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朝云的心思很快被刁氏看透。
不过刁氏却有些犯嘀咕:“蕤洲大大小小的寺庙的确也有,但提供素斋的还没几间。这方面我了解的并不太多,只知最大的那家寺庙,每逢初一十五倒是会大开庙门,招待香客们一顿斋饭。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褚朝云正聚精会神的听,刁氏眉头皱了皱,摇头道:“我听说那间寺庙的斋饭并非是那些大和尚做的,而是包给了万春楼。”
“哦?”
褚朝云心说,这活竟是被张满春给捷足先登了?
不过她并不死心,而是又问:“那您去吃过没?万春楼的素斋做的如何?”
提到这个,刁氏的神情略微变化,随即深沉地吸了口气:“倒也去过一回……”
她答完,才知话还没回完。
思想一番,才又说:“斋饭不就都那样么,万春楼不过是所用食材上乘,至于煮饭手法上,并不像给寻常食客做的菜那般费心思。”
看来万春楼不太看重这块,那应该就没有她做的精细了吧。
褚朝云暗暗比对。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身边的徐香荷却等的抓心挠肺。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刚要说话,褚朝云却又被方如梅给叫了出去。
其实是褚惜兰要找她。
方如梅不过是在上面干活恰好瞧见,就走下来帮忙知会一声。
褚朝云急急忙忙出去,刁氏才看向徐香荷问,“你这急吼吼地是想吃什么?朝云做的素斋吗?”
徐香荷猛摇了摇头。
她对素斋不素斋的不感兴趣,反而是想吃褚朝云做的那道百果拼。
虽说百果拼是用稻醴打底的,果肉上不过是蘸了一圈糖稀,跟糖葫芦口感相差不大,可褚朝云那天用了个小花招,做的别出心裁,被吃到褚惜兰“生辰宴”的春叶大夸特赞。
夸的徐香荷那叫一个馋。
因为给曾茹做饭是打了“褚惜兰生辰”的幌子,所以饭食自然也有褚惜兰的一份。
褚惜兰一个人吃不完,便等春叶和蕙娘回来一块吃。
但刁氏没吃到那百果拼,也不知徐香荷到底想说什么。
妇人正听得一头一脸雾水,褚朝云就回来了。
女子进门除了带回几块水果和一小碗化开的糖稀,还拿了两只筷子。
刁氏正要问“你干什么去了?”,褚朝云就无奈地坐下来,先将水果插在筷子上,裹了一圈糖稀后,很快就放到水中冷却。
接着,最神奇的一幕就发生了。
褚朝云一手拿着插着水果的筷子,另一只筷子在装糖稀的小碗中点了一下,然后便拉出了一条长长的丝线。
褚朝云立刻将水果粘上扯出来的丝,跟着一圈圈缠绕,没一会儿,水果就包成了蚕宝宝的形状。
那丝虽说缠的随意,但晶莹剔透绕在水果周身,便呈现出了一种别致的美。
缠好一个,就递给徐香荷,“喏,吃吧馋猫。”
徐香荷顿时高兴的跟小孩子一样。
褚朝云又缠了一个递给刁氏,刁氏接过,并没忙着吃那水果,而是伸手去剥丝来吃。
早就冷却的丝一掰就酥脆的掉渣,妇人惊奇地放入口中,“朝云,你这弄得……好像那宫廷里头的点心似的。”
徐香荷听得哈哈大笑:“看婶子说的,就好像你去过京都的宫殿一样。”
刁氏脸红了一下:“我还真没去过。”
她就是觉得这小东西看起来精致非凡,也没想到不过换了个做法,再不更换食材的情况下,竟做出和从前大相径庭的效果来。
徐香荷看着褚朝云绕糖丝,顿时也手痒起来。
她接过筷子尝试着弄,却没缠几下就要断掉。
徐香荷不信邪地试了几回,依旧不行,便苦恼道:“咦,怎么回事啊,怎么在朝云手中就不断呀?”
刁氏看了她一眼,又看看褚朝云,心说,这大抵就是天分的缘故吧。
褚朝云女红不行,可这做吃食实在是没话说。
褚朝云靠在床上歇了会儿,见这二人都没什么事,便把褚惜兰找她说的话给说了出来。
“香荷念叨了人家曾家几日,没想到还真出了些让人痛快的事。”
“啥事?”
徐香荷立刻凑过来吃瓜。
褚朝云:“今个柳文匡来过,据说住在榆树胡同的曾家一家,这几天并没回青州去,而是派了下人到个个大酒楼去打听,刚好昨个就打听到了万春楼那儿。”
徐香荷不解:“他们瞎打听什么呢?”
