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爷见了福晋,把情况一说,差点把乌拉那拉氏气个仰倒。
请外人来封府邸是什么意思?这是防谁呢?
十四爷也不管这些,只说这是四哥的请托,便去前院坐镇了。
到了第二天,正觉得无聊的时候,底下来报:“爷,抓到个小太监。”
接着侍卫便扭送了一个小太监上来,那小太监一进来就战战兢兢地跪下,口口声声的喊冤:“十四爷,奴才冤枉啊!”
十四拽着他的头发,先结结实实给了两巴掌,才问:“说吧,怎么回事。”
那小太监当即嘴角就留下鲜血,却不敢擦,直磕头说道:“回十四爷,今日是小四阿哥上书房休沐的日子,奴才是去马棚套车准备接人的。”
“哦,”十四点点头,倒是合情合理,他大手一挥,“我这就让人去告诉弘历不用回来了,在娘娘宫里多住几天就是。”
那小太监一听就急了,连忙说:“十四爷,奴才不是去接小四阿哥回府,是要直接去圆明园见我们主子爷的。”
十四眯着眼问:“你们主子爷吩咐的?”
“这……主子爷病着,哪儿会有吩咐,是福晋派奴才去的。”
小太监一瞬间的心虚呗十四看在眼里,他虽然是受小嫂子的请托而来,却也不能真的跑去跟正经的四嫂对峙,更不好参与进四哥后院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想了想他才说道:“爷亲自派人去接弘历,让四嫂不用担心,你滚吧。”
到了这程度,小太监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只好战战兢兢地回去禀告李氏。
侍卫问十四:“爷,真要去么?”
十四摸摸下巴,一时没了主意,主要是他也不知道四个后院是个什么情况,现在去圆明园问,也已然来不及了。
不想过了一会儿,福晋身边的大丫鬟翠玉亲自来了,她福了福身:“十四爷,我们主子说了,小阿哥还小,就别来回奔波了,还请宫里娘娘继续照看着。至于那小太监套的车,还请十四爷保管好。”
十四闹不清楚他们这些事,只一面派人去宫门口等弘历,一面派侍卫去守着那马车,连车也不卸下来,就那么原封不动的放着。
………
圆明园里,馨瑶将四爷所在的卧房隔壁清空,按照那老大夫的要求,只摆了一架罗汉床,一个条案并一个水盆架子。
因为是馨瑶心中的手术室,所以她又开了一坛口外的烈酒,里里外外把物件都喷洒了一遍。
准备好之后,她沐浴更衣,只换上了一身纯白的棉布袍子,把头发编成辫子盘起来,用钿子包住,一应的首饰脂粉皆无,跟着老大夫进了手术室。
动刀的过程馨瑶不敢看,只捧着四爷的脸,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等到老大夫拿起鱼肠线一层一层缝合的时候,馨瑶心里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切除了已经发炎的阑尾,又处理了周围的脓肿,只要后续刀口不发炎,就算是熬出来了。
…………
小弘历还不是知道他的阿玛正在经历生死,被德妃哄了几句就继续吃喝玩乐,然后在上书房念书。
可德妃却过得很煎熬。她一共生了七个孩子,每一个她都满怀期待,现今却只剩下这两个儿子,不能再失去其中任意一个了!
云姑姑劝她:“娘娘别急,没消息才是好事。”
话糙理不糙,真有人来报丧才是天塌了。
可德妃坐不住。她左思右想,最后还是求到皇太后面前。幸好今年皇太后惫懒不愿动,没有跟着皇上去塞外,不然她真的是哭诉无门。
太后是个心肠软的人,瞧德妃这样子就同意她出宫去探望老四,还准她这两日暂住畅春园,不必急着回宫。
不过同意是同意,可宫中自有规矩,德妃生生熬到第二天,天刚亮,她就赶到神武门,坐着仪驾往城外去。
到了这里,她也不等人通报,直奔上次去过的牡丹台。到了门口,得到消息的馨瑶正匆匆迎出来。
这几天馨瑶一直在四爷身边守着,困极了就在旁边的塌上眯一会儿,因此现在精神不济,眼里满是红丝。
德妃也维持不住平日里的温婉仪态,一把抓住馨瑶的手问道:“好孩子苦了你了。老四怎么样了?”
