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氏虽然不知道当初馨瑶给福晋送铜壶的事,可看馨瑶这种反应,也猜了个大概,既然如此,她想着当初这个主意虽然是自己给她出的,可却从来没有插手过,现下倒不如跟各位主子卖个好。
因此她又磕头道:“主子爷,恕妾身直言,小四阿哥身体康健,就算被感染了伤寒定能痊愈。可妾身记得,当年大阿哥是在种痘后体虚之时,一场风寒去的。”
提到儿子,福晋终于绷不住了。她没和武氏串通过,但这是个聪明人,又一直想改换门庭,倒省的她废了一番口舌。
乌拉那拉氏悲从中来,眼泪终于湿润了眼眶,她走到门口,也从翠玉手里拿了个包裹:“请爷看看这个。”
胤禛此时已经手脚发凉,他没想到,竟能如此牵扯到一桩陈年旧案!
他的嫡长子弘晖!
他用力的捏着宝座的扶手,一再劝自己冷静,语气艰涩的问福晋:“为什么不告诉我?”
福晋闭了闭眼睛,喃喃道:“是我没用……太晚了……”
他又转头看向瑶瑶,这反应,说明她也早知道,满屋子只有他一个傻子。
哈!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一股憋闷的郁气在他心里冲撞,让他猛的一下站起来,却不小心牵扯到了刀口,疼的他晃了晃身形。
馨瑶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胤禛从她梅花鹿般的大眼睛里看出了担忧,那么明亮,那么澄澈,好似朔日里拿明亮的瑶光星。
不知怎么,胤禛就觉得那股郁气散了大半。
他眨眨眼,沉声道:“李氏身子不好,还是送回府里接着静养吧。”
从头到尾,李氏都没能说出半句话。
过了两日,果然府里传出云板声,有人快马来报,说李侧福晋病殁了,她的大丫鬟秋菊忠心孝顺,也跟着去了。
武氏抱着懵懂的二格格在房里又哭又笑,大醉一场。
福晋亲手抄了一遍地藏王经,供在地藏王菩萨前。
“弘晖,我的好儿子,额娘给你报了仇,你安心投胎吧,托生个好人家,下辈子咱们再作母子。”
………
府里的一切暂且不提,众人散了之后,苏培盛跟到了四爷跟前。
趁着馨瑶不在,苏培盛小声对胤禛说:“主子爷,奴才昨日查了那铜壶,发现是八爷的人从后街角门送进来的。那收买小太监的银子,也是八爷给的。”
胤禛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好半晌没有说话,似乎是睡着了,可被子下的手却紧紧地攥成拳,青筋暴起。
知道屏风外传来馨瑶的脚步声,胤禛才轻声说:“相关的人,一概都料理了吧。”
苏培盛没说话,默默打了个千退了出去。
第120章 结局
弘晖的事情,让四爷消沉了好几天。养病之时胤禛也做不了别的,大多时候都在抄写佛经。
直到又过了七八天,弘历上书房休息,赶来圆明园看自己老爹。
“阿玛,额娘,妹妹!”弘历在湖边下了马车,一路蹦蹦跳跳的爬上台阶,来到后院。
“哥哥!”小婉宁正在院子里和她二姐姐婉茹玩捉迷藏,见到弘历也忘了躲藏,直接蹦出来挥手打招呼。
这一下子就暴露了,二格格婉茹连找都不用找。弘历摸摸妹妹的脑袋,笑嘻嘻的说了一句:“小傻子。”然后跑进了屋里。
“阿玛,弘历来看您了。”
胤禛正在书房对着一卷本愿经发呆,听到弘历中气实足的喊声才露出笑意。慢慢站起身走出去。
弘历的到来让胤禛平复了心情,晚上他数次看着馨瑶,欲言又止。
“……?”馨瑶觉得好生奇怪,“你到底想干嘛?”
这话不好问出口,胤禛只得模棱两可的说:“那天的事……你知道?”
馨瑶明白他说的是弘晖的事情,叹了口气:“早知道了,那时候好像才进府没多久。”
胤禛抿了抿唇:“你们都知道,怎么没一个告诉我?”
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这两天他总是在反思,怎么自己连府里的事都管不好。
馨瑶躺在床上,声音闷闷的:“我当时是个什么身份,哪里敢掺和这种事,不过是找个法子提醒福晋,让自己良心过得去罢了,更何况连福晋当时都没证据诶。”
胤禛也很郁闷:“以后,有什么都要跟我说。”
“嗯。”馨瑶第一时间答应的很干脆,毕竟他们到这份上,府里的事确实没什么不能说的。
额……不对,馨瑶想起来什么。
胤禛一看她这样,撑着胳膊支起了身子:“果然还有!”
馨瑶点头承认:“确实还有一个,但也只有这一个了。”
“是什么?”
