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不甘被休,还在那里坚持,“绍儿,骐儿是你的兄弟,兄弟之间哪有不闹口舌的,他就是一时嘴快,说者无心,你是当兄长的,哪能和他计较这些。你快帮娘求求你父亲,我们这个家不能散……”
“若不接休书,那我就要问一问赵伯爷,这些年花着我林家的银子,是不是吃得好睡得香!”
林昴一边说着,一边上前。
门内传出赵老夫人气急败坏的声音,“你这个不孝女,害得娘和兄弟都跟着你被人笑话!你一人做事一人当,莫要连累我们伯府。林家要休你,你受着便是了,我们不能跟你一起丢人现眼。”
一听到赵老夫人的声音,赵氏顿时来了劲,又开始用力拍门,“母亲,母亲,我以后一定听您的话,您不能不要我……”
众人见之,纷纷摇头。
“这赵老夫人,真不地道啊,合着儿子是宝,女儿是草啊。”
“我早就看出来了,这赵家啊,只想着让女儿给娘家搬银子,根本不管女儿的死活。可怜这赵莹,到现在还没看清楚。”
赵氏听着这些话,耳中一片“嗡嗡”声,最后倒在了地上。
林绍示意林有仪和自己一起,将她扶上马车。马车走后,林昴给那些衙役散了些好处费,说是辛苦他们白跑一趟。
人群渐渐散去,看完全程的林重影也准备离开。
突然伯府内传来有人大喊大叫的声音,紧接着那侧门被打开,赵家那位老祖宗口中唤着“莹莹”,从里面冲出来。
她左看右看,逢人就问,“你们有没有看到我的莹莹?”
当问到林重影时,林重影告诉她,“你的莹莹已经嫁人了,她回她夫家了。”
“莹莹已经嫁人了,她回夫家了。”她重复着,脸色渐渐好看起来,浑浊的目光看向林重影时“咦”了一声,“我认得你,你是那个…城门巷荣家新纳的小妾。”
林重影心念一动,似不经意般问道:“您真认识我?”
“我当然认识你,你……你不是死了吗?你怎么在这?”她的声音惊恐起来。
“我回来看看。”
她脸上还是害怕的表情,却没有被吓跑,而是像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说话的对象,不管是人是鬼都想闲聊几句的样子。
“你是该回来看看,你死得早,很多事不知道。你说你一个在茶楼卖唱的,怎地命那么好,生了个好女儿,如今都当上太后了。你要是还活着,让你那皇帝外孙给你封个诰命,风风光光的多好。”
林重影闻言,心中惊涛骇浪自不必说。
伯府的婆子尴尬不已,皆当自家的老祖宗在说胡话,上前搀扶着老太太,诱着哄着把人给带回了伯府。
伯府的门开了又合,门外的人已经散完。
好一会儿,林重影才上了马车。
万般情绪涌上她心头,她忽然迫切地想见到谢玄。
当她找到谢玄时,眼晴里只有谢玄,压根没看到和谢玄在一起的人。她拉着谢玄的手,直接将人带到无人处。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
谢玄的眉梢眼角都是欢喜,耳根微微泛着红。
她全然不知,扯着他的衣服示意他低下头来。气息相近,呼吸似乎瞬间相通,纠缠在一起再也不分彼此。
他喉结滚了滚,用自己的身体将她挡得严严实实。
“影儿,你怎么了?”
“我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了!”
第85章 他强行压制着体内狂啸的……
不远处, 萧高双手环胸,绕有兴致地踮着脚,意图看得更清楚些。然而哪怕他再是伸着脖子, 看到的也只有谢玄的背身。
他不由得撇了撇嘴, 无比郁闷地和身边的几个侍卫吐糟, “你们看看,堂堂少师大庭广众之下与女子亲亲热热, 没羞没臊没眼看。往日里本王还以为他是个冷情冷性之人, 没想到不过凡夫俗子一个, 一见到小表妹就没了风骨, 竟是连脸都不要了,真是世风日下啊。”
范真香道:“王爷可是羡慕?”
“谁羡慕了?”他像被踩到尾巴的胖猫, 险些一蹦三尺高, 再看到其他几人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更是恼羞成怒。“本王怎么可能羡慕他!自古多情空余恨, 情情爱爱只会让人徒增烦恼。世人皆醉我独醒,本王我是万花丛中一点绿,绝无可能扯进那样的事中,你们知不知道?”
几人齐齐称知道,表情却完全不是一回事。
刘口水故意对蔡美味说:“我们王爷最是不屑男女之事,岂是像谢少师那样的凡夫俗子。王爷最大的烦恼就是下一顿吃什么,旁的皆不在意。”
“只有吃进肚子里的东西才是自己的,其它的钱财美色和权势全是空,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本王我这叫活得通透。”萧高抬着下巴,一脸骄傲,
“王爷确实通透。”范真香很是同意, 认真点头,“反正王爷有我们就够了,将来我们几个给王爷送终。”
“送什么终?”萧高佯怒,“本王现在就砍了你,你看是你给本王送终,还是本王先给你烧纸。”
主从几人连这样的玩笑都能开,显然关系极其的亲近。
范真香一躲,不经意看到那边后,连忙低呼,“你们快看,他们是不是要亲上了?”
