认。
秘密有第二个人知道,那就不再是秘密。
她不会告诉薛琴,不会告诉王凤珍,不会告诉方萍,不会告诉田宁,也不会告诉谢广白。
朋友和恋人,谁都不会说。
薛琴将信将疑。
但是叶菁菁已经迅速转移了话题:“哎,厂长什么意思啊?让我学日语。”
薛琴白了她一眼:“当然是让你一块儿去日本了。”
叶菁菁瞪大眼睛:“合着他能做主加人啊!”
薛琴也猛然回过神。
对呀!厂长能做主加人,为什么还要逼着她去跟叶菁菁讲,她被刷掉了?
可恶,真的太可恶了。
完全不把她们当能说话的人!
薛琴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火:“那你是去厦门还是去日本啊?”
“当然去日本了!”
一个是自费一个是公费,傻子都知道该选哪一个呀。
第198章 火车上的油条 宾馆好豪华
厂长的确有这个能力, 叶菁菁的名字又加进了名单。
薛琴开始往好的方向想:“幸亏陶春花闹腾了一回,否则厂里还没这么好讲话。”
叶菁菁翻个白眼:“我还白白挨骂了呢。”
薛琴赶紧安抚她:“别气了别气了,这回刘副厂长去不了。”
“什么!”叶菁菁跳脚, 更加气愤难当,“他做了什么孽, 纺织厂之前不知道吗?这种人还做标兵出国, 怎么标兵?强·奸犯标兵吗!”
薛琴又要捂她的嘴:“行了,大姐, 我求你了。好歹我还是纺织厂的人。”
“纺织厂就是因为这种包庇犯罪分子的落后思想,所以才纪律规章形同虚设, 所以才管理跟不上,所以才会被人嘲笑。”
薛琴直接求饶:“好了好了,可以了可以了。”
“可以个鬼。”叶菁菁继续翻白眼, “打死我也不相信, 厂里有动作是为了我。”
这点薛琴还真没办法撒谎。
因为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陶春花跑来找叶菁菁发疯的时候,刘副厂长也敲打了他的怀疑对象。
结果能被怀疑上的, 那都是不好惹的刺儿头。
叶菁菁在三厂发疯,人家直接跑去总厂要说法了。
这一要就把出国学习的名额给要过去了。
叶菁菁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
薛琴也觉得好丢脸,纺织就这么厂莫名其妙地,拿不出手了。
“行啦。”她觉得没脸待下去,提醒叶菁菁,“你收拾收拾啊,我们八月一号出发。”
呵, 还真会挑日子,建军节啊。得亏没挑八月十五号。
谢广白对女友去日本参观这件事,没啥想法。
在他看来, 这就是出差嘛,不过是出趟洋差而已。
他更关心的是女友在外的衣食住行,尤其是穿衣和吃饭问题。
现在八月份还好,冬天的话,日本气温跟咱们国家的东北挺像,还是很冷的。
至于吃的问题。
谢广白再三叮嘱:“我看书上说,日本人喜欢吃生鱼片,你可千万别吃。”
叶菁菁好奇:“为什么啊?”
“东西不烧熟了,容易得寄生虫病啊。”
叶菁菁更好奇了:“那日本人为什么不得?”
“谁说不得的?”谢广白肯定道,“日本的寄生虫病发病率非常高,所以他们国家治寄生虫病很有一手。”
为什么呢?病例多呗,医生积累的经验自然也就多了。
叶菁菁瞪大眼睛,原来如此啊。
她一直以为日本的饮食习惯挺健康的呢。
看来全是错觉。
谢广白安慰她:“其他的东西都还好,反正吃熟食,别吃生的啊。”
叶菁菁点头答应,想问他要点什么,但考虑到囊中羞涩,还是算了。
他们这一趟出国,一切行动听指挥,压根就没私人行程。
什么趁机逛街购物之类的,更是想都别想。
叶菁菁只能表示:“我到时候多拍几张照片。”
谢广白乐了:“你把自己照顾好就行。”
他们谁也没说会不会留在国外之类的话。
1978年,大家压根没这个意识。出国的热潮,还要再往后稍稍呢。
转眼七月到了底,七月三十一号当天,叶菁菁他们便出发了。
因为西津机场是军用机场,不对外开放。
纺织厂要坐飞机出国,得先坐火车去上海,然后再转飞机。
麻烦吧?其实也还好。
因为在前几年,从上海还得先飞去香港,然后才能转机到日本。
现在他们已经省了很多事了。
上的火车以后,叶菁菁才发现,好家伙,居然一节车厢全被包圆了。
不是纺织厂财大气粗啊,也不是现在没人坐火车,空的位置多。
而是厂里派了一批工人去上海纺织厂学习,刚好包圆了一节车厢。
叶菁菁忍不住跟薛琴咬耳朵:“专车啊!”
薛琴跟着一乐,可不是嘛,坐在这里可真自在,都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