馨瑶看着四爷,神态严肃,语气坚定:“爷别问了,我不会说的。”
想了想,又补充道:“死的时候告诉你。”
胤禛气笑了,捏了捏她的脸颊:“不想说便罢了,什么死啊活啊的。”
“我说真的,去世前一定告诉你。”
“……好。”
…………
冬去春来,转眼到了康熙五十二年的春天。
去岁四爷病好之后,又接着去户部当值,继续负责追缴的事情。恢复了忙碌的生活。朝堂上明显能感觉出来,康熙对于雍亲王越来越信重,参与的事务也越来越多。
但雍亲王本人却一如既往地低调,等闲不与朝臣结交,看的康熙更加满意。
另一方面,便是皇上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自前年二废太子之后,皇上便落下了一下心悸的毛病,身边每时每刻都离不了人,就怕哪一刻发病了,没人去喂保心丸。
雪上加霜的是,夏日里皇上又得了一场热伤风,今天的木兰秋狝,便让雍亲王代他前去。
这可是一个重大信号。
馨瑶刚查出两个月的身孕,不能同去,只能在圆明园养胎。
临出发前,胤禛叮嘱道:“府里的事你没经历就不用管了,万事等我回来,皇上带着娘娘在畅春园养病,若是无聊,无看看娘娘也好。”
馨瑶笑着答应,送他出门。
三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待到十月中,四爷便赶了回来。
馨瑶的身孕已经五个月了,肚子微微隆起,牵着小婉宁的手在牡丹台后院门口等着四爷。
胤禛回来的脸色却不大好看。
“怎么了?”晚上就寝时,馨瑶才有机会好好问问,“可是在畅春园里遇到什么事了?”
“今年过年怕是要在畅春园过了。”
馨瑶瞪大了眼睛。冬季的结清颇多,从颁金节到冬至到元日正旦,要不是去太庙、天坛祭祀,要么要开大朝会,所以康熙一般十月就回紫禁城了,从来不会在畅春园过年。
“皇上的身子……”已经这么差了?
馨瑶记得康熙不是在位六十一年么?这才五十二诶,难道她的蝴蝶翅膀还能扇到康熙那里去?
胤禛悠悠长叹:“前年的秋狝,废太子联合几个心怀不满的喀尔喀王公,妄想翻天,还是被你哥哥的前锋营截获解围的,从那时候开始,皇上的身体就每况愈下了。”
哦,怪不得哥哥会升到内城禁军的位置。
想了想,胤禛还是嘱咐道:“若是……你就让侍卫守住园子。”
馨瑶没说话,只是紧紧的握着胤禛的手。
之后的几天,胤禛只在园子里吃吃喝喝的休息,一副悠闲状,只是见了一会馨瑶的哥哥伊通阿,两人不知说了什么。
没过半个月,一天夜里畅春园来人,急诏雍亲王前去。
馨瑶的一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里了。四爷走后,她立马按照四爷说的让侍卫围住园子,自己则捧着肚子喝醒神茶,强令自己打起精神。
就这么心情不宁的等了两天,白鹭急匆匆的跑进来:“主子,苏公公回来了!”
馨瑶赶紧坐直身子:“快让他进来。”
苏培盛一溜烟地小跑进屋,到得跟前扑通一声跪下,悲恸的嚎了一嗓子:“禀侧福晋,皇上殡天了。”
馨瑶一愣,也赶紧拿手帕抹着眼角,装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含含糊糊的问:“主子爷怎么样了?”
苏培盛一边抽噎,一边抖着声音说:“几位满蒙汉亲贵重臣在乾清宫宣读了遗诏……是让我们爷继承大统。”
说道最后声音更抖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兴奋得。
大事落定,煎熬了两天的馨瑶心神一松,连忙问:“主子爷可有别的吩咐?”
“奴才这次来,就是请侧福晋带着园子里的人,先回王府的,接下来还有的忙呢。”
馨瑶点点头,这是应有之义。接下来便是忙碌的一段时日,因着馨瑶怀着身孕,胤禛特意免了她许多葬礼的礼节,宫内外也不太好说什么,毕竟这些年馨瑶的流言蜚语也不少。
馨瑶乐得轻松。
一连忙了一个多月,过了冬至,胤禛才算是坐稳了位置。乌拉那拉氏照例封为皇后,因着坤宁宫已经多年不住人,只当初祭祀场所,所以胤禛把皇后赐居西六宫的核心——翊坤宫。
武氏因为抚养二格格封为宁妃,住在长春宫。宋氏无宠无子,只封了懋嫔,住在储秀宫。几个常年没有存在感的民女侍妾封了贵人,安排在不同宫殿。
康熙的后宫众多,一时半会儿的也腾不出来位置,正好胤禛的后宫只小猫两三只,用不了几座宫殿,因此暂时被封为太后的德妃领着先帝的嫔妃住东六宫,新晋皇后带着胤禛的后宫住在西六宫。
馨瑶自然而然的成了贵妃,可选住所时有点为难,永寿宫需要修缮,太极殿早不是嫔妃住所,只剩下一个咸福宫,又太远了。胤禛想了想,索性以安胎为由,直接把馨瑶接到了养心殿后殿,与他同吃同住。
这一下宫里都知道了这位贵妃的受宠程度,一些流言蜚语再度甚嚣尘上。
“我住这里不太好吧?”
一日傍晚用过晚膳后,两人在养心殿后殿的院子里散步,馨瑶说起这事。
胤禛毫不在意:“有何不妥?”
“嗯……”其实那些人嚼舌根子也不敢嚼到她面前,反而因为这事儿对她百般奉承,可她就是觉得不舒服,大概是因为这段时间太过慌乱,这偌大的紫禁城让她还没有归属感和安全感。
她还是怀念清丽的落霞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