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匡提过去带给张满春,二人起先只是小尝几口,结果再吃到荸荠之后,索性倒了二两小酒,这菜也是越吃越香了。
张满春当即拍板,就同意把这做素斋的活包给了褚朝云。
不过条件是,不能只做这一道菜。
因为长业寺的规矩,每逢初一十五,要做满十五道菜为一席,所以这花样还要继续研究。
也是为了好跟长业寺的老方丈开口提价。
但或许是这几个人的好运气用尽了,张满春前脚才去了长业寺拜会老方丈,后脚对方便圆寂了。
不过几日光景,却今时不同往昔。
新上任的年轻方丈本就不太喜欢张满春,所以这到嘴的鸭子突然间就飞了。
这么大一个买卖人家不肯给了,张满春自然不答应。
他好说歹说,磨破了嘴皮子,又狠狠的捐赠了一把香火钱,才从年轻方丈的口中抠出了一条最新消息。
人家这一次不搞承包了,要亲自挑选做素斋的厨子。
也不需什么身份地位的限制,只要你人住在蕤洲,且有一颗慈悲的心,再加上对自己的厨艺有些自信,就都可以来试试。
长业寺这次竟也赶了一把潮流,要弄个比赛出来。
并放话出去,谁拿下魁首,接下来这一年的斋饭便交由谁来做。
褚朝云得到消息时,顺口问了声:“没想到这年轻方丈还挺有想法,虽说这做斋饭油水也丰盛,可毕竟是办比赛,就没点什么奖品?”
褚惜兰隔空传话,然后又传回来一个消息。
柳文匡说:“奖品当然会有,不仅有,而且还相当丰盛嘞!”
第49章 三更
不过比赛这事,说急也不是很急。
毕竟这是张满春软磨硬泡才得来的内部消息,人家长业寺那边,还没正式放出风去呢。
那位年轻的方丈说,比赛正日子是在半个月以后,报名的消息会从明日开始先通知出去,一直到比赛前一晚才截止。
不过一听说是这种形式,张满春倒是选择第一个弃权。
他们万春楼本就不是做素斋生意的,只是为了多赚些银子才揽的这活,再者说他们的厨子一个个忙的脚打后脑勺,谁有空去参加比赛啊。
而柳文匡一见这事多半没什么赚头,也第一时间撤了人。
所以这报名的事宜,褚朝云还是拜托给了刘新才。
刘新才倒是挺乐意帮忙。
但褚朝云叫他先别急着去,等着就好,什么时候拖到了截止前一日,再过去就成。
刘老板是不清楚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既然褚朝云这么要求了,他自是满口答应。
而褚朝云其实也不是想耍什么花招。
最后一日去报名,不过是想看看对手都有哪些。
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么。
……
这日晚间,褚朝云又带着徐香荷下水去换筐,徐香荷一脚踩到河水里,脚就冻得有点麻了。
眼看着天越来越冷,虽说这身上勉强是不怕冻了,但脚上什么防护都没有,冷气还是顺着脚底板一路往身体中渗。
徐香荷的月事也不准,自打上了船就没来过。
二人站在淤泥边缘,连呼吸声都粗重不少。
褚朝云自然也冷的受不住。
他们匆忙换了竹筐回来,擦干净脚上的水,伸进被窝里,踩着汤婆子捂了好半天,也还是缓不过来。
“要死了要死了……”
徐香荷也顾不上什么吉利不吉利,委屈的咕哝出一声。
刁氏“啧”了一声,又将自己那只汤婆子塞给她,而后故作冷脸道:“别说什么死不死的,眼看到年跟前了,忌讳着呢。”
大祁的确有这种习俗,尤其是大型节日临近期,就更不能讲这种忌讳的话,因为总怕会成了真。
妇人说罢,便想劝一劝褚朝云:“要不如,你们这阵子就别再下水了,等到这年过了,花都开了,再去也不迟。”
褚朝云垂着眼深思,旁边的徐香荷就跟着问道:“可若是供应不上这河鲜,进账也要短上不少吧?”
无论是那料包,油茶,还是给万春楼供应的米糕,这些都是有成本的。
但河鲜成本为零。
所以最赚的,其实还是水产的营生。
徐香荷虽说是这么问,可不用二人回答,她也心知肚明。
但刁氏毕竟年纪大,更愿意求个稳妥。
于是,就又尝试着劝:“也短不了太多,这不是还有手套呢么,咱们多做几副手套卖,一样能把水里的银钱给赚回来。”
说到手套,徐香荷便直了直身子:“对了,那手套之前不是卖了一批给宋谨的同僚们吗?听说打渔的阿四也看中了,那阿四叔可是认识不少渔民,这么一张罗,大家伙就都要买嘞!”
