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荷喃喃:“瑾之,听着不错。”
相无雪以为祝荷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沉吟道:“往后姑娘可叫某瑾之。”
“大人又叫姑娘。”
“......仙子。”
祝荷噗呲一下笑了。
相无雪不解道:“缘何发笑?”
祝荷:“没什么,就是想笑了。”
“我有个问题,以大人的家世要娶我,想必很难吧。”
“某自会处理。”相无雪思及祝荷的假身份,目光忽地黯淡一下。
“嗯,我相信大人,不,我相信瑾之。”
相无雪眼睫战栗。
遽然,相无雪听祝荷叹息一声。
“怎么了?”他蹙眉道。
祝荷声音带着几分苦恼:“没事,就是感觉很虚幻,脚踩不到实处。”
“为何如此觉着。”
祝荷:“素闻瑾之对亡妻情深似海,当初我那般毛遂自荐,也不见你有丝毫动容,而今得知你对我有意......感觉很奇怪。”
听言,相无雪思量少顷,解释道:“她是我恩师之女,当年恩师惹圣怒,被叛全家流放,恩师不忍独女受苦,遂令我娶之,外嫁女不受家族牵连。”
“我与她之间并无感情。”相无雪补充一句。
“那她为何还是病故了?”祝荷单纯好奇。
相无雪静默了一会儿,没有多言,只是摇了摇头。
祝荷眨眨眼,窥得其中深意,应当是假死了。
“那你为何那么多年不续娶?”
相无雪慢条斯理回答:“无心婚嫁。”
祝荷:“现在就愿意了?”
相无雪耳垂滚烫,眼中冷意化开,带着一抹朦胧的温柔清冷:“......是。”
祝荷唇角不禁绽笑,帽纱都在颤动,随后她侧低头,靠着相无雪的肩膀,闭目假寐。
暖黄的光线斜射而入,勾勒出二人身影。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相无雪岿然不动,不曾发出一丝一毫的动静,生怕吵到祝荷。
相无雪静静注视着祝荷,不知想到什么,他蹙了下眉头,随后极为缓慢地抬起自己的手,意欲揭开祝荷的帽纱。
修长分明的手在半空中停滞许久。
相无雪犹豫不决,到底要不要揭开这层面纱,去探究底下的秘密。
她今儿戴帷帽,可是戴了人皮面具?抑或未曾......?
思虑纷纷。
他的猜测到底对不对,接下来的这一步到底要不要进行,这一步要跨过去很难,再加上最终结果......
相无雪神情复杂,深吸一口气,最后垂手,五指悄悄覆上祝荷的手,轻轻握住。
他欢喜的是她这个人。
谢阿蛮端着洗好的青梅正欲进来,仰头看见相无雪唇角噙着一抹愉悦的笑意。
谢阿蛮怔愣,微微张口,下巴险些掉在地上。
姐姐和相大人......
彼时相无雪发觉谢阿蛮,忙不迭收敛笑意,作噤声手势。
谢阿蛮呆愣点了点头,过了一刻,她回过神,觉得祝荷要被人抢走,赶紧撇下编织盆,就跑过去抱住祝荷的手臂,说:“姐姐,吃梅子了。”
末了梅子没吃成,祝荷身子乏累,想休息了。
相无雪有心再逗留,但情况使然,不便再叨扰,脚步飘忽着离开。
走了几步,相无雪不动声色回望,正巧一缕夜风吹来,祝荷的帷帽飘动,隐隐约约引出容貌轮廓。
“钱姑娘。”相无雪驻足叫唤。
白色帽纱轻盈飘荡,祝荷侧首:“怎么了?”
相无雪唇瓣翕动:“梅子可好吃?”
