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皇上出塞去了木兰围场,所以太医也回北京城,不再畅春园值守了。前两日以为不过是普通的腹泻,所以开了药就走了,现在只能快马回城里找太医。
苏培盛连忙道:“回侧福晋的话,奴才是派人带着马车回去的,算算时间再有一炷香就到了。”
馨瑶给胤禛掖了掖被子,便出的门口焦急的等着,同时脑海里不住的胡思乱想。四爷最后可是要当皇帝的,怎么可能有事呐。可……因为她的出现历史已经出现了偏差,不会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吧?
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掉下泪来。
可门外站着好些人,馨瑶不能让他们看到,只能深呼一口气,赶紧擦掉眼泪。
不一会儿,太医就被张起麟拽着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
“您这是……?”
太医立马行礼:“拜见侧妃娘娘,无妨无妨,只是贵府的马车稍微快了一些。”
馨瑶也没心情跟他寒暄,亲自打帘把太医请进去。
那太医一看胤禛的样子,暗道不好,把了脉后,又道理一声:“得罪了。”就开始按压四爷腹部的各个地方。
胤禛因为发高烧已经昏睡过去,太医起身对馨瑶说:“雍亲王殿下这是得了肠痈。”
肠痈,那就果真是阑尾炎了。
太医写好了方子又解释:“臣先给王爷开一剂大黄牡丹汤,清热解毒。服了药后,臣再佐以针灸,以期活血化瘀通经止痛,再看效果。”
馨瑶不懂中医,迟疑着想问需不需要开刀,但看太医者信誓旦旦地模样,到底没问出口。
可事情证明太医这一套并没有奏效。四爷的疼痛由阵痛变为持续,再加上高烧一直不退,不过一天时间,眼看着就要不好了。
馨瑶一下子慌了神,但很快又镇定下来,她一边安慰自己,四爷肯定会没事的,一边快马让人会府上报信。
“苏培盛!”馨瑶捏着拳头。
“奴才在。”
“着人去宫里禀告娘娘一声,也别说的太吓人,只让娘娘把太医院的太医都请来园子就是了。”
“是。”
“另外,”馨瑶拿出一封信,“把这个给十四爷送去。”
大哥伊通阿跟着康熙去了塞外,十三爷现在又是个被厌弃的光头阿哥,馨瑶没有办法,只能请十四爷来帮忙了。
德妃得了消息心急如焚,一个劲儿的追问情况,可报信的人也进不去内帷内帷,问不出什么来,德妃只好压抑着心里的烦闷:“皇上出去带走了一半太医,剩下在宫里值守的两个,是随侍皇太后和宫里大小主子的,不能轻动,其他的你都请去园子,有什么消息立马告诉本宫。”
虽说后妃不是不能出宫,可这都需要皇上的差遣和许可,现在皇上远在塞外,德妃没法子私自出宫,只能干着急。
云姑姑看德妃这样子劝道:“王爷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没事的,娘娘若是不放心,不如去求求太后,她老人家宅心仁厚,一定会同意的。皇上回来后也会体谅娘娘一片慈母心肠。”
德妃紧紧的捏着手帕:“也只能这样了。”
………
雍亲王府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馨瑶身边得力的王嬷嬷以为近来闲着无事,所以请假回京郊探亲,歇息一阵子,再加上福晋这两年完事不管,府里就有些松懈,给了李氏活动空间。
李氏摸摸头上的鬓角,对坐在一旁的武氏道:“妹妹现在得了个女儿可真是了不得了,三请四催的也不来一趟。”
武氏低眉顺眼,语气平和:“侧福晋说笑了,奴才当不得一个请字。”
李氏的耐性自然不如她,在这个档口,她得抓紧一切时间和机会才能成功,不然一辈子都无望,她冷哼一声:“你也不用跟我摆出这幅样子,那些年我做的事情哪一样不是你的主意!”
