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褚朝云做的并不多,等他们两个动筷子的时候,盘子里只剩菘菜了。
曾阳&邹氏:“……”
两人气的简直想要升天,又碍着老太太在,就只好忍气吞声地去吃别的。
中央的大南瓜摆上来好一会儿了,南瓜盖始终没打开过,宋谨扫过众人,便起身将盖子揭了下来。
瓜盖才被掀开,一股浓重的白雾自南瓜盅内升腾而起,众人纷纷抬头去看。
而曾阳,却透过那形成的一层水雾,看到了站起来的宋谨。
曾阳顿时愕然了下,忽的便起身问道:“这位小哥好生眼熟,敢问,你可曾去过青州?”
宋谨温润一笑,淡淡应道:“不曾。”
“不曾吗……”
曾阳恍悟一瞬,复又坐下。
身边邹氏不明所以,见自家夫君出神般的差点打碎手边酒杯,便低声询问一句:“你怎么了?”
曾阳回过神来,缓缓摇了下头,“没、认错人罢了。”
宋谨坐下之后,盯着碟子里尚未吃完的“鸡腿”,失笑着摇了摇头。
果然是个有趣的姑娘。
这么想完,自己都愣了一下,这话实在太过熟悉,他最近都不知说过几次了。
宋谨低头挑嫩豆腐里的荸荠吃,身边的猴子们就又闹腾起来。
他们刚惊艳完了素斋,现下的注意力却都放在了南瓜盅上面。
方才还有人抱怨没有主食吃不饱,这会儿抱怨声散了,全都变成了:“哇!”“呀!”“这里边有糯米,快给我盛一碗来!”
确切的说,南瓜盅里是一整份的汤泡糯米饭。
那汤也不知是什么配的,辣辣的气味里,有一丝丝的咸。
汤汁里除了糯米粒,还有刮下来的南瓜丝,软软糯糯地喝到嘴里又香又暖。
“怪不得要放在当间,原来这是一道主食。”
刘新才也吃的一个乐呵,不住地说了句。
除了这两道,褚朝云还做了一些焖锅,酥肉,素馅狮子头,八宝圆子,富贵虾,还有一道充当甜品的稻醴百果拼。
要说这一眼望去,所有的菜几乎都是色泽繁多,红红火火,还真不好分辨哪一道是纯素斋。
但其实里边藏了好些个素菜,都是曾老太太能吃的。
褚朝云的本意是想给他们这顿饭增添些乐趣,毕竟是生辰宴么,若都是些普通的鸡鱼肘子,那还有什么意思。
只不过她并不知曾家对曾茹如此冷薄,所以才让曾雅他们一开始寻到了奚落曾茹的机会。
吃过饭后,曾老太太便打算先回去歇着。
其实曾家虽说住在青州,但蕤洲也是购置了房产的。
早些年间,曾老太太的手帕交就住在蕤洲,二人亲如姐妹,几乎每年都要见面叙叙旧。
曾老太太从前最疼的便是曾茹,就经常带着她来蕤洲,也正是因为这样,曾茹和朱力才有了认识的机会。
曾老太太站起身,拄着拐杖走到曾茹面前,一低头,便看到个扯着她衣摆的小家伙。
这小孩是曾茹和朱力的娃,刚刚大家吃饭的时候他还在睡觉。
曾茹、朱力夫妇一向疼孩子,就也由着性子没叫他。
这会儿人醒了,便偷偷溜出来看热闹。
曾茹见朱璨捏着老太太的衣裳不肯松手,就急着忙着抱起孩子,轻声哄道:“璨哥儿快松开。”然后把朱璨递给朱力,想让朱力先把孩子抱去屋里。
因着心中有数曾家的人不会喜欢朱璨,她连让朱璨叫人这事儿也免了。
曾老太太瞥一眼被抱走的朱璨,还是说了句:“有孩子是好事,你也不用如此紧张,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曾茹没应声。
曾老太太又说:“人丁兴旺些,将来彼此间有个照应,日子倒是会好过一点。”
这话虽说也没什么,但却莫名戳到了还没生育的邹氏心窝子。
这曾家在青州虽算得上大户人家,可也只是外表华丽,家族里的亲戚之间,互相并不和睦,还时有龃龉。
曾茹会看上朱力,其实老太太也不算意外。
曾茹是三房的独女,曾阳是大房的独子,而姑母曾雅为了将来能得大房庇佑,所以心中一直都是向着曾阳和邹氏的。
再加上曾阳自小就嫉妒老太太宠爱曾茹,所以兄妹俩也是打从生下来便一直不睦。
家中亲眷互相算计,支离破碎,曾茹便想着将来若有机会,定要脱离了那个家。
所以她看上了老实憨厚的朱力。
朱力疼她护她,曾茹觉得和朱力在一起,比在曾家整天戴着面具假笑的日子要好多了。
这几年没和曾家人碰面,曾茹都快忘了那个家的德行。
但唯有一个念想,便是忘不了自小呵护着她的祖母。
不过自从得知曾茹生了朱璨之后,邹氏便整日在背后咒骂她。
邹氏生不出孩子倒也并不怪她,怪的是曾阳,可曾阳又怎会在众人面前承认自己的隐疾,于是二人时常因为孩子的事情互相推卸,有时公然就要掐起架来。
曾老太太方才不过是有感而发,才说了这么一句。
曾阳和邹氏的脸子就黑了下来。
邹氏狠瞪一眼曾阳。
心虚的曾阳为了给自己找点面子,便硬着头皮说道:“咳,人丁兴不兴旺其实也没什么用,若是遇上什么倒霉事,子嗣再多也无非是多赔上几条性命罢了。”
邹氏也自顾自道:“就是就是,就像那青州首富一家,还得感谢家里就那么一个儿子,否则要是再多几个,岂不是——”
“你们两个胡说八道什么?!”
