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快去,等下被师父看你一直敲碗,明个就要带你去乱坟岗子历练历练。”
朱力故意吓他。
小八卦听后,“嗖”的一下就跑进了门。
褚朝云对这种玩笑不太了解,于是好奇问道:“历练为何要去乱坟岗子?”
宋谨偏过头来,声调温和的给她解释:“我们的本职就是要面对尸体,练胆是第一步,但那个地方……确实不太能被大家接受,所以这名为练胆,慢慢的,也就演变成了惩罚。”
褚朝云脑补了一下仵作凶巴巴要罚他们的样子,却怎么也想不出,那般慈祥和蔼的老头还有如此一面。
最多……只能被她想象成老顽童的样子了。
想着想着,褚朝云觉得实在有意思,就轻轻笑了一声。
她刚展露笑颜,食客厅的窗下,蔡庆就端着饭碗朝她挥手,“朝云朝云!”
褚朝云见蔡庆吃的香喷喷,也抬手朝对方挥了挥。
隔着帽帘,宋谨确实不太能看到她此刻的表情,但只瞧动作,只听笑声,便猜得出女子这会儿一定很是高兴。
是因为蔡庆喊她了吗?
宋谨微垂下眼,心中有些说不出的酸涩。
正当他捉摸不透自己为何会产生这样奇妙的感觉时,褚朝云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宋谨?宋小哥??你在听我说话吗?”
纤细的手使劲晃两下,差点搅碎那投射下来的一缕日光,宋谨忙回过神来,声音很轻的说了句“抱歉”。
“走啦。”
褚朝云拍了他一下。
不过刚刚女子的话他没听到,也不知褚朝云要带他去哪里。
只是见朱力还在身边,就下意识抬头看了看人。
朱力此刻的表情也很是奇妙,而奇妙中还多了几分藏着的笑意,他大方的摆手道:“你们俩去吧,我就不跟着了。”
宋谨:“?”
不待宋小哥反应过来什么,人就已经被褚朝云给拉走了。
褚朝云带着他从院道一侧回了厢房。
一到近前,宋谨才猛地顿住了脚步。
虽说这只是长业寺暂住的厢房,但褚朝云住在里面,也算半个女子的闺房了。
褚朝云叫他进去。
宋谨愕然,正张口要说“不可,君子当——”话未完,就被褚朝云给推进去了。
宋谨:“……”
厢房窄小,一眼就能望得到头,除却方桌上的几小碗饭菜,屋子内就只剩下一点干花的香气。
褚朝云一直用着春叶给她的干花,所以住过的地方就也染上了些。
她随手关了房门,坐到方桌前拿起筷子夹菜吃,见宋小哥还呆呆地站着,就用努努嘴巴,“忙活了几个时辰,你不饿吗?”
宋谨认出来了,那些菜正是他们二人方才一起做过的素斋,只是分量很小,大概每种就盛出来一小碗的样子。
这是长业寺的规矩,做出来的素斋,掌厨自然要尝一尝。
方便改进,而且也是寺庙上下对她的谢意。
宋谨方才怔愣之时,褚朝云就问过他要不要去吃点午饭。
而朱力虽说一开始没往别的地方去想,但小八卦围着他念经念了好半晌,他就也留心注意了一下。
褚朝云和宋谨好像……特别的,合拍?
至少,他没见过宋谨对除了褚朝云之外的姑娘上过心。
未免打扰二人叙话,他肯定是不会跟着来的。
听见褚朝云问,宋谨才局促的笑了一下,然后端端正正坐下来,拿着筷子和褚朝云一块用饭。
不多时,这边的饭吃完了,衙差也派人过来寻他们二人去后山汇合,因为那个脚凳男被抓住了。
褚朝云和宋谨即刻赶了过去,远远就瞧见那脚凳男一副僧人打扮,正被衙差们押着动弹不得。
既然抓到了人,那么案件也就彻底清晰了。
脚凳男名叫王午,早年跟刘阿财一直混迹在青州来蕤洲的那片山头。
那山头是有匪首的,奈何岳常上任后大力治理过一阵子,匪首被打死了,其余匪患下了大狱,他们二人则成了漏网之鱼。
岳常管制有力,山匪是做不成了,一日见白府上招看院的小厮,他们二人就一块来了。
白老爷待下确实苛刻,但他们并不在意。
因为二人的本意只为弄钱。
自从得知白淼淼有每月十五都来长业寺的习惯后,他们就决定干一票大的,然后彻底离开蕤洲。
可是来的途中二人起了争执,刘阿财坚持只绑人不撕票,得到的钱财还要拿大头。
可主意是王午想的,他自然不肯。
所以王午就起了歹念,想把俩人一块结果算了。
因为时间紧任务急,白淼淼只住一晚就会回去,再加上十四那晚和尚们都聚在讲经堂开法会,这便是最好的下手机会。
王午佯装同意刘阿财的计划,却事先在那碟点心里加了砒霜。
他们二人毕竟当过山匪,砒霜用过很多次,对下毒的分量和多久毒发掌握深刻,所以这对于王午来说,并非难事。
他原本想先哄骗刘阿财吃了点心,神鬼不觉的毒死了他,然后再去杀白淼淼。
