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也是第一次和朋友出来玩。
原来这就是和朋友玩的滋味。
好高兴。
不比骗到钱的感受差,不对,这两种感觉是不一样的。钱让她感觉到的是安全感,而朋友让她感觉到的是真正意义上的放松与快乐。
不知不觉,她竟已将长河当做可以信任的朋友。
没办法,长河对自己真的很好,是那种不求回报的好。只要她开口,长河从不会问为什么,只会竭尽全力帮助她。
长河好到让祝荷羞愧。
思及此,祝荷忽而有些许迷惘。
接下来自己还要作为骗子走下去吗?她又能走多远?人生意外频发,谁也无法保证下一刻会遇到什么险境,路上的风景她见过很多很多了。
钱也早够了,多得花不完,完成自己的梦想绰绰有余。
她是自私的,亦恐惧死亡,有时刺激是刺激,可生命同样会受到危险,这几次遭遇下来,有部分是运气。
第一次遭遇刺杀,好在刺客并未动真格,只是薛韫山的哥哥给她的警告;入京城翡翠楼,亦是用命在冒险;后被晋王抓住困在崖楼,若非祝练,受伤的她只能重新被捉回牢笼,以晋王的个性,谁也不知道他哪天突然改变想法取她性命;受伤时与祝练单独相处,当时不清楚他为人,整日心惊胆战与之打交代,承受他突兀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靠近,命像挂在钢丝上面,一不小心就没了。
后来完成任务被祝练纠缠,祝荷始终不明白他为何对她感兴趣,乃至穷追不舍......
一路走来,祝荷不容易。
世间沉浮,人非平等,命如草芥,她再厉害,亦蝼蚁也。
穿越重生,是莫大的幸运。
还要继续老本行吗?
祝荷沉思,追溯过去。
她为何喜欢钱?为何要当爱情骗子?
祝荷一点点剖析自己的内心。
喜欢钱是因为她穷过饿过冷过,她受够了没钱的日子。
上辈子她被抛弃后全是靠个人努力改变了命运,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人,可她恐惧孤独,想有人陪着她,从那人身上汲取自己需要的养分。
所以,祝荷决定当爱情骗子。
因为父亲的暴力与伤害,祝荷讨厌男人,甚至仇视男人,想从他们脸上看到痛苦的表情,这会让她高兴,所以她成为了骗子。
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一开始当爱情骗子,祝荷生疏得很,也是一步步个脚印踩出来的。出师后,她极为过分,让人对她要死要活,后来差点闹出人命,祝荷担心祸及自己,才收敛住了,她给自己定下规矩,做人留一线,适时收手。
一次偶然,她去看了医生,才知道自己得了病。
医生说她把自己困在过去,倘若有朝一日她能走出来,说明她想开了,放过了自己。
祝荷觉得好笑。再后来,祝荷见多了金钱的世界,愈发喜欢追逐金钱,她喜欢上当骗子的感觉,单纯地享受把人耍得团团转的滋味。
现在呢,比去当骗子,她更喜欢和朋友在一起,无须算计,无须顾虑,由身到心的轻松愉悦。
祝荷从来没想过当一辈子的骗子,她其实也喜欢安稳的生活。
所以,也许她该金盆洗手了,换个方式活着。
毕竟很久以前祝荷就想过等赚够钱,她一定要去全世界走走,满足自己儿时的心愿。
要做那翱翔的鹰,不为谁停留,只钟情向往广袤无垠的天空,遨游四海,做很多很多想做没做过的事。
为了自己。
从前是,现在也是——只为了自己。
“妹妹,你在想什么?”长河踱步而来。
祝荷扭头,目光清明,嫣然道:“想了很多事。”
“什么事啊?感觉你有点不一样了。”
祝荷说:“和姐姐在一起,我很开心。”
长河猝不及防,反应过来后脸红了红,怪不好意思的,又止不住嘚瑟,笑得牙花儿出来了,嗔怪道:“哎呀,你今天怎么回事,这么会说话。”
祝荷继续道:“姐姐,有件事我想同你说声抱歉。”
“抱歉?你为何要这么说?”
“以前在马头村的时候我并非真心与姐姐交好,只是......在利用姐姐,后来在京城与姐姐再遇,起初我的心思也不纯粹。”祝荷敞开心扉道。
长河满不在意道:“就这事?”