又来了。
这几年李氏因为还存着靠儿子翻身的念想,所以也没有做出鱼死网破的事情,只是偶尔拿捏着那些前尘往事,暗戳戳地威胁武氏,让她帮一些不大不小的忙。
武氏早就厌烦了,可这次不一样。她要听听李氏的计划,再决定自己的下一步该怎么走,才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不受束缚的好好的在府里活下去,给二格格谋个好人家。
想到这里,她软了语气:“主子爷在园子里养病,府里乱成一团,我这心里也没个主心骨,也不知能帮上侧福晋什么。”
李氏以为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略微有些得意:“我自然是盼着主子爷好的,可若真的有不忍言之事,咱们这偌大一个王府,也不能乱起来不是。所谓立嫡立长,大阿哥去了,这府里只有三阿哥是在福晋房里养大的,福晋也该出来主持局面才是。”
武氏抬头看了一眼李氏,又快速的低下头,遮掩住眼里的精光。
她也实在是没想到,这个女人能这么蠢。她和福晋别苗头别来半辈子,凭什么觉得福晋会站在她这一边?况且立世子全看皇上的心意,别说她们这些后宅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就是主子爷也思量思量。
而皇上,摆明了就是属意弘历,这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情。
李氏居然还想把弘时推上世子的位置?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不过这样也好,武氏心里有了计较,先是摆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半晌才点点头道:“侧福晋的意思我知道了,一定会好好劝劝福晋的。不论怎么说,福晋都是正头主子。”
武氏出了北边小院,来到正院求见。
福晋本不想见她,可武氏轻易来找她,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倒是想听听她说什么。
“奴才给福晋请安。”武氏规规矩矩行了礼。
“起来吧,什么事?”
“奴才刚刚去见了李侧福晋。听闻主子爷重病不起,侧福晋心急如焚,她说现下这情况,合该请福晋出面主持大局才是。”
乌拉那拉氏冷冷一笑没有说话。她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已经让人紧闭门户,严家管理内宅,还用得着旁人提醒?
看到武氏欲言又止的样子,她问:“她还说什么了?”
“李侧福晋还说,若是……到时候合该请立福晋膝下长大的孩子为世子。”
福晋‘啪’的一声一掌拍在桌子上,厉声道:“好大的胆子!”
武氏不徐不疾,应声跪下,却也没有辩解半分。她本就不是要帮着李氏做什么事,给福晋传话,不过是想让李氏死的更快一些罢了。
福晋暗自冷笑,李氏当真不知好歹,这个时候竟然还真鼓动她立弘时?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不过……福晋忽然灵光一闪,能让若是能让李氏自己路出马脚,再被逮个正着,岂不是才能让李氏真正的堕入泥里,为弘晖报仇?
她等了这么多年,不就等着是这一刻?如此一来,就算四爷真有个什么好歹,她也不在乎了。
想到这里,她又慢条斯理地拿起茶杯,一下一下的挂着盖碗,半晌才问:“既如此,弘历怎么办?”
武氏一愣,福晋这是什么意思?她大着胆子抬头瞧着福晋,见福晋动作悠闲,眼中却带着悲痛和恨怒。
武氏打了一个寒颤,她懂了,当年弘晖的事情,福晋早就知道了!
她这时才觉得有些后怕,身上冒出丝丝冷汗,极速揣度福晋提弘历的用意。
当年弘晖挡在弘昀前面,让李氏不能得偿所愿,现在同样是弘历挡在弘时前面,不能让李氏得逞……难道福晋想让李氏故技重施,去害死弘历?可那不就遂了李氏的心愿?
