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真正主导在党争中站队的人,也有他们父子。
只是誉王确实有些收买人心的手段,所以才会在镇北军中有着极大的威名。
事情一出,裴济西以清缴叛徒的名义,活捉了几名当年跟誉王来往过密的其余几名将领,才保住了他们父子的性命。
镇北军人数众多,涉案的将领大部分已经伏诛,只留下了这父子两人,他们明面上有功,淮康帝也不想再追究下去,恒王便废掉了裴桓的腿。
可笑的是,这么多年间,裴桓只怕一直觉得自己没输。
他做出这些事,拼命掩盖,实际上心里一清二楚。
誉王谋逆之后,镇北侯府是这辈子都无法在大梁翻出浪花来了。
谈墨冷眼看着他,道:“你能在京中苟延残喘这么多年,都是皇上开恩!”
“你以为是你遭受打压,实际上是先帝、淮康帝顾念着七万多条无辜性命,不欲深究。”
“镇北军上下应当感念的,是先帝!是淮康帝。而不是你这个一次次因着自己的私心,而将镇北军裹挟到了危险边缘的卖国贼!”
“镇北军绝不可能为了你,而叛国出卖自己的国家!”
谈墨直接断绝了裴桓心中的任何一点可能,轻挥手,高声道:“来人,将这些通敌叛国的贼人拿下,押送京中,等候皇上处决!”
“是!”
入夜之后,京中四处戒严。
早朝结束之后,所有的臣子都没有离开,而是一直守在了宫中。
镇北侯府通敌叛国的事情太大,主要是涉及背后的镇北军。
方运率领一干将领追出去这么久,却始终没有消息传出,时间一点点流逝,议事殿内的大臣神色越发冷沉。
至傍晚时分,终于是有消息传到了宫中。
瞧见京畿营的将士脚步匆匆地进了大殿内,在场的许多人一颗心皆是高高提了起来。
魏太后精力不济,在早朝结束后回到了宫中休憩,这会得了消息,已重新梳妆坐到了殿上。
“启禀皇上、太后娘娘,叛臣裴桓、裴济西及数位将领已被镇北军抓捕归案。”
朝上先是一顿,随后整个大殿内都炸开了锅。
王瑞平匆忙抬头,眼中犹带着几分惊骇之色。
“什么?是我听岔了,抓捕叛臣的人不是京畿营,而是镇北军?”身边已经有官员忍耐不住开了口。
“镇北军将领谈墨,此刻正在宫外候着,等待皇上召见。”似是在回答他的话一般,殿中那将士又补上了一句。
在场许多的官员,脑子里嗡地一声炸开了来。
镇北军竟是没有参与到通敌叛国的事情当中,且还在关键时刻抓住了裴家父子。
谢郁维抬眸,扫了眼朝上的氛围。
不怪这些官员会这般惊讶,镇北军这个名字,就是以镇北侯府来命名的。
底下的许多将领,都是裴桓提拔上来的人,和镇北侯府关系太过密切。
是以出现了这样的变故,许多人都很是惊讶。
身侧的顾安仲却只是道:“国家大义面前,再大的恩情,也是越不过去的。”
将士除了是镇北军外,也是大梁的子民,他们的父母、家人和亲族都是大梁人。
大是大非面前做出这样的选择,倒也不意外。
只是……
顾安仲微顿片刻,抬眼与谢郁维对视。
魏家这番出其不意突然发作出来,其实本意就是想要打镇北军一个措手不及。
正常来说,七万多将士再愚钝,也不可能都听从裴桓的话通敌叛国。
但只要他们今日接收了裴桓父子,那在天下人的面前,就会沦为叛军。
彼时不论他们愿意与否,都将会成为整个大梁讨伐的对象。
却没想到,那已经被打散在了各处的镇北军,会这么快得到消息,并且做出了决策。
大阵前亲自将叛臣捉拿归案,这等行为,是不论如何都不能再称之为同流合污了。
事情的发展,还远超了他们的想象。
那从誉王谋逆后,就一直在外驻军的谈墨被召进了殿内,入殿的第一句话,便是道:
“启禀太后,伙同裴桓父子谋划通敌叛国之事的所有叛臣,皆已被镇北军拿下。”
他所说的,不只是今天抓的这些,还有裴桓提前分散出去,至各地去投奔镇北军将领的人手。
这也就意味着,整个镇北军都没有参与到卖国当中。
“明日早朝之前,各地驻军将会将所有叛臣押送回京。”谈墨说及此处,忽而上前一步,掀袍跪下,沉声道:
“请皇上、太后明鉴,此番通敌叛国之事,与镇北军上下无关,皆是裴桓父子一手谋划!所有暗通敌国,传递消息以及贩卖情报的事情,都与镇北军无关。”
“镇北军将士此前只得到了裴桓一道密令,称自己重病将亡,让所有的将领入京见他最后一面。”
“但因朝中并无调令,无召不得入京,臣等未曾应下。”
话已至此,说得也很明白了。
镇北军是无辜的。
陈海微顿了下,抬头扫了眼魏昌宏的表情。
就他们目前所掌握的证据,包括先帝留下的那位密探的证词里,都没有提及到镇北军。
谈墨虽率兵离开了驻地,但他所在的位置不属于京城范围,就称不上无召入京了。
魏太后轻抬眼看向了他,问:“你如何会出现在了那边?”