曾老太太听得脸色一变,“咚”的往地上砸了一下拐杖:“都给我滚到外边去待着!!”
青州人人谈起“首富”二字皆会色变,几乎没谁敢去议论这个敏感的话题。
被这二人一搅和,曾老太太也没继续闲话的心思了。
曾雅刚好不愿这祖孙太过亲近,便主动过来,想拉老太太的手,“要不咱们就此回青州去吧?赶夜路很快的。”
“你也疯魔了不成?”
曾老太太瞪了曾雅一眼。
此去路途不短,而且就算是走官道,大晚上的赶路也保不齐会发生什么。
如非有必须赶夜路的理由,没谁会冒险做这档子事。
曾老太太余光瞄了瞄曾茹,然后对着曾雅说:“先去榆树胡同那歇歇脚。”
榆树胡同,就是他们在蕤洲买的院子。
自打曾老太太的手帕交过世,曾茹又嫁来了蕤洲之后,那里便空置了下来,平常连个打扫的下人都没有。
曾阳为了断绝老太太和曾茹的往来,一度还想偷房契把那里给变卖了。
曾老太太跟着往外走,曾茹便也迈步出去送。
来给曾茹贺生辰的邻居们,此刻也已经吃饱喝足准备散了,就连朱力的同僚们也走的七七八八。
刘新才好心眼的想留下来帮忙收拾收拾,一回头,发现宋谨还坐在椅子上。
宋小哥面前的酒杯是满的,打从一坐下便没动过。
就连方才敬曾娘子,他也是以茶代酒。
这会儿,一轮明月正映在杯中,昏黄的轮廓里,似是还能照到落座之人的眉眼。
宋谨半垂着眸,不知再想什么。
轻瞥一眼杯中泛起的涟漪,象征着团圆的明月被涟漪扯拽的有些碎裂,他便伸手端起酒杯,似是想独饮一杯。
只是那酒沾染到有些干涩的唇后,非但没起到滋润的作用,辣气反而刺激到了嘴唇上风干的小口。
有些刺痛。
宋谨略一皱眉,终是没喝一口。
“老弟,你也还不忙走?”
刘新才想要跟他搭个伴。
可宋谨今晚着实没什么想聊天的兴致,便起身略略一抱拳:“还有些事,就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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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给曾茹做的那一桌子饭菜,第二日,朱力便托刘新才送来了一锭银子。
其实这一餐饭根本花不上这么多,褚朝云本不预收,奈何朱力坚持。
也许是刘新才见识到了奇葩曾家那几位后,心中有些难以释怀,便借着过来送银子的机会,不吐不快的,把这家的龌龊事跟褚惜兰说了一嘴。
褚惜兰自然不会瞒着褚朝云。
很快,褚朝云,刁氏跟徐香荷就都知道了。
徐香荷是个直楞楞地性子,尤其是讨厌家里头有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便忿忿不平地叨咕了几日。
不过今个,她却转移了话题,把“念叨曾家”改成了“念叨褚朝云”。
褚朝云正跟刁氏打听蕤洲有没有寺庙,徐香荷就一脸狗腿的笑着进了门,“朝云~好朝云~你就给我做几个尝尝呗!”
褚朝云拍开对方搭过来的手,继续跟刁氏的话题。
她那天的仿鸡腿素斋,不过也是依着想法小试一下,一口气做了那么多份,其实自己也留了一个。
不过那个没有带去隔间,就在厨房里赶着做赶着吃了,她觉得那道菜的味道还不错。
可以发展一下试试看。
因着是道素斋,素斋自然要找些寺庙来推广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