一句话,成功将萧高的注意力引走。
他立马转头,看到那边俨然快贴到一起的两个人,眼睛立马全是光。下意识一把拉开刘口水,生怕自己看不清楚。
林重影几乎完全被谢玄挡着,娇小的身子像是嵌入他怀中,他俯身低头,从旁人的视角看去,他们如同脸贴着脸。
“赵家那位老祖宗说见过我,她说我长得像城门巷荣家的小妾,还说太后娘娘是我的女儿,也就是说我和太后娘娘的生母长得极像。”
从这点来推断,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谢玄像是听得很认真,实则已然是心猿意马。
少女柔软的手还在无意识地揪着他的衣服,因为压着声音怕被别人听到,又怕他听不清楚,所以努力地往他耳边凑。
沁幽的女儿香,如兰般芬芳,直叫人一时忘却世间的纷纷扰扰,满心眼里只有近在咫尺的万丈红尘。
好半天,林重影没听到他说话,心下惊疑,“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了?”
“这并不难推断。”
是啊。
确实不难推断。
皇权之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一个后妃?延妃能逃脱被殉葬的命运,背后相助之人必定是皇权主宰。
“那你说那个男人是否知情?”
“我猜他必是不知道你的存在,若不然想杀你的人也不会有所顾忌。”
林重影也是这么想的,如此一来,她好像隐约还有一线生机。
“他若是知道我是谁,会容我活着吗?”
少女温香的气息如惑人的蛊,已经钻进谢玄的血肉。他强行压制着体内狂啸的燥热,呼出来的气都透着浓烈的灼烫。“最是难测帝王心。”
这个道理林重影当然知道。
“你说当年他为什么那么做?”
延妃曾与萧彦两情相悦,后又是先帝的宠妃。一个是自己的皇兄,另一个则是自己的父皇,无论站在哪个角度来看,那个人也不应该染指延妃。
谢玄气息温热,“或许是贪图美色,或许是情难自禁,也或许是两者有之。”
好比他。
他此时受惑于眼前的美色,已经情难自禁。
林重影没有察觉他的煎熬,心道他说的没错,大抵也只有这两个理由。
她该说的都说完了,此时才意识到两人姿势的亲近,不由得用手去推他。他慢条斯理的退开些,还不忘整了整自己被揪皱的衣服。
没了他的遮挡,萧高和几个侍卫的视线再无阻拦。
萧高原本还挑着眉毛,一脸的戏谑,当他看到林重影手上的镯子时,瞬间变了表情,几步就到了跟前。
“小表妹,你这镯子是哪来的?”
林重影半抬着手,镯子在日光之下越发润泽,碧玉的颜色更加的艳丽。“这是郡主给的聘礼,郡主说是她一故友所赠。”
“故友?”萧高低喃着这两个字,再看她时眼神多了几分深邃,如同今日才是第一次见她般,目光在她的五官间来回端量。
足了半刻钟后,才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干的话,“小表妹,你饿了吧?”
日头已是顶上居中,确实是该用午膳的时辰。
他们所站的位置也是巧,恰好有茶楼和酒楼。茶楼是清秋,酒楼是楼外楼。这楼外楼从外面看,比陆氏开的酒楼还要气派。
萧高不容人拒绝般,又道:“小表妹,你不会不赏脸吧?谢少师,你也一起来。”
林重影和谢玄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应下。
当年荣嫔是沈贵妃一派,一应行事皆以沈贵妃马首是瞻,其子萧业和养子萧高亦是跟着萧彦,处处以萧彦为大。
萧彦和颜明月开始谈婚论嫁之时,萧高还是个孩童。他能在颜家出事后买下颜宅,又在看到镯子是反应不小,或许对颜明月有几分感情。
若真是如此,他看在颜明月的面子上,将来会不会帮自己?生死攸关的事,哪怕有一线生机,自己也不想错过。林重影这般想着,随他进了酒楼。
酒楼内可谓是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彩帛环绕金碧耀眼。层高为三,两幢并列,中间设有飞桥相连。正中舞台极大,琵琶声起,舞伎们翩翩起舞,当真是浮华热闹。
几人上了三楼,躬着腰的掌柜亲自侍候他们。
萧高大手一挥,让其将酒楼所有的好菜全上。
厨子们的动作极快,林重影怀疑后厨的所有人可能都在忙活他们这桌。不多会儿工夫,菜肴流水似的传进来,很快摆满黄花梨的大圆桌。
“小表妹是汉阳人,你尝尝这几道菜,正是汉阳的做法。”他指着龙凤配、汉阳三合等几道菜,招呼着林重影。
林重影道:“臣女虽生在汉阳,长在汉阳,但这些菜臣女都没吃过。”
“林家在当地是数一数二的人家,这些菜你居然没吃过?”萧高当然不是真的毫不知情,多少也有所耳闻,不过是故意以话引话。
他有此想法,正遂了林重意的意图。
林重影低下头去,声音极轻极低,“王爷有所不知,臣女以前从未出过门,连林家的前院都没去过。嫡母治家极严,臣女每日要做绣活,若做得不好或是没做完,是要被扣吃穿用度的。那时如果能吃顿饱饭,臣女便心满意足了。”
纵然听说过一些,但远没有亲耳听到的真实。萧高一改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样子,神情极为的严肃,“士族大户的当家主母如此苛刻,难怪你父亲林昴会那么做。”
“我以前在汉阳时没见过我父亲,我父亲也没见过我,他不记得有我这么个女儿。”
“本王听说你那生母十分貌美,你父亲对她很是痴迷,你祖母才不得不将她接进林家,他怎么会不记得有你这么个女儿?”
“这些事都是别人说的,我也不知是真是假,我只知道我出生之日,正是我生母的忌日。我生她死,仅是匆匆有过一面之缘。”
满桌的菜,食材天南海北应有尽有,色香味俱全,闻着就让人垂涎欲滴。这不是人间烟火,这是人间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