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儿,舅母早就说过,你这孩子是个福气大的。舅母等着你日后大富大贵,我们还得沾你的光。”
林有仪心里的不悦,被赵夫人这番话安抚。
林重影仿佛感觉不到赵夫人看向自己那凌厉的目光,装出迟疑的样子,又道:“赵表姐,我听三表姐说,她都没办法和赵表姐你比,你有的她都没有。”
这话赵菁爱听。
她是掐尖要强的性子,平日里行事也张扬,穿金戴银的唯恐落于人后,没少和京中的贵女们暗暗较劲,心心念念地想要嫁入高门。
“你三表姐真是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不信你问我大姐?”
林有仪刚刚得到安抚的心,又起妒火。
这些年赵氏做的事,旁人不知,她最是清楚。林家的产业极丰,铺子田产不知多少,几乎一大半的出产都被送到京中。
“仪儿,那可是你嫡亲的外祖家。你外祖母常说,母族不旺,何以为出嫁女撑腰。只有伯府好,我们才能好。”
念及外祖母和舅母对自己的好,事事都记着她。但凡是她和表妹有争执,舅母必定向着她,又觉得不应该在意这些。
赵菁见她好半天不回答,有些不太高兴。
“表姐,可有此事?”
她不太情愿地“嗯”了一声,背过赵老夫人和赵夫人狠狠地瞪着林重影。
赵老夫人沉着脸抿了一口茶,又重重放下。
这是送客的意思。
林重影虚弱地起身,行礼告辞。
赵夫人派个婆子送她,其余人都坐着不动。
她出门后,隐约听到赵菁在向林有仪显摆自己最近得了什么好东西的话,还有林有仪敷衍的应付,以及赵夫人训斥赵菁不够稳重的声音。
没走出去多远,恰好迎面遇到赵氏。
赵氏看到她,顿时下巴一抬,“四丫头,几日不见,你是越发的没有礼数了。你怕是没想到吧,你大姐丢了谢家的亲事,还有攀上更好的人家。”
她左看右看,没看到什么人,道:“母亲,此言是否为时过早?”
八字没一撇的事,也值得拿出来说。
赵氏闻言,神色间隐有一丝得意。
仪儿的八字已送去合过,与那桓国公府世子爷的八字再合不过。这八字一合,还有破相之说,亲事必定能成。
远远看到有人过来,她立马变成和气端庄的模样,言不由衷的叮嘱着:“你虽已过继出去,但始终还得叫我一声母亲。京里不比京外,你一应行事还是得注意些。”
林重影也看到那人,好像是赵老夫人身边的嬷嬷。
若不是这次来伯府,她还不知道赵氏在自己母亲面前原来是那个样子。乖巧听话,恭敬又懂事,可谓是言听计从。
那嬷嬷显然是来找赵氏的,赵氏自是顾不上她。
她顺利出了伯府,回望那在阳光上熠熠生辉的琉璃瓦,莫名觉得有些讽刺。
恶毒如赵氏,原来身后竟有这么一大家子吸血鬼。还真是赵家有女抵十儿,金山银山往家搬。可怜汉阳林家郎,为谁辛苦为谁忙。
“咳咳咳”
她本就生得招人眼,这一咳经过的人都停下来,甚至有人上前来,关切地问她,“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咳咳咳。”
这下她咳得更厉害,俨然喘不上气的样子。
根儿像是被吓着,惊呼着:“姑娘,姑娘,你别吓奴婢啊。你身子本就不好,听说林夫人进京,非得赶来给她请安,到头来……”
“你别说了!”林重影有气无力地道:“她是我以前的嫡母,最是重规矩,我若是今日不来,岂不是失了礼数。莫说病着…咳咳……就是快死了,我爬也要爬过来……”
这会儿的工夫,路人都围上来。
说是路人,实则也不尽然,还有一些是附近人家的下人,专门替主子四处打听人的。眼瞅着晋西伯府有瓜吃,一个比一个兴奋。
不多时,众人便在根儿有意无意的引导下,扒出林重影的身份来。
“这都是过继出去的女儿,赵家的姑奶奶摆什么嫡母的威风。”
“你们怕是不知道,我都听说了……这赵家的姑奶奶啊,对那些个庶子庶女的压根不当人看……”
一辆马车驶来,缓缓停下。
马车上的萧高饶有兴致地听人议论着,挑开帘子往外看,等看到林重影时一挑眉,示意范真香去将人请过来。
围观的人见那马车的制式,很快做鸟兽散。
林重影见过范真香,哪怕是不认得福王府马车的样子,也知道里面坐着的人是谁。她依言过去,行礼请安。
“小表妹这脸色,当真是差极,可是哪里不舒服,本王带你去医馆。”
她刚想说不用,范真香已落了上马凳。
而萧高的表情神态,分明是不容拒绝。
王权之下,不得不低得。
她提着裙摆,进到马车里。
亲王制式的马车,双门天篷雕花朱漆,外面华丽大气自是不必说,内里更是雅致实用。车壁上鸟兽祥云应有尽有,暗格抽屉样样俱全。
萧高一派闲适,对她说不要拘谨。
她不拘谨也要装作拘谨的样子,堪堪地侧坐着,一副乡下人进城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样子。
车轱辘滚动起来,只见萧高像变魔术似的,从暗格抽屉中取出各种各样的吃食。
“小表妹,我们当真没见过吗?”
