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走时荡出一种特别的异香,异香里还掺杂了女子香。
相无雪恍惚半刻,回过神摒除脑中杂念,立刻放下衣裙,“钱姑娘,蛇爬走了。”
祝荷彻底放心下来,腿间冰冷滑腻的感觉暂时未曾消褪殆尽,她忍不住打量适才祸害她的蛇。
藉由稀薄光线,可见地上滑动的蛇通体雪白细长,光滑如镜,鳞片层层叠叠,呈现出独特的纹路,说不出的好看,许是太白,隐隐有股妖异之色。
美丽且危险。
祝荷摸出头上一支簪子,正要投射时,忽见白蛇扭头望祝荷一眼,吐出长长的蛇信子,旋即才扭动蛇躯钻进草里消失不见。
不知为何,祝荷竟在一双竖起的红色蛇瞳里看到了依依不舍。
它疑似通人性。
思及此,祝荷散了杀心,一来是觉得它有灵性,它不曾伤害她,那杀了未免可惜,二来是一种日积月累的嗅觉,她感知到自己杀不了这条蛇,即便侥幸杀了,也会迎来难以预料的恐怖后果。
相无雪扣住祝荷微微战栗的手腕,宽慰道:“钱姑娘,不必再怕。”
祝荷手脱力,簪子掉下来,她咬了咬唇:“大人,多谢。”
“某并未帮上什么忙。”相无雪很快松手,捡起簪子递给祝荷。
“谢谢大人。”说罢,祝荷慢吞吞把簪子插|回去,哆嗦着唇瓣,瞳孔涣散无神,一脸惊魂未定。
弄不清她是作戏抑或真情流露,相无雪半跪在地出声:“钱姑娘,某会护你周全,你别怕。”
话音甫落,祝荷猛然扑进相无雪怀里,死死环住他,以至于相无雪鼻端俱是馥郁熟悉的馨香。
她晃荡的发丝刮过他的侧颊、脖颈。
是第二次被抱了,相无雪依旧无法适应,浑身僵硬紧绷。
他眼神浸冷,欲要拽开她,可手臂展至半空后未曾落下去。
“我是真的讨厌那种东西,好恶心好可怕。”祝荷低低说。
相无雪没有抱她。
“确定它没咬你吗?”相无雪生平第一次见那样透白的蛇,他看不出白蛇种类,鳞片颜色虽不鲜艳,可那白色鳞片瞧着不大正常,难以分辨是毒蛇还是无毒蛇。
“没有感觉到疼。”祝荷抱怨道,“好恶心,天晓得它何时钻进去的,我怎么这么倒霉。”
相无雪闭了下眼眸,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
“钱姑娘,你受苦了。”
“我当然苦了,所以你要保护好我。”
彼时天暗,夜空挂起一道月线,月色朦胧,空气湿冷。
祝荷身子冷,不由紧紧抱着他,从他身上汲取炽热的暖意,舒服地眯了眯眼。
相无雪像个源源不断散发出热意的火炉,让祝荷又高看他一眼。
相无雪此人,优点着实不少。
良久,相无雪提醒道:“钱姑娘,差不多了。”语调略沉。
已至相无雪忍受极限。
第57章 【有尾巴】 鸳鸯(尾巴加……
祝荷没松开他, 岔开话题:“我感觉自己的腿好脏,你抱我去溪边好不好,我想洗一洗。”
夜色迷离, 祝荷声线揉进清凉的风里, 柔和而缥缈, 真假难辨。
相无雪克制道:“溪水凉, 还是用巾帕沾水擦拭为好。”
“大人说得是, 那你抱我过去吧, 我不想一人坐在这里。”
“......好。”声线冷如霜,裹着妥协的无奈。
说是抱, 实则是背,相无雪背着祝荷到溪边后,小心翼翼放下人。
“大人, 你扶我。”
相无雪无奈借出自己的手臂。
祝荷扶着他趿鞋蹲下,用巾帕沾水。
她没真崴到脚, 但为逼真, 她确实刻意扭了下脚踝,多多少少有些疼。
她掀开裙子擦拭小腿时, 相无雪侧身,背对她,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未久,祝荷蓦然惊吓出声:“啊——”
相无雪下意识转身:“怎么——”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祝荷撞进他的怀里,攥着拧干的湿帕子道:“大人, 我好了,你抱我回去罢,冷。”
相无雪语气略冷:“钱姑娘, 你先放开某。”
“不行,我冷,大人你不冷,但我真的好冷,林子里湿气太重了。”
相无雪默然须臾,终究是将祝荷打横抱起,祝荷顺理成章用双臂环住相无雪的脖颈,笑道:“大人,你说我们像不像一对相依为命的亡命鸳鸯?”