“哟,春叶告诉你的?”
刁氏问。
徐香荷点点头:“可不,那会儿去茅房碰上的她,她就顺便跟我提了。但阿四叔他们需要的量大,我本想着先回来跟你们商议一下,结果这两日一忙活,就给忘了。”
蕤洲的渔民也是有自己的圈子的,所以阿四这么一宣扬,拿下个大单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刁氏想了一会儿,又揉揉发红的眼说:“不过这么一算下来,得要好几十副的吧?”
徐香荷:“他们打渔的干活用,大概会用的更费一些,春叶说阿四叔他们一家就要了三副,这其余的还没算呢。”
“那几十副还能打的住吗?”
刁氏怔然。
而且这大单子虽值得人高兴,可成本的费用也会提高不少。
还得提前准备出买莎草的钱。
二人同时望向褚朝云,便都轻轻叹了口气。
“这些事之后再议,我先去做点吃的来。”
褚朝云被这么一冻,人顿时有些饿,一饿脑子就钝,她现在特别需要食物来提提神。
进到厨房之后,她顺手关上门开始生火。
天冷的确也不爱动,褚朝云就取了一捧面来,又将捞回来的河鲜挑挑拣拣,选了两条个头大些的笋壳鱼,又从竹筐里掰了几片菘菜叶子。
鱼肉剥下来和菘菜叶子剁成馅儿,那边的面和好,则擀成了一片一片的形状。
将馅料弄完,又小心翼翼地抹到面片上,按匀之后,便又拿起一张面片糊在其上。
见边缘粘和的不太好,她索性擦了些蛋液在上面。
最后,褚朝云取了一把刀过来,用刀背的一面在面皮上压花。
先在边缘处压上一圈,又往中间包了馅儿的位置也按压出几个。
本想做几个鱼肉菘菜馅儿的就算了,可眼睛瞄到白日里拿下来的水果,就又挑了几个刮下果肉,多做了几个水果馅儿的。
其实褚朝云想吃的是肯爷爷家的派,奈何这里没有烤箱能用。
她把做好的派在表面刷上一层金黄的蛋液后,便只能放到锅子里去试着煎。
端回暗仓之后,由于方才讨论的那些事困难点太多太杂,几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刁氏和徐香荷就取消了今日的“夸厨艺大会”。
褚朝云吃了几口鱼肉馅儿,又去尝那水果馅儿。
不过这口感都不太对味,表皮酥脆是酥脆,不是烤的是煎的也尚能接受,可馅儿不对,吃着也不流心。
囫囵着吃完一顿饭后,她就拿了些莎草跟蒲葵回了自己隔间,全程也没讲什么话。
徐香荷本欲再说些什么,但刁氏及时的拉住了她。
“先别去烦她了,让她自己清净清净。”
徐香荷默默应了一声,一抬眼,看到刁氏眼睛红的兔子似的,顿时吓了一跳:“呀!婶子你最近是不是忘了喝甘菊茶?眼疾怎么又严重了。”
之前那阵子刁氏整天养着,茶水也每日都喝,因为褚朝云的监督她没有用眼过度,其实已经好了不少。
可这做手套的营生一起来,妇人还哪里顾得上歇息。
刁氏见她咋咋呼呼的,忙拉着她叫她“小声些”。
徐香荷哀叹一声,觉得这愁人的事又多了一桩——
他们人手不够。
如果再接了那些渔民的单子,而褚惜兰如今在女红方面又比较生疏,能顶事的也就她,春叶和蕙娘三人。
手指戳烂了也搞不定吧?
徐香荷困乏地打了个哈欠,也没什么兴致多留,就抱着自己的汤婆子回隔间去休息了。
不过褚朝云回来之后,并没忙着躺下。
她点上油灯,对着那一堆材料发了会儿呆,拉过脚凳上的针线筐,又继续缝缝补补地研究起来。
虽说也不知道到底想要做什么,但总归心里头是有个想法的。
……
翌日一早,花船上就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至少在船娘们的眼里,这事不算小。
虽说平日里,李婆子和赵大时有上船来巡视,尤其李婆子,还总爱挑拨奚落他们几句,可他们也很少真的会挨工头们的鞭子。
不过今个,褚朝云的生物钟还没等叫醒她,她就被一声撕心裂肺地喊叫声——先给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