褚朝云神秘一笑:“自然是我做的那道素斋了,估计是他们家老太太吃得好,还想再吃,又不好意思去问曾娘子,索性就自己出去找了。”
徐香荷解气的笑起来:“那让他们找去吧,这素斋可不是区区酒楼就能吃得到的~”
想到是她家朝云做的,徐香荷顿时支棱起来。
褚朝云和刁氏被她逗得也跟着笑。
然后又说:“听说昨个晚上,曾阳亲自上门找曾茹问那道菜,曾茹没理他,曾阳看了一顿冷脸,就灰溜溜的回去了。”
刁氏哭笑不得:“我发现柳老板还真是个耳朵长的,怎么什么事都听得到。”
说罢,又哀叹道:“其实那老太太也不全是为了一道菜不肯走,说到底,心里还是惦念着孙女吧。”
这道理旁人没有不懂的。
只是这老太太是个倔脾气,曾茹也不是软性子,这针尖对麦芒的别扭了好几年,心结也不是说解开就能解得开的。
众人正嘘嘘间,徐香荷也幽幽来了一句:“可他们这样彼此扭着性子,真的很便宜曾阳和曾雅诶!来的那三个人摆明就是不希望老太太和曾茹和好如初,否则也不会提出,宁可赶夜路也要回青州的馊主意。”
恐怕这其中除了嫉妒,还关系到曾家家产方面的事。
毕竟大宅门里的事,可不是简单几句能说得完的。
但徐香荷话粗理不粗,褚朝云偏头看她一眼:“既然你这么惦记他们的事,不如我们帮帮他们?”
“帮?”
“那要怎么帮?”
徐香荷怔愣。
……
两日后,刘新才就提着个食盒敲开了朱家的门。
曾茹一见是他,忙笑道:“您来啦,不过我家那口子去府衙了,刘老板可是有事要找他?”
刘新才笑着摆摆手,把食盒递过去:“我不找他,找您呢曾娘子。”
但刘新才也没空进去坐坐,只是叫曾茹把食盒里的素斋端出去,又给了她一张叠着的纸,就笑着离开了。
曾茹不明其意,关起门来忙打开纸张去看,便见上面一行行不规整的小字,写了满满登登一页的菜谱教程。
褚朝云将制作这道菜的方法告诉了她,还给她做了个样品出来。
曾茹心下震撼,顿时连拿着纸的手都发了抖。
不过蕤洲没有摊贩卖嫩豆腐和豆皮,所以褚朝云带过来的食盒里,也帮她准备了这两样。
可谓是送佛送到西了。
曾茹感激褚朝云,立刻去集市买了其他几样食材,一回来便进去厨房按照教程上的做了一遍。
虽说这味道相比褚朝云的,肯定要差一点点,但好在也做出了自己的特色。
曾茹是读过书的女子,看得懂褚朝云的教程。
自然,也明白对方的意思。
别小看这一道素斋,这可是维系你和你祖母之间最好的桥梁——
这便是褚朝云,藏在菜谱之后的那层深意。
当晚曾茹就带着朱力去了榆树胡同。
尽管曾阳拦在门前不愿叫他们进去,奈何曾老太太发了话,曾茹便带着自己做的那一道菜,进了祖母房间。
许久之后再出来,二人的眼还是红红的。
再后来,曾老太太就宣布下去,她喜欢吃孙女做的这道素斋。
往后要常常到蕤洲来。
什么时候想吃了,便找孙女做给她吃。
褚朝云送出一个方子,成就了一段亲情,但惯会儿钻营的柳文匡还是不太同意,“哎呀,褚姑娘好生聪慧之人,怎可将生意经拱手相让?”
柳文匡疼的捶胸顿足。
不过褚朝云却不怎么在意,还叫褚惜兰带话给他:“我这叫给自己积福报。”
顺便让褚惜兰又问问柳文匡,关于给寺庙供应素斋的事。
这么一细细地打听,她才得到了全部的内幕。
蕤洲最大的一家寺庙叫做长业寺,每年慕名而来的香客多不胜数,早期老方丈还在世时,因着和张满春有些交情,所以素斋方面都直接包给了万春楼。
反正万春楼在蕤洲也是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又不是什么无名小店,说出去也是名号响亮。
褚朝云一开始的打算,便是想在这素斋里分一杯羹。
反正万春楼的厨子不愿在这方面费脑细胞,不如交给她来试试,这样依旧是几家分账,大家都有赚头。
柳文匡一般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即便他再信任褚朝云,可没亲眼见到褚朝云做的素斋,他还是不太放心。
于是,褚朝云又把自己当驴使唤,夯吃夯吃的在厨房里头磨豆子,做豆腐和豆皮。
然后,又做出了一份香喷喷的素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