祝荷轻笑:“好吃,酸甜酸甜的。”
相无雪点点头。
祝荷莫名觉得相无雪眼下有几分呆呆的可爱,不免笑了下,“瑾之慢走,我就不送了。”
相无雪攥了下手指,踏步时听祝荷说:“等等。”
相无雪立刻止步。
祝荷踱步过来,吩咐道:“你低头。”
相无雪不明所以照做,在祝荷面前,心甘情愿弯了弯他的腰背。
当祝荷仰头时,相无雪瞬间察觉她的意图,下意识闭上双目,安静地等待。
帽纱垂落,与相无雪纤尘不染的白衣融为一体。
与此同时,祝荷隔着轻薄的帽纱,亲了相无雪一下。
顷刻之间相无雪呼吸又沉又乱,紧接着有一阵三伏天的热风袭来,烧得相无雪浑身炽热,险些让他溃不成军。
上了马车后,相无雪过了好一阵才缓过劲儿来,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上面仿佛还残留淡淡的余温。
相无雪唇角不可抑制上扬,眼中晕开柔和喜悦的涟漪。
佩琴在外头问道:“主子,可是要回府?”
相无雪嗓音轻淡:“回府。”
佩琴听令驾车,方才见主子的模样,一看就是遇到好事了,他和那钱仙子发生了什么?
佩琴好奇地猜测,猜着猜着就担忧起来。
马车内,相无雪克制好澎湃的心思,低头端详着手中的绿色绣帕,微微出神,眉心渐渐皱起。
他口中低低喃语:“钱仙子......”
分明以与她定了情,可是为何心里说不上有多高兴。
此时此刻,相无雪心头萦绕诸般滋味。
.
回相府后,相无雪正要去见父亲说议亲的事,孰料佩棋来禀告,说三皇子来了。
相无雪只好去见三皇子。
相无雪是圣上留给三皇子的人,相无雪上回与陈金出城,办案只是掩人耳目,实际是去见三皇子,探讨回京一事。
装饰典雅的书房,博古架前有一个人穿着黑金窄袖劲袍的男人,身量高大修长,气质华贵不羁,散发出不可僭越的强势。
“臣参见殿下,让殿下久等了,还望殿下恕罪。”相无雪躬身行礼。
男人缓缓转身,笑道:“你何罪之有?是我不请自来,等倒是没等多久,也就那么一会儿。”
烛光明亮,照出男人的模样,眉眼张扬,分明在笑,可桃花眼中蕴着一股沉沉的戾气,犹如一头积攒了漫长怒气的雄狮。
扫过来的目光透出自然而然的锐利与冷锋,令人不寒而栗。
相无雪道:“殿下说笑了。”
男人也就是近来回京的三皇子。
三皇子乃先皇后嫡子,天生痴傻,先皇后一直将人养在身边,直到病逝。
先皇后病逝,三皇子先是去皇家别院休养,接着又在慈云寺调养,两年前神魂归位,恢复正常。
起初还有不少人认为三皇子是被什么鬼祟附体,纷纷上奏,但圣上就是确信恢复正常的三皇子就是他亲生儿子,再加上慈云寺大法师的话,再无人有所质疑。
三皇子好奇道:“瑾之,你这是去哪了?先前去刑部找你,陈金说你提前离开,这可不常见。”
相无雪:“处理私事。”
三皇子挑眉:“哦?私事,说来听听。”
相无雪冷声道:“殿下莫要打趣臣了。”
三皇子兴致更甚,轻摸下巴,作思考状。
“难道是那个翡翠楼的钱仙子?”
相无雪默了默,颔首。
三皇子诧异,自下而上打量相无雪,先前虽说明白相无雪和祝荷之间的接触,但他并未放在心上,如今倒需要重新看待了。
“不过一个花楼女子,有甚特别的地方令你记挂的?”
“殿下,过去之事何须再提及,身份并不重要。”
听到相无雪维护的话,三皇子眯下眼,神情若有所思:“瑾之你……”
相无雪下巴微动,道:“殿下,您今儿夜访有何要事相商?”
三皇子瞬息敛思,扭头注视几案上的青瓷茶具,指尖抚过眼角的月白疤痕,面色漾出几分冷意。
“没什么,在宫里待着无聊,就想找你出来夜猎。”三皇子的语气变了。
相无雪这才察觉三皇子心情不佳,想来定是那件事还是没有进展。
自三皇子清醒后,他就在找一个名叫祝荷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