“嗯,姐姐,对不起。”
长河道:“那也正常,妹妹,你不必说抱歉,一开始是你先帮了我,是我先纠缠你,所以我不介意,我甚至非常高兴,因为妹妹你认可我了,是不是?不然不会对我说这些。”
祝荷:“是。”
“那我们以后就是真正的姐妹了?”
“是,姐姐,你用真心待我,我亦会用真心待你。”祝荷认真道。
“妹妹......”长河激动坏了,意欲对祝荷动手动脚了,“我要亲,啊不,我要抱你了。”
话音未落,祝荷提前一步搂住长河。
“姐姐,谢谢你。”
“不要跟我说客气话。”
“姐姐,还有件事,我是个骗子。”
“我怎么没看出来?”
“我也是骗过姐姐的,不过我更多的是靠诓骗男人赚钱。”祝荷注视长河的神色,也许是交了心,她会在意长河的看法。
长河道:“那是他们的荣幸,他们该高兴,说实话妹妹,你怎么不来骗骗我的钱,不对,你不用骗,我会主动捧给你的,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
“反正我要当你最好的朋友。”长河宣誓道。
“姐姐。”面对长河直白的话语,祝荷难得羞涩,轻轻唤了唤她,“能遇到你真好。”
长河:“我亦然,小荷妹妹,来,我给你绞头发。”
“姐姐,我不当骗子了。”
长河顺溜接话:“好啊,以后我杀猪养你。”
说着,长河露出八颗牙齿:“我就这门手艺!”
夜幕浓稠,时不时响起狗吠声。
长河与祝荷共睡一张木床。
长河牵着祝荷的手,互相诉说姑娘家之间的悄悄话。
祝荷:“不知雪葵现在怎么样了?”
“那你想去找她吗?我记得你说过她是在那什么花宗是吗?”
“是,在沧州那边。”
长河提议道:“我与她并不是很熟,但她是你朋友对吗,既如此那就去找她呗,找到就清楚出什么事了。”
“姐姐说得对。”
打定主意,二人在村落休息两日,在主人家留下十锭银子,给马匹喂足精饲料后,遂前往沧州。
路途遥远,照寻常行程也需要一个半月的功夫。
日日赶路,长河身体蓦然受不住,病倒了,还患上痢疾,估摸是前些日子淋了雨,又在野外吃坏了肚子。
二人不得不停下来休整,祝荷在县城里租了间小院照顾长河。
彼时已然是三月初,春暖花开,前些时日下过一阵细雨,空气潮湿冰凉。
祝荷从药铺里抓药回来,风阴飕飕地刮在脸上,她摸了摸脸,仰头,然后——
迎面撞上堂屋走廊上撑伞的祝练。
他另一只手提着一盏熄灭的兔子灯。
四目相对,祝练面色瞧不出端倪,只兀自弯唇,翘起一个古怪的弧度。
第105章 这里病了
祝荷整个人愣住原地, 手脚冰凉,手里提的药包掉在地上。
气氛死寂而窒息。
春光明媚,祝练撑伞一步步走来, 他束了一个低马尾, 姿容艳丽, 宛若雪上淬毒的曼陀罗花, 笑嘻嘻叫道:“祝姑娘。”
祝荷一语不发。
“祝姑娘, 你送我的兔子灯我一直带在身边, 保存得完好无损。”祝练摇晃兔子灯。
祝荷张了张口,在见到祝练的时候, 她切切实实慌张了。
祝练瞥眼地上的药包,“药包掉地上了。”语毕,他弯腰用尾指勾起药包递给祝荷, 动作如行云流水。
祝荷莫名紧张,迟缓地接住, 下一刻, 祝练手中的兔子灯坠落委地,他提脚踩烂兔子灯, 飞快捉住祝荷的手腕。
他攥得紧,以至于祝荷感觉自己像是被毒蛇死死绞住。
祝荷平息情绪,心里骂了祝练一通,面上小幅度冲他干巴巴招招手,莞尔道:“祝公子,许久不见。”
祝练神色危险, 目光淬出不解的怒意,阴沉沉地笑道:“祝姑娘,是好久不见呐, 这一个多月你过得好吗?反正我是过得不大如意的。”
铺天盖地的压迫感朝祝荷袭来。
祝荷嗅到危险的气息,抿抿唇,立刻示弱道:“对不住,祝练。”
没想到他这么会就追过来了,还堂而皇之出现在白昼时分。
若是夺下他的伞......不,想的什么歪心思,此举无疑虎口夺食,百害无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