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练古怪一笑,扼住祝荷的腕骨一点点收紧,下一刻,面容上的笑意骤然全无,用最温柔轻快的语调说出令人惊悚畏惧的话:“祝姑娘,你知道的,骗过我的人都死绝了,他们全被我拧下脑袋送去见阎王了。”
说着,祝练幽深猩红的眼睛寸寸扫过祝荷脆弱白皙的脖颈。
骨头感觉要被祝练捏碎了,祝荷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道:“你是要拧断我的手吗?”
祝练见祝荷痛得煞白的模样,下意识松了些许力道,不过没放开手。
祝荷缓过气来,镇定道:“祝练,我何时骗过你?”
此言一出,祝练怔然一瞬。
“我没有欺骗过你,顶多我就是用药迷晕了你,你自己仔细想想我可有骗过你?”
祝练陷入思量,半晌道:“是,祝姑娘不曾骗过我,可你为什么要抛下我?”
他凑近逼视祝荷,将人困在他的一方天地,祝荷被迫仰视祝练的眼睛,血红一片,好像翻涌的血海,无边无际,恐怖至极,顷刻之间吞噬所有。
“我真的很不高兴。”他说,不高兴了他就想杀人,用杀人后获得的愉悦来平息内心的不快。
“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祝荷屏住呼吸,冷静而理智道:“是,你做得不够好。”
闻声,祝练整个人的气质骤然变化,冰冷可怖,嗜血的欲望几乎要达到巅峰,他忍耐地咬住牙,眯了眯眸子:“我哪里做的不够好?你说。”
正在一触即发之时,清风徐过,祝练身上飘过来血腥味,祝荷一下子捕捉到,不由蹙蹙眉头,怀疑祝练来之前杀了人。
等等,杀人,莫非......
祝荷霎时惊慌失措,大声道:“你对姐姐动手了?”
“你这个王八蛋!”恨恨骂完,祝荷竭尽全力甩开祝练的手,想要冲进屋里确认长河的安全。
然而就是甩不开他,祝荷急眼了,提腿就是一个重重的膝踢过去,祝练一个漂亮的旋转绕到她身后,不费吹灰之力躲过祝荷的攻击。
他有点意外,不过此时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注视祝荷愤然的神色,祝练同样愠怒,愠怒之下胸口发闷,极为不舒服。
“你放开我,祝练。”祝荷瞠目冷声道。
祝练嗤笑道:“我还不屑杀一个弱者。”
听言,祝荷瞬间冷静,紧接着卧房内的长河被外面动静吵醒,迷迷糊糊醒过来,弱声弱气喊道:“妹妹,你回来了。”
祝荷彻底松了口气,忙不迭回应,嗓音轻缓:“是我回来了,姐姐。”
“你快进来。”
“我先给你煎药,姐姐你继续休息。”
“啊,又要吃药,能不能不吃了,我快吐了。”
“不吃怎么治病?”祝荷柔声安慰。
长河呕了一声,焉了吧唧回了一句“知道了”。
祝练静静听着,睨过祝荷手里的药包,咧了咧嘴,笑得阴气森森:“祝姑娘,她是谁?这些日子想必你都是和她在一起吧。”
说到这,祝练情绪如烈火般汹涌,不住灼烧他的心脏,又疼又酸,祝练对这种情绪并不陌生,也对此毫无办法,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祝荷恰好注意到祝练的杀意,立刻小声道:“她是我的朋友,你不要伤害她。”
祝练笑了:“祝姑娘,我不是你唯一的朋友吗?你是为了她才抛弃我的?”
“不是,我只是觉着我们不是一路人,你是我唯一的男性朋友。”
“男性朋友?”祝练嘀咕。
随后他仰头。
“不是一路人又如何?你就这么想摆脱我?你不是说过我是你的朋友吗?比起屋里的女人,我更有能力保护你,可你却抛弃我,你、骗、我。”祝练扭了扭脖子,骨头摩挲的清脆声响起,美艳的脸庞布满阴森恐怖。
“我没有骗你,我当然拿你当朋友了,屋里的那位是我的朋友,更是我亲人,是我的姐姐,我不是因为她的缘故走的。总之,我没有抛弃你,我有我的难言之隐,请你理解,祝练,我告诉你,正因为我们是朋友,我才不得不下迷药迷晕你,那时候我就想你善解人意,一定会体谅我,虽然我们分开了,但又不是一辈子不见了,你看,现在不就见面了?”祝荷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说得言之凿凿。
然而祝练也不是好糊弄的,他说:“难言之隐是什么?”
“不可说。”祝荷委婉拒绝,“你不要逼我,真的不能说,祝练,求你理解我。”
祝练松开祝荷的手,缠绕白布的手指拂过眉眼,接着微微弯腰,黑伞往下倾,罩过祝荷的后颈。
祝荷听到祝练在笑,心念一动,祝荷主动包裹住祝练执伞的半边手,压低嗓音,用带着撒娇似的亲昵语气道:“祝练,可以原谅我这一次吗?”