说话间,祝荷如柔缎的发丝覆盖住他的左手,有几缕发丝若即若离缠住他的手指,与此同时,一截冰凉细腻的腕骨肌肤摩挲着相无雪的颈项。
相无雪下颌收紧,不露痕迹凝眄她一眼。
“大人,你不曾与我有过相惜之感吗?”祝荷故意凑近相无雪耳边,固执地想从相无雪口中得知他的回答。
相无雪不吭声。
祝荷:“大人,你说话啊。”
饶是如此追问,依旧未得到相无雪的回答,不知不觉已至树下,相无雪刚要放下祝荷,不料祝荷偷袭他,竟张嘴咬了一口他的耳垂。
霎时间,相无雪顿足一震,惶惶夜色里,他俯视做了坏事却洋洋得意的祝荷,眼神依旧凌厉,如一把冰雕而成的雪刀,泛着锐利的寒光。
祝荷无视他的目光,道:“大人的耳垂也好热,当真神奇。”
他性子冷,可身体却截然不同,火热得紧,反差强烈。
“钱姑娘,自重。”相无雪沉声警告。
祝荷不以为然:“谁让大人你跟哑巴似的。”
相无雪屏息,慢慢放下祝荷,让其坐在袍衣上,祝荷一坐下就立刻掂掉没干的鞋子,见状,相无雪体贴地用余下衣料盖住她的脚。
即便祝荷屡教不改一直冒犯他,他也必须要照料好祝荷,到底是他连累了她。
做好这些,相无雪正欲起身,祝荷拽住他的手,“大人,你坐我旁边吧,我冷。”
相无雪下意识盯住自己被拉住的手。
俄而,相无雪拧着眉头道:“钱姑娘,你松开。”
“那你不要走。”
“某不会走。”
祝荷拍拍自己旁边的空地。
相无雪颔首,祝荷遂松手。
待相无雪坐下后,两人中间仍是隔着两个拳头的距离,祝荷拽着他的手臂往自己这边靠,相无雪被迫挪地,最后几乎与祝荷衣裳贴着衣裳。
祝荷改拽为挽,牢牢挽住相无雪小臂,紧紧挨着火炉子一般的相无雪取暖。
身侧躯体柔软芳香,相无雪克制地半垂凤眸,静静承受,巍然不动,不曾失态半分。
世间所言的礼法教条对祝荷而言根本行不通,她不在意寡廉鲜耻。
月光浅淡,只照出两人身形轮廓,所有情绪隐匿在黑暗中。
祝荷幽幽道:“大人,没有你的话,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抵御恐惧,如何走出这片山林,幸好有你在,方才的事也多谢大人。”
“此事乃某之过,钱姑娘不必多言。”
“不管怎么说,有劳大人你了,若换做其他男人,保不准早就偷偷跑了。”祝荷说着,脑袋悄悄枕在相无雪肩膀处。
从背后看,二人姿态亲密,宛如一对交颈鸳鸯。
“所以说大人,你真的不考虑当我的入幕之宾吗?”
饶是光线暗淡,相无雪照样感觉到祝荷犹如实质的期许视线。
更要命的是,祝荷在说完还对着他的耳朵呼出一口凉凉的气,但凡他稍微偏个头,十之八九会碰到祝荷的嘴唇......
相无雪不自在地抿唇,恍惚一瞬才意识到自己心绪不对,转而从容不迫地剔除所有邪念。
祝荷盯着相无雪,可她没等到她的回答,她等到的是密林中呼喊的声音。
相无雪的侍卫提前找来了。
来者有两人,是自小就跟在相无雪身边的贴身侍卫。
侍卫赶到时,只见相无雪站立,旁边不远处坐着一个极美的女子,两人之间界限分明。
“主子,属下来迟,还望主子恕罪。”佩琴和佩棋异口同声。
相无雪道:“无妨,你们来时可有遇见刺客?”
“主子,我们来时并未遇到刺客,反倒有发现几具刺客尸体。”佩琴道,“他们俱是被一见封喉,手法干净利落,每个刺客喉间的伤口长度宽度一模一样,确定为同一人所杀。”
如此说来,山林里存在第三人,此人可能是后一步入林,也可能一直在林中潜藏,意外与刺客发生冲突,从而杀掉刺客。
无人知晓这林子里的第三人是谁,敢肯定的是,“他”定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人。
相无雪若有所思,祝荷闻言分外惊讶。
“可有在刺客身上发现什么?”相无雪问。
佩琴:“没有发现任何代表身份的令牌纹身,该是豢养的死士。”
相无雪询问道:“武器呢?”
“那几具尸体手中只有寻常的剑。”
相无雪点头,他回头打算让刑部的人将尸体带回去,再在林子里搜罗一遍,看看会不会找到其他尸体和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