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大人,今日你也瞧见了,仙子性情纯良,岂会害人,相大人,得饶人处且饶人,莫要再穷追不舍,不然你这刑部侍郎的清誉恐会受损。”
相无雪作揖,一板一眼道:“多谢殿下忠告。”
只言谢,不回答,还是相无雪的作风,公正无私啊。
晋王嗤笑。
祝荷没给相无雪一个眼神,只道:“王爷就莫要为了我与侍郎大人多费口舌了。”
“仙子说的是,相大人固来油盐不进,唉,嘉月,送仙子去换衣。”
嘉月脸色难看:“走了。”
祝荷莞尔:“有劳公主。”
嘉月打量祝荷,晋王的外衣很大,披在她身上都拖地了......忽地妙计上头,嘉月阴险微笑。
她要祝荷当着晋王的面出丑。
于是嘉月故意与祝荷并排走,走了没几步,她偷偷横出脚,祝荷睨嘉月一下,随后故作被绊到,直直往前头摔去。
这一摔,倒不显狼狈,反而有种美感。
祝荷猝不及防摔倒,相无雪瞳孔一缩,下意识迈步,旁边的晋王已然一步并两步过去,相无雪见状,缓缓收回脚。
晋王关心道:“仙子,可受伤了?”
祝荷摇头,整个人显得有几分脆弱:“我无事,就是膝盖有些疼。”
还是头一回见祝荷露出脆弱神色,晋王悸动,不免怜惜道:“怎么摔倒了?”
嘉月:“自己没看路能怪谁?”
祝荷意有所指:“并非我不看路......”她睐向嘉月,“而是公主伸出脚将我绊住。”
此言一出,嘉月错愕,她以为祝荷不敢说出真相,谁料她竟然说了。
但说了又如何。
嘉月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本公主绊的你,你能如何?”
“公主是在报复我吗?”祝荷道。
嘉月:“你以为你是谁?”
晋王:“好了嘉月。”
祝荷摇头,径自起身,晋王要扶她,祝荷婉拒。
站立之后,祝荷失望道:“王爷,这些时日与你相处,您行事落拓,器宇不凡在我心里一直是个光风霁月之人,正因如此,我才敢答应王爷邀约,可我自入王府,便一而再遭受公主欺凌,我......何其无辜,王爷,我虽是青楼女子,却也有自己的骄傲,王爷您再清楚不过,也许......晋王府并不欢迎我。”
祝荷作势要离开。
美人动气,晋王自然要哄着:“仙子消消气,来,本王先送你去换衣。”
说罢,晋王直接抱起祝荷,一记冰冷的眼刀狠狠剐到嘉月脸上,他未让嘉月给祝荷道歉,但心里暗暗下一个决定,要给自己妹妹一个教训。
怎么能让美人生气呢?
嘉月惊惧到无以复加,王兄竟然为一个妓子警告她?
嘉月又气又委屈,却不敢说话。
祝荷面色不虞,竟对堂堂王爷甩脸子,挣扎道:“王爷,请您放下我。”
晋王不觉冒犯,反而十分受用,硬生生强抱祝荷而去。
“王爷,请您尊重我的意愿。”
晋王只好放下祝荷。
祝荷落地稳住身姿,不经意间与站定的相无雪相视。
他沉默着,面容冷白,如覆霜雪,瞅不出什么波动。
理不清这莫名的情绪,那便斩断。
相无雪率先淡漠地移开视线,转身出府,上马车换备用衣裳。
身影冷峻孤孑。
嘉月目送晋王抱着祝荷离开,气得原地跺脚,嘴巴开合,不知在骂什么难听的话。
忽而,嘉月感觉身体一冷,仿佛有什么阴寒恐怖的东西盯住她。
嘉月无端害怕,缩着脖子小心翼翼环顾四周,风吹草动,鸦雀无声。
嘉月正要松一口气,猛然被过来的几个丫鬟吓得脸色发白,反应过来,嘉月发泄了怒气才离开。
池塘后侧房屋角落,众人注意不到的暗处。
骆惊鹤面色冰冷,咬破自己的舌头,一面细细品味自己鲜血的味道,一面目送嘉月离开,双瞳如削薄锋利的刀,凝视嘉月那一双藏在绯红裙下摆动的腿。
回想适才经过,骆惊鹤打量自己,简陋寒酸的青色官袍,比起那两个男人,他是那么的弱小不起眼,恍若蝼蚁。
他嘲弄一声,脸白得病态,面色扭曲地咳嗽,五指嵌入墙体,用力地抓。
指头渗血,他毫无知觉,瞳仁中映出灼灼野心。
第65章 要不我帮你?
