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白淼淼的这一只妆奁盒她肯定要先做,但选铺子也是件挠头的事。
需要雇个人看铺子不说,而且如今租船每月就得拿出五两,再加上其他的开销。
正规的铺子她恐怕租不起,还需再想想其他办法。
夜晚很快来临,今个宋谨有公事在身不能来她这里,便改由朱力过来送东西。
其实最初得知宋谨和褚朝云联系上了时,朱力多少有些纠结,他看得出宋谨对褚朝云的特别,也知对方心中一直惦记花船之事。
朱力怕宋谨太过上心,又会重蹈覆辙去查这条船。
但褚朝云实在帮了他和曾茹太多,他自己本也不是个狼心狗肺之人。
所以慢慢的,也就想通了。
万一他们真能有个好一点的结果呢。
褚朝云见今个是朱力过来,想到这人家中还有个小娃,就把自己新粘的一个糖人送给了他。
朱力心中感激,接过之后又恳切道:“褚姑娘,我娘子得知你如今贵为长业寺掌厨,且她祖母又是吃斋念佛之人……所以她想托我问问你,能否去曾家,给祖母做一顿素斋?”
曾家在青州也是富户,素斋不能白做,而且银钱也必定比长业寺给的丰厚。
况且褚朝云也不用去青州,自从曾茹和曾老太太和好之后,曾老太太连年节都是在榆树胡同的宅院过的。
只要下船,去一趟榆树胡同便好。
朱力说了个数字出来,褚朝云则激动地一夜都没睡着觉。
一早起来,脑子里还不停地飘过“二十两”这三个字。
褚朝云醒了醒神,突然笑自己可真没见识。
区区二十两就要失眠了。
等到程月过来,她把此事说了一遍,程月自是为她高兴,“大祁厨娘还是很受人尊捧,你的名字既然写在了名厨册上,有人请着上门去做饭,这是一定的。只不过——”
她说着,就瞟了眼外面正在吩咐大家做事的钟纯心,神情里多了几分纠结。
这事若要能成,还是要钟管事点头。
褚朝云杵在原地半刻,心想,为了二十两,这必须得去啊。
于是,她给了程月一个坚定的目光,“我去跟她商量!”
说着,就走去船头。
第76章 二更
褚朝云是抱着谈判必胜的态度来找钟纯心的。
她正瞌睡着,曾家就送来了枕头,这好事简直不亚于天上掉钱给她。
有了二十两,也免得她再去愁那铺子的租金,至少也能先顶一阵子的吧。
褚朝云几步走到钟管事面前,女子一张小脸笑眯眯地,张口便说了句,“昨晚睡得可好呀,管事?”
她这么一句问出自己倒没觉得如何,可是把身旁站着的几名船娘给吓得不轻。
毕竟从没有人敢跟钟管事嬉皮笑脸。
大家一看她冷着的脸子,心就发颤。
其实褚朝云也说不好自己为何这样大胆,或许是几次接触下来,感受到了对方隐隐地善意。
尤其是囡囡的小铃铛,没有钟纯心拿出那只真的,刁氏不会安心。
因为假的永远变不成真的。
她和宋谨仿的那只,刁氏一早就看透了。
褚朝云现在是船娘们的主心骨,大家自然怕她出事,有人想硬着头皮打句岔把褚朝云拉走,钟管事就抬抬下巴,示意她去一边说话。
二人站到避开人群的角落里,钟纯心便哼笑一声:“突然关心我,你会这么好心?”
“我一直都很好心啊。”
褚朝云倒是回答的光明磊落。
钟管事不置可否,偏眼扫量她一下,似笑非笑道:“下次问别人之前,先照下镜子。”
褚朝云失眠了整晚,此刻眼窝处正挂着两只浓浓的黑眼圈,再加上她伙食改善之后皮肤越发白了,黑眼圈就更明显了。
女子哑然。
钟管事也不理会,而是又道:“是哪家,要请你这位名厨去做饭?”