怎么又是这话?
这真是老套到快掉牙了。
林重影心想着,面上却是不显,懵懂地摇头。
萧高支着下巴,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从她的额头到下眉,又从一只耳朵到另一只耳朵,越看越是皱眉。
“为何本王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臣女长在汉阳,从未出过后院。后来臣女的嫡姐要去临安,臣女陪着一起,那是臣女第一次出门,别的地方臣女都没去过。”
“本王倒是去过临安,但那是好些年前的事了。”萧高说着,暗道自己可能想多了。
分明是一个从未见过的人,许是长得太过貌美,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所以才会误以为他们之前见过。
他一指那些吃食,道:“吃吧,不必拘礼。”
林重影谢过,然后拿起一块点心慢慢吃。
点心快吃完时,马车停下来。
隔着垂下的车帘,有人在外面行礼,“王爷,这家酒楼换了个新厨子,专做临安菜。臣做东,您老人家能否赏个脸?”
萧高听到这话,回了一句“今日有事,改日吧。”
那人还在坚持,“天大的事,也不如吃饭重要,这不是王爷您常说的吗?王爷不肯赏脸,难道是臣的脸不够大?”
林重影讶然,敢这么跟亲王说话的人,想来身份也不会低。
果然,萧高道出那人的身份,“荣世子说笑了,依本王看,整个朝安城也没有比你更脸大的人。”
原来是庆元伯府的世子爷荣笙。
说到这庆元伯府,虽然在最不缺勋贵侯爵的朝安城并不显赫,但无人敢小看。原因无他,只因荣家是荣太后的母家。
“王爷说臣脸大,那臣的脸必定是大的。王爷……”荣笙说着,已上前掀了车帘子。
林重影下意识转过身去,却还是让人惊鸿一瞥。
荣笙惊艳的同时,半个脑袋都快探进马车内。
突地,他“哎哟”一声,捂住自己头。
原来是萧高不知何时拿着一把折扇,结结实实地打在他脑门上。
“非礼勿视,看什么看?”
“王爷恕罪,臣若是知道王爷您是有美相伴,万不敢扰您的雅兴。”荣笙口中道着歉,眼珠子可没移,还要死盯着林重影看。
林重影暗暗叫苦,用袖子挡住自己的脸。
萧高瞪着荣笙,“既然知道了,还不快滚!”
荣笙显然不惧他,还在嘻皮笑脸,“王爷,您怎地如此怜香惜玉,这美人也得吃东西才有劲……”
“你胡说什么?”萧高一伸脚,这下倒是将人给踹出去了。
很显然,那荣笙似乎还不想放弃,“王爷,您何苦为难臣呢?”
这话听着好像有些奇怪。
林重影思忖之时,外面传来一阵声响,像是有人动了手,然后有人倒了地,然后马车重新驶动。
她不得不怀疑,萧高今日出现在晋恩伯府外,或许并不是路过。
一炷香后,她的怀疑得到证实。
马车停在一处宅子前,而宅子的门前站着几名衙役,衙役们的旁边,还有一个她最为熟悉的人。
谢玄。
他穿着深紫色的官服,俊美而威严。
那双冷清的眸子在看到她时,明显涌起波澜。
萧高跟着下马车,对上他的目光时,道:“路上碰到小表妹,小脸煞白像是生了病。本王想着她可是谢少师你的小表妹,万不能耽搁,便想着亲自送她去医馆。这不赶巧了吗?居然在这里和谢少师你遇上了。”
好一个路上碰到的,又好一个赶巧遇上。哪怕林重影再不懂官场争斗,也知道自己今日怕是要被人当成掣肘谢玄的筹码。
“多谢王爷。”谢玄似是不疑有他,道:“我这表妹自小体弱,等会我带她去医馆。”
林重影极有眼色站到他身后,扮演着娇弱小表妹的角色。捏着帕子的小拇指翘着,指指地上,意思是自己要不要装晕?
他见之,眸色渐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