园中插曲事了。
日暮西沉, 厅中座无虚席,待祝荷与晋王一道前来时,满座静谧, 面色呆滞。
无他, 走在晋王后头的祝荷未曾再佩戴面纱, 真容示人。
昔日, 得见祝荷真容的人少之又少, 概因祝荷只愿在合眼缘的恩客面前展露真容, 大多数时,祝荷以一碗茶表示歉意, 暗示自己不愿。
今日何其有幸,就这般轻而易举窥见祝荷真容,在场近三十来位宾客皆是兴奋欢愉。
俄而, 众人如梦初醒,起身给晋王行礼。
晋王道:“诸位不必拘礼, 好生坐下, 今儿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见谅。”
说着,晋王瞥见相无雪, 眼神发生瞬息变化,很是满意地微笑。
祝荷何曾不晓得晋王是将她视作一个漂亮供人欣赏的玩物,心中不喜,奈何晋王纠缠。
原本祝荷不欲与晋王多有交集,可不久前她改变想法。
送上门来的散财童子,虽说危险, 可油水多,是以祝荷打算在离开之前,竭尽全力从晋王身上薅些羊毛。
这回晋王为让祝荷来, 可出手了不少金银珠宝讨她欢喜。
晋王拿她当玩物,她拿他当舔狗。
祝荷牵唇,笑容明艳动人。
众人落座时见祝荷笑容,又是一番怔愣,一少年自酌一杯佳酿,痴痴喃语道:
“久闻钱仙子仙姿玉貌,今日一见,果然非凡。”
相无雪坐在少年旁边,闻此言语,长睫低垂。
席位上的嘉月本来将视线全然放在对面的骆惊鹤身上,一见祝荷与晋王同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银牙险些咬碎。
嘉月告诉自己,不可再生祝荷的气,当下她的心思要全花在骆惊鹤身上。
半天找不到人,好歹在筵席开始后是见到牵肠挂肚的骆惊鹤了。
状元游街惊鸿一眼,嘉月对新科状元一见倾心,为此放低身段主动接近。
然骆惊鹤却直言拒绝,言已身体弱多病,不敢高攀公主,嘉月气恼难过之余,却越是想要他。
骆惊鹤身为新科状元,坐的位置就在嘉月底下。
嘉月那含情脉脉的目光犹如实质,骆惊鹤自有察觉,雌雄莫辨的苍白脸孔漫着淡淡的阴郁。
嘉月已然习惯骆惊鹤的冷淡漠视,虽说有些不满,但一想到今儿骆惊鹤会属于她,嘉月心潮澎拜,半天来积攒的怒气有所消弭。
骆惊鹤短促咳嗽两下,脸色苍白病态,嘴唇无甚血色,但睫毛浓郁漆黑,在眼睑处打出一片漂亮的阴影,弱化模样的虚弱之色,身上透出拒人千里的孤冷。
嘉月心口怦然,恨不得起身将人揽入怀中,轻抚其背脊。
嘉月目眩神迷之时,晋王已坐在主位,祝荷坐在他右侧,而嘉月居于左侧。
晋王巡视全场人员,道:“人都到齐了。”
言毕,晋王正要拍掌时,有声传来,打眼望去,长公主之女长河郡主登堂入室。
长河郡主幼时走丢,两年前方才找回来,长公主亏欠女儿,遂对长河百依百顺,万般宠爱,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长公主乃天子一母同胞的姐姐,尊荣无双,长河作为她的长女,哪怕是皇族公主,在长河郡主面前也要避其锋芒,亲王皇子更是敬之。
此时,长河一袭锦绣华服,身姿丰腴,容貌美艳逼人。
她道:“四表弟,听闻你今日设宴,我正无聊,就不请自来了,你不会不欢迎我吧?”
嘉月见此,脸色很差,好心情轰然而散。
旁人不知长河目的,嘉月却是知晓,长河此番前来,就是故意膈应她。
晋王热情道:“表姐过来,本王自然欢迎,来人,给郡主看座。”
晋王的意思是让祝荷让座,长河道:“不必了,我就坐在骆修撰身边了。”
嘉月耳朵嗡嗡响,下意识起身:“我不同意!”
长河睨晋王,晋王道:“嘉月,坐好。”
嘉月咬唇:“王兄。”
晋王用眼色警告嘉月,大庭广众之下,非要为一个男人争风吃醋,失公主仪态?
眼下满座视线俱在嘉月和长河郡主身上,有不少对二女同时看上骆惊鹤的事有所耳闻。
嘉月脸色涨红,怀着满肚子的不满和恼意坐回去。
很快,侍女给长河设好座位。
长河大大方方坐下后,也不是什么端正坐姿,怎么舒服怎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