猜得真准。
褚朝云心生佩服,不过既然人家都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她当然也不再拐弯抹角,“是曾家,说是青州来的,现下就住在榆树胡同。”
“曾家……”
钟纯心思量片刻,嗤笑一声:“似乎也是个青州的富户。”
“这我还真不清楚。”
褚朝云开始装糊涂。
她是程月唯一的徒弟,所以曾家能找到她,钟纯心只会认为他们是通过程月的途径,万万也想不到曾家跟朱力,朱力跟她还有一层奇妙的渊源。
所以她不能直白的把什么都告诉钟管事,若是被发现了在另说。
钟纯心又在风中站了一会儿,忽的转过半个身,有些好奇道:“不就是素斋么,真那么好吃?”
“这……就要问香客们了。”
她确实不好自夸。
钟管事点点头算作默认,在她临走前又叫住人,“去过曾家,也给我来做一顿。我倒是想尝尝,连点肉腥都没有的东西,能好吃在哪儿。”
“昂……”
褚朝云并不太情愿的应了声。
怎么说给曾家做顿饭也有二十两的赚头,但是给管事做饭……那不就是白白付出?
反正现在自己正背对着钟管事,她也懒得管理表情,不成想,钟管事却不声不响的从身后走过来,一眼就瞥见她的不满。
褚朝云马上收住嘴角,进而又弯起眼梢:“管事还有什么吩咐吗?”
钟纯心只当看不见她的小动作,哼了一声说道:“这顿饭你若是做的好,今后你的月例就能从十文提到一两,如果做的敷衍么……那我就让你一个月只赚一个铜板。”
“……”
褚朝云先是无语,后回味过来,就觉得惊喜的有点过分了。
她那些创意素斋,随便拿出几道来做,都一定会让钟纯心满意,所以这每月一两的月例,她等于是势在必得。
只是没想到,钟纯心会突然出手这么大方。
钟纯心见她表情鲜活,眼珠乱转个不停,遂又说道:“先别忙着高兴,这每月一两的银钱也不那么好拿,以后每个月,你都来府上给我做一顿,得叫我……顿顿都满意才行。”
“成交!”
褚朝云笑嘻嘻地答应下来,顺带还鸡贼道:“钟管事,女子一言,驷马难追。”
“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钟纯心纠正她。
褚朝云继续装傻充愣,“我文化粗浅,一直都是这么理解的~”
褚朝云欢欢乐乐的应了一声,未免钟纯心反悔,大步就离开了船头,跑的比兔子还快。
回来跟程月一说,程月倒是不像她那么喜悦,反而还察觉出一些不对劲来。
钟纯心这举动,分明不在于提不提月例,难不成——
程月转头想提醒她,女子却哼着歌的已经跑去船尾干活了。
钟纯心是想让她月月都进那府邸一趟,褚朝云方才就已经想明白了,但不论这妇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反正有银子赚就先赚着。
因为即便她不答应,对方也还有其他的办法。
她此刻在花船上讨生活,本就不是自己说的算的。
褚朝云干完了活就去工头那领早膳。
她像往常一样靠在船栏边,和徐香荷,方如梅几位船娘一块边吃边聊。
时间一到,姑娘们也跟着李婆子上了船来。
不过今个似乎和平时不同,因为褚惜兰没有走在最后,跟在队尾的那名紫衣女子,像是一张脸生的新面孔。
这人是谁?
褚朝云不禁多观察了几眼。
那女子面上带笑,一上到艞板就注意到了他们这些船娘,于小圆眼睛圆溜溜的往这里看,甚至还想朝他们挥挥帕子算作打招呼。
于小圆的举动简直令人费解,船娘们直直看傻了眼。
他们有种——这姑娘似乎缺心眼的感觉。
哪有人上了船还高高兴兴的。
于小圆第一次踩上艞板,几步路走的还有点不稳,尤其往船上迈时,像是不太适应一样。
河风吹得艞板晃动,她一脚迈偏,裙角就刮在了船栏处。
船娘们不禁为她捏了把汗。
这新做的衣裳花样子繁多,刺绣也精致,一看就是李婆子的手笔。
李婆子对姑娘说大方也大方,说小气也小气。
前提就是,那些姑娘不能弄坏她精心准备的东西,尤其这衣裙,每一套都得几十两的白银,要是破了一个角,李婆子非弄死于小圆不可。
可于小圆不知哪里被挂住,竟还想硬拉。
李婆子在旁瞧着,目光遽然变冷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