对了,故技重施!武氏在电光火石间抓住了思路,福晋这是想人赃俱获,为弘晖报仇!想通了关节的武氏又有些犹豫,怕翻出陈年往事后,让自己引火烧身。可看福晋的样子,自己若是不做,怕也不会有好下场,想了想二格格,她咬牙道:“奴才这就去问问侧福晋,并好好劝劝她。”
武氏刚退下去,福晋身边的碧玺便匆匆赶来禀报:“主子,十四爷来了。”
第118章 四爷生病(下)
十四正在府里的演武场撒欢跑马,骑得正是去年馨瑶帮忙驯服的那匹烈马,就接到禀告:“爷,雍亲王府来人了,带来了一封信,说是要亲手交给爷。”
十四还不知道四爷生病的消息,心里纳闷,等打开信一看,第一句话就是:“你还记得欠我两个人情吧?”
十四想了想,顿时笑出了声,可再往下看,顿时面色凝重了起来,心里的馨瑶简单说明原委,然后拜托他领着侍卫和家丁去雍亲王府坐镇,内紧外松,不许进出,其余的等她的消息。
“四哥……”十四越想越害怕,这怕是四哥快不行了,不然小嫂子何至于要越过四嫂子直接封了府邸。
看了看身下这匹马,十四立刻点齐人马就朝雍亲王府跑去。
………
北京城剩下的几个太医,和有名望的大夫,都被张起麟一个个强拉硬拽,弄上了马车,拉到园子里,一个个的给四爷看诊。
这已经是发病的第三天了,四爷情况愈加不好,高热断断续续,没有完全退烧,脸色蜡黄,如同金箔纸一样,显然是发了黄疸。太医朝他的腹部扎了一针,便能流出腥臭的脓水。
对症的药已经吃了好几副,脓水也已经处理过两回,连针灸都让不同的大夫扎了三四回,馨瑶的耐性终于用尽。
一个急性阑尾炎而已,何至于拖成这样!
“额……”听到声响,馨瑶赶紧擦干净眼泪,走过去看他。
“你醒了?”
感觉到身体的虚弱,四爷嘴角扯起一抹苦笑,问:“苏培盛呢?”
苏培盛赶紧从角落里走过来。
四爷却不理他,只自顾自拉着馨瑶说了好些话,听着竟像是交代后事一般。
“……福晋脾气倔强,但为人方正品行不坏,你也是知道的,以后不能跟她闹小脾气……弘历还小,若是不放心,让他常住娘娘宫里也使得……”
末了才问苏培盛:“说的你都记住了?”
苏培盛早已泣不成声,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奴才一定护佑大小主子安全!”
四爷这才满意,转头看向馨瑶的目光里,带着十足的眷恋与不舍,轻轻叹道:“可惜,许多答应你的事,都做不到了。”
数次在梦里,他都梦到过自己变成最后的赢家,然后与她携手共天下。
馨瑶紧紧的咬着下唇,直到感觉嘴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她才定定的说:“你不会死的。”
说着,便转身出去了,步伐缓慢而坚定。
苏培盛端来熬好的药,服侍着四爷喝下,看着他沉沉睡过去,才起身跟出去。
馨瑶出门到了偏殿,将那些太医大夫都喊来,也不挂帘子,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端坐上首。
“各位,还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么?难道就这么一直拖着?”馨瑶开门见山,说话毫不客气。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敢上去回话。对于这种肠痈,最常见的就是《金匮要略》中记载的大黄牡丹汤,再严重些就是切小口将脓肿引流清理,都已经做过了,可脓肿还在继续恶化。
馨瑶深吸一口气:“开刀吧。”切了就好了。
底下立刻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回侧妃娘娘,古籍中确实有此记载,可我等并没有做过啊。”
先不提开膛破肚有伤伦理天和,就是有人会也不敢啊,那可是天潢贵胄!
时间不等人,馨瑶再不想听这等推诿之词,她嚯得一下站起身:“任何后果,我一人承担。但只要成了,不论是赏赐、抬旗还是官身,都可以。”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沉寂半天,才有一个老大夫站出来:“老朽愿试试。”他行医一辈子,在医院坐堂也见过许多病人,自认经历丰富,外伤也治过不少,还是有点信心的。
“好!需要什么尽管说,我都允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