馨瑶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带着德妃往里间走去,边走边说:“请娘娘勿怪,我们爷这肠痈是急病,喝了药施了针也不见好,眼瞅着要坏,我一狠心就让开刀切了。”
德妃听的心惊肉跳,可责备的话却也说不出口。
馨瑶打起帘子,接着说:“现在已经过了两天,刀口没发炎,我们爷也退烧了,想来等它慢慢长好就没事了。”
卧房内,胤禛刚刚喝了药,正昏昏欲睡地时候,就听到门口的交谈声,他侧头一看,竟然是德妃绕过屏风朝他走过来。
“娘娘怎么来了?”胤禛吃惊,想起身坐起来。
德妃赶紧来到床边一把摁住他:“你这孩子,这时候还讲究什么,躺着就是。”
说罢,就掀起被子,又撩开衣服,想看他右腹的刀口。不过刀口早包扎上了,因着他刚刚起身,似乎渗出了丝丝血迹,惹得德妃不禁红了眼眶。
“好端端的,怎么就这样了……”说着说着忍不住,终于是掉下泪来。
那颗眼泪落在胤禛的手背上,灼的他生疼。
这么多年,胤禛还是第一次见德妃这样,心里顿时涌起一股酸酸涩涩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不自觉的呢喃一声:“额娘……”
这一声额娘,德妃也有将近二十年没有听过了,此刻更是忍不住,顷刻间泪如雨下。
母子两就这么相顾无言,默默垂泪。慢慢的,汤药的副作用显现出来,胤禛的眼皮开始变沉,十分困顿。
德妃擦擦眼泪,把手放在他的身上轻轻拍着,语气里满是说不出的温柔与慈爱:“睡吧,额娘在呢。”
在德妃嘴角的浅笑里,胤禛慢慢进入了甘甜的梦乡。
德妃一共照顾了他三日,在诏询了多位太医确认病情,又在换药时亲眼确认过他刀口长得很好之后,才离开圆明园,回到宫里。
临走时,德妃拉着馨瑶的手说道:“好孩子,弘历在我那里一切都好,老四府里的事都交给你我也放心了。”
第119章 事发
手术用的鱼肠线不用拆线,月余就可以被吸收消化,馨瑶在德妃走后,瞧着四爷确实是病情无碍了,才把自己的安排都告诉他。
四爷依旧躺着不能随意动,他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馨瑶蜡黄消瘦的脸:“是我对不起你,瑶瑶已经做的够好了。”
馨瑶一本正经的点点头:“那是自然,你的命是我救得,你这辈子都还不完。”
“那就下辈子。”
馨瑶啐了一口:“呸,你想得美。”下辈子再也不来你们大清了。
胤禛恍惚想起某个大雪纷飞的午后,他的瑶瑶刚刚搬入落霞阁的时候,吃醉了酒,怅然又委屈的问他“为什么这么多小老婆”
当时的他心里既得意又警惕,害怕她有不安分的心思。可一路走来,他早就把瑶瑶当成了自己的妻子,唯一的妻子。
于是他认真的说道:“我保证下辈子只有你一个。”
馨瑶显然不满意,嘟囔道:“你现在也只有我一个。”大约从她怀了弘历起,四爷就不再去别人的屋里了。
胤禛不依不饶,补充道:“下辈子,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个。”
“那,”馨瑶犹疑着,轻声而缓慢地说:“那下辈子你来找我,跟我回家。”
“好。”胤禛含笑答应。
两个人温情脉脉说了一会儿话,馨瑶才想到:“府里怎么办,十四爷还在呢,也不知这些日子没出去采买,府里的吃食用度还够不够。”
“你别急,”胤禛安抚她,“苏培盛!”