谈墨道:“裴桓差人送信给微臣,要求微臣带兵入京护送他,臣察觉不对,便命人将来送信的一干将领直接拿下。”
他说及此处,微顿了片刻,随后定声道:“至于裴桓父子通敌叛国的消息,乃是翰林院施元夕施大人秘密差遣暗卫送信告知于臣。”
施元夕的名字一出,朝野上顿时安静了三分。
谢郁维眼眸发沉,神色微变。
镇北军倒向了周瑛一派?
如果说今日没有发生战事是一件大好事的话,那眼下的消息,便是真正的惊雷一道了。
此前施元夕虽明面上与镇北军联合,可镇北军的实际统帅却还是裴桓父子。
掌控权在裴济西手上,也就是说,能操控军队的人并不是施元夕。
可今日之后,裴恒父子必死无疑,这偌大的七万兵马……竟是真正意义上地落在了施元夕手里!
不说谢郁维,此刻是连魏昌宏都变了神色。
在清楚裴家父子所做之事后,魏昌宏便知晓了周瑛一派并没有真正将镇北军招揽。
没了镇北军,施元夕和周瑛不过就是一只纸老虎,都不需要多费劲,便能让她们立即倒塌。
却没想到,裴家父子此番所为,竟是成全了施元夕,裴家父子被镇北军剔除,大军直接与施元夕联合!
当下,朝堂上的氛围变得尤其诡异。
魏太后微顿后道:“今日天色不早了,既是人已经抓获,便先散朝罢。”
“逆贼之事,待明日所有叛臣送入京中,再行判决。”
谈墨面上不显,只淡声应下:“是。”
有些话他说不算,一切都要等到明天所有镇北军将领到齐了,才能进行分说。
刑部天牢内。
施元夕从那窗口的地方,能感觉得到时间的流逝。
今夜是个好天气,月色朦胧,从小窗口处洒落了下来。
施元夕静坐着,忽而听到一片嘈杂之声,一抬头,就看见许多官兵冲了进来。
这漆黑的牢房,瞬间被点亮。
施元夕轻眯了眯眼睛,抬眸就看到了徐京何命人押解着一浑身狼狈之人走了进来。
裴济西受了点轻伤,都是阵前留下来的。
他这一辈子,很少这般狼狈过。
按照他和裴桓的谋划,其实是打算继续潜匿下去的,只是没想到会被先帝的密探揭发,不得已的情况下,裴济西只能去给给镇北军中各将领传信。
以魏家无辜屠杀将士之名,召集所有将士来掩护他们离开。
今日之前,他亦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是会沦落到了这般境地。
还在最狼狈不堪之时,看到了施元夕。
目光触及到了那道身影时,裴济西眼中震荡不已。
徐京何轻看了她一眼,只命人将裴济西关到了施元夕旁边的牢房中。
裴济西是重型犯,今日就得要拿到审讯供词。
只是魏家那边为了不让刑部成为他的一言堂,在落朝前特封了陈海入刑部,与他共同审理此案。
陈海人还没到,审讯的时间只得往后推延些许。
施元夕轻挑眉,看着徐京何领着人进来,又领着人出去。
此前他来县主府上,问是否出动江南水军。
应当就是猜到了她策反镇北军的事,找她要一个答案。
施元夕否决了,他心底便已有了数。
今日却故意将这裴济西关在她的旁边。
啧。
施元夕撇了撇嘴,这该不会是对她拔枪相对的报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