没有人可以抗住祝荷刻意的央求。
祝练眼睫动了动,扫过自己被扣住的手。
俄而,祝练俯身与祝荷对视,弯着眼眸笑道:“祝姑娘,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倘若你再乱跑,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对你做出一些可怕的事。”
“嗯,不会了。”祝荷暗地吁口气,终于放过她了。
“那跟我走吧。”
“祝练,我不能跟你走,姐姐病了我要照顾她。”
“那又如何?”祝练不在乎长河的死活。
祝荷好声好气道:“姐姐有恩与我,又是因为我才会病的,我断不可以抛下她。”
祝练不以为意。
祝荷:“若是你病了,我也会好生照料你,因为你是我无可取代的朋友。”
祝练似乎被这句话取悦了,没有再说什么。
熬好药,祝荷端着药汤进去叫长河起来,祝练紧随其后。
“姐姐,吃药了。”
长河慢悠悠睁开眼,撑起身体坐起来,被祝荷喂了几口药之后,无端觉着屋子里冷,以为是窗户被关好,虚弱地撩起眼皮,然后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祝练。
霎时间,长河睁大眼睛,惊愕不已道:“妹妹,这是谁?!他怎么是白——”
祝练抬眼与长河对视,长河见人白发红瞳,惊为天人,下意识捂住嘴巴,声音由此戛然而止。
祝荷道:“姐姐,他便是我与你常说的救命恩人祝公子。”
说罢,祝荷眨眨眼,冲着长河使眼色,长河立刻懂了,原来他就是被妹妹下迷药的人。
他竟然追上来了。
闻名不如一见,此人果真不同凡响,长河着实是长见识了,天底下竟真有这样的人。
长河震惊之后,急急忙忙露出和善的笑容:“原来是祝公子,久仰大名,今日一见,公子果真是......是超凡脱俗,多谢公子施以援手救妹妹脱险,我这厮感激不尽。”
吐出这一大段话耗费了长河大部分精力,她喘息着,变回原来虚弱无比的样子,身子更是冷得哆嗦。
冷,不是冷,是一种恶寒感。
长河瞟眼祝练,他缄默地打量她,视线直白,不知为何长河隐隐在他身上察觉一股敌意,长河收回眼神,汗毛竖立,生硬道:“身体不便,不能下床亲迎,让公子见笑了。”
祝练一语不发。
祝荷继续舀药汁喂长河:“姐姐,吃药。”
“好。”长河张口。
喂药的时候,两人用眼神沟通。
长河:妹妹,这人追过来会不会有事?
祝荷宽慰:姐姐,你安心养病。
长河担忧脸。
祝荷偷偷拍了拍她的手背。
祝练的出现打破了素来的平静。长河养病都养不踏实了,暗地和祝荷商量要不要连夜跑路。
祝荷何尝不想跑路,可若仓促跑路只会被祝练抓回去,目前想逃离祝练,比登天还难,想到这里,祝荷头疼不已。
入夜后,祝荷心事重重睡不着,起来去庭院散步,不成想东屋窗外看到了祝练。
原来他在这,等等,这里不是姐姐卧房的窗外吗?
祝荷心口一提:“祝练,你在姐姐窗边作甚?”
祝练全身隐在阴影中,如同盘踞黑暗的毒蛇,听到祝荷的话扭头,瞳眸晦涩不明,凝结淡淡的红光,银色的头发被夜风吹起,荡出曲线,一段段发亮。
大晚上的,他却站在姐姐窗户外边举止古怪,祝荷眼中闪过惊疑,对他不放心,赶紧走过去拽住祝练的手。
隔着白布,她感受到他身体的阴冷。
将人领进屋,祝练的目光死死盯在她身上,似乎有话要说,可他又一言不发。
祝荷让他脱衣睡觉。
祝练照做,两人扎进帐里同榻而眠,祝练抱住她。
这三日来,祝练也是这样和祝荷睡的。
“她的病何时好?”祝练问。
祝荷:“估摸还要几日。”
翌日,祝荷照例给长河喂药,长河的病好得差不多了,能下床活动,精神气也上来了。
祝练在旁边直勾勾盯着,未几,忍不住道:“姑娘可是手断了?每回都要祝姑娘给你喂药,需不需要我帮姑娘接接骨?”
长河一听,心里腹诽道,你管我!妹妹就是心疼我,要亲自给我喂药,羡慕不死你!
面上长河却怂得不敢说话,天不怕地不怕的长河遇到了克星,被祝练死死压住,心中惴惴,没办法,祝练给的压迫感和威慑力太强烈了,比皇帝老子带给她的压迫感还要厉害。
她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人,而是索命的恶鬼,恐怖的毒蛇。
祝荷:“祝练,姐姐病了。”
长河心跳加速,道:“没事没事,我现在力气上来了,确实可以自己吃药了。”
说罢长河就抢过祝荷手里的药碗,端出苦大仇深的表情一口闷了药。
干了没多久,长河一张苦瓜脸,作干呕状,祝荷照例倒了蜜水给长河压苦味。
长河急急喝光,摸了下嘴巴,感激道:“多谢妹妹。”
“姐姐,我陪你在院里走走。”祝荷说。
长河刚要说好,转而就收到祝练阴森威胁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