胤禛对他道:“你亲自回府里一趟,问问十四这段时间的情况,让他不必再守着了。另外告诉府里的人,就说我大好了,只是需要静养,让府里的人都来请安侍疾——福晋也来。若有其他情况,一并带来园子处理。”
四爷有了精神,馨瑶顿时觉得自己浑身哪儿哪儿都不舒服。胤禛撵她回去休息,她把白鹭留下听用,才自己回去,好好的泡了个热水澡,搓洗一番,又狠狠吃了一顿,睡足了五个时辰,方觉得养回一点精神。
等她收拾好,府里的人也都到了。
苏培盛回府后听说了马车的事情,顿时警铃大作,连着小太监带着李氏,还有那马车一并给拉来了。
本是不想让主子爷费神的,可事关重大苏培盛不敢擅自决定,只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胤禛这几日精神恢复的很快,除了不能活动身子,其他倒是无碍,因此便把人聚集到了正厅。
牡丹台的正厅乃是亲王府正殿的规制,宏大开阔,只在丹陛之上设一屏风,屏风前有一宝座。
馨瑶扶着胤禛在宝座上坐下,刚想退下去跟其他人一起站着,却被胤禛握住胳膊,微微一用力,拉着她一起坐下。
“你陪我坐着吧。”胤禛朝她微微一笑以示安抚。
且不论这宝座跟龙椅一样是专人专座,这里只有他有资格,福晋都做不了,更何况是她这个侧室。倒不是馨瑶妄自菲薄,实在是不想给自己拉仇恨,毕竟福晋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胤禛却不在乎,开始盘问起了众人。
此时厅堂里有福晋和武氏,以及被堵了嘴的李氏,和一个瑟瑟发抖跪着的小太监。
李氏一到园子里就叫嚷着要见主子爷,福晋不堪其扰,直接让人堵了她的嘴,所以此刻她只能‘呜呜呜’的显示着自己的存在感。
四爷正在病中,却不想听她聒噪的哭天抹泪,所以直接无视,点了武氏问:“你来说。”
武氏知道自己这辈子的关键来了,因此跪下磕了个头,没有起身,直接说道:“回主子爷的话,是李侧福晋派了个小太监,说要接小四阿哥来这圆明园给主子爷侍疾,但当时十四爷已经带人围了园子,因此拦住了小太监。”
她直接说出是李氏派小太监去的,就是为了引出接下去的话。
果然四爷问:“李氏一直在院子静养,好好的为什么会派人出去接弘历?”
武氏又磕了个头:“请主子爷息怒,李侧福晋说若有不忍言之事,当立在福晋膝下抚养长大的三阿哥为世子。”
李氏‘呜呜呜’的发出巨大的声音,拼命挣扎想要反驳,可她双手被反绑着,没有办法拿下嘴里塞的结结实实地布条。
胤禛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怒气,早在关押李氏的那一晚,他的心就凉透了,从此李氏对他而言就是路人,没有半分情意。
“苏培盛,那马车你查了么?”
苏培盛回去的这一天效率很高,他退了两步,从一旁的小几上拿出一个布包,打开后里面是一个铜制的茶壶,另有配套的水杯。
“回主子爷,马车没什么问题,只这套茶具没见过,奴才查问了后门的人,得知是那天有人特意送进府里,递给这狗奴才的。”说着他踢了一脚身边的小太监。
从看见这套茶具开始,馨瑶就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这个招数她再眼熟不过了,她刚进府时,李氏就用过这个方式害弘晖!
福晋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果然知道当初那件事,是她故意让那波斯猫送来的。
若不是钮祜禄氏,她现在都未必知道真相。
这样想着,乌拉那拉氏这两年因和四爷冷战而对她产生的怨气也消了大半。
苏培盛有些诧异地瞄了一眼馨瑶,又接着道:“至于这铜壶的来历,奴才不知,只是这次帮李侧福晋传递消息的,正时当初她身边的大丫鬟的秋菊,奴才查问了一番,秋菊说……这铜壶是伤寒病人所用过的。”
好好好,绕是胤禛见惯了大风大浪,也被这阴毒伎俩气的手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