但也因怕被刘阿财尝出端倪,所以不敢下的太重。
刘阿财本就经常偷白淼淼的点心吃,自然会上当。
可王午去了一趟茅房回来,发现刘阿财并没等他,而且已经端着点心去找白淼淼了。
王午心惊之下,只好追了上去。
六块点心剩下五块,不知吃食中有毒的刘阿财见他跟来,还顺手递去一块:“给,你也尝尝,这好东西只有白府才做得出来。”
王午忙推脱说不饿。
二人一起来到白淼淼门前,王午转转眼珠,借口自己还要去一趟茅房,就先躲去树后换了随身带着的僧袍。
僧袍是早就备好的,就等着东窗事发做隐蔽之用。
因着下毒的分量偏轻,王午知晓刘阿财并不会那么快就死掉,所以他换好僧袍凑到门旁,还准备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可这一挨近,却发现里面不太对劲,因为屋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就跟没有活人一样。
他心中不解,遂推门进去查看。
但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却着实吓了一大跳。
刘阿财竟比他预计的毒发时间要早了一会儿,而白淼淼此刻也已经趴在了地上。
桌上的点心碟子里只剩下四块,可他明明记得有五块来着。
难道白淼淼吃了一块?
那为什么,她会跟刘阿财一样的时间毒发??
便在此时,王午弄不懂状况那刻,小和尚奔跑的脚步声就突然出现。
他脑中电光一闪,生怕对方会发现这里的异常,顺手就把腰间别着的匕首塞到了白淼淼身下,然后自己则滑进了床下躲藏。
之后,小和尚果然推门望了进来。
只是那和尚不过几岁,一见到地上的刘阿财口唇发紫,像是中毒死去的样子,就吓得脚下一空,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王午趁机从屋子里溜出,又装作突然赶来,将小和尚扶起了身。
小和尚叫他去给方丈报信,王午顺着就应下了。
他当然不想去报信,可一个僧人出现在这里实在突兀,未免事后查起来小和尚提到这事,他只好在讲经堂门前拦住一人,简单说了几句。
之后,他就一直躲在后山装成扫地的僧人,等着能够逃出去的机会。
王午垂头丧脑的讲完原由,突然啐了一口:“呸,妈的!早知道就一刀捅了刘阿财那个蠢货,怎么会生出这许多麻烦事来!”
王午不选择捅死这种方法,当然只是因为外院人多不好下手,而且,若是那血渍崩的到处都是,他也没办法解释。
下毒死的安然,大不了他骗和尚说刘阿财睡着了,之后再想办法把尸体弄出去就是。
即便之后事发,他也早已拿了银钱远走高飞。
这么一讲,褚朝云和宋谨也明白了问题所在。
因为少了的那一块点心并不是白淼淼吃的,刘阿财递给王午但王午不肯吃,对方或许还认为他是不识货的土包子。
结果,正因为自己多吃了一块点心,所以才加速了毒发身亡的时间。
这起案件顺利侦破,素斋宴也随之结束。
褚朝云做的十五道素斋深得香客们喜爱,众人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在蕤洲的各个角落里悄然传开了。
她带着白淼淼的妆奁盒图样回到船上时,徐香荷跟方如梅正在隔间里研究她留下的原版,只是二人手中能用的材料不多,所以研究进度也不太快。
褚朝云见他们如此热情高涨,自己心中也多了几分干劲。
“喏,你们看看这个如何?”
她将白淼淼设计的图样铺开在脚凳上,徐香荷跟方如梅就共同“哇”出来一声。
尤其是徐香荷,拿着那图样左瞧右看很是稀罕,“朝云,这长业寺可真是一处好地方啊。方婶子你看,她才去了一夜,这画图样的功夫就突飞猛进了!”
方如梅也如是赞叹:“可不就是,你看这花样描的,咱们手里这张旧的,简直就不能比了呀!”
徐香荷:“要是按照这一张来做,我倒是更有信心了些。”
方如梅:“保不齐一摆出去,那些富户们就抢着要买了呢!”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夸个不停,褚朝云在旁却听得哭笑不得,喜的是白淼淼的设计思路果然精巧,悲的则是她自己,难道她在这方面竟然毫无天赋?
她讪讪一笑,起身尴尬道:“那你们就想想需要的材料吧,我好拜托宋小哥去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