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僧人左瞧右看,忽的发现宋谨身穿的衣裳好像是官家独有的,便礼貌的让开位置,说了一声:“既是官家的,那我也能够放心了,施主请进。”
褚朝云推门而入,快速净了手就去一旁准备米面,她熟练的洗米揉面,然后道:“宋谨,生火~”
“好。”
宋谨温和的笑了一下,蹲下身去开始往炉灶里添柴。
没一会儿,热乎气浮上来,很快就将冰冷的厨房给温的暖了。
宋谨第一次见女子做饭的样子。
褚朝云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出身,身上穿的也是最普通的船娘标配,头上包着块深色布巾,脚上就是最大众的棉鞋。
可女子神情专注认真,每每请他做事都会投来一笑。
褚朝云的笑很特别,每次见了,都会叫人眼前一亮。
宋谨的家教不允许他这样盯着一位姑娘瞧,于是他只能尽量让自己也专注些,可余光中,却还是会有女子的身影。
褚朝云干脆利索的弄完了几道菜,一低头,发现火苗小了,就立刻道:“宋谨,再添些柴火吧,锅子要烧的热热的才好用。”
“好。”
宋谨伸手去拿柴。
褚朝云就到一旁的水缸里盛清水,但水缸中的水不知不觉用了个干净,她一瓢上来,什么都没盛到。
褚朝云诧然了下,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用光了怎么没发现呢??
于是她只好又说:“宋谨,帮我打一桶水来吧,有点急……”
主要是她手中也有活要干,这一下子独挑大梁做十五道菜,她还真有点手忙脚乱了。
“还好有你!”
褚朝云发自内心的感叹。
可宋谨那边的柴没添完,锅子也没烧热,显然也是不太能走得开。
宋小哥稍微犹豫了下,推门和门旁的僧人说:“可否麻烦小师傅帮忙提一桶水来,我们这里暂时走不开。”
僧人听后立即点头,并抱歉道:“是我们的疏忽,忘记给褚施主找几名帮工了,这么多的事,确实需要合作着来。”
僧人说完,就提着空桶去了井边打水。
而与此同时,听了僧人那句话的宋谨却是微微一怔。
同样愣住的,还有厨房里的褚朝云。
二人下意识碰了下视线,彼此同声道:“合作?”
疑问道出,白淼淼一案里的那些关键因素,似是一下子就被串联了起来。
原本想不通的问题,也随着这句话迎刃而解了。
褚朝云和宋谨想,他们大概知道整件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了。
二人快速做完了饭,看着僧人将十五道菜一一端出去,就一块去找了仵作师父。
按照他们的猜想,这件案子的嫌疑人应该有两位,一个是脚凳男,另一个则是死掉的阿财。
因着白老爷对下人的苛刻,二人或许是心存报复,也或许就是单纯眼红白府钱财。
所以他们有了一次合作。
而合作的目的,却并不是抢白淼淼那点随身财物。
是绑架。
若是能将白姑娘绑了,再由一人回去找白老爷拿钱,他们想要多少,那么就能得到多少。
反正白府又不知是他们干的,为了能早日见到女儿,自然会痛快给银子。
可这里是长业寺,他们带着人到处跑还是麻烦,于是其中一人便心生邪念,想要提前撕票。
死人随便往哪里一藏都方便的很,短暂时间里,并没谁会发现。
可合作这事,总有因利益不均闹崩的时候,大抵是他们争吵过,亦或是其中一人想要独占“收获”。
他们猜测想要独占的这个人,应该是脚凳男。
假设脚凳男预备把阿财和白淼淼一块毒死,而阿财不知计划,以为还是要先绑人,所以才会趁白淼淼毫无防备之时打晕了她。
可他不知自己已经提前吃了有毒的点心,所以打晕对方的同时,自己也毒发身亡了。
而当时的屋子里,一定还存在着第三个人。
也就是脚凳男。
随行丫鬟曾说过,白淼淼每月十五都会来长业寺,而十四这晚所有的僧人要去开法会,自然没谁注意到厢房之事。
可脚凳男没想到小和尚会睡的迟了,晚了法会,他预备将尸首处理掉的时候,小和尚就推门进来了。
小和尚突然发现了尸体,脚凳男的计划也被彻底打乱。
为了把自己摘出去不叫大家疑心,脚凳男趁机把阿财随身的匕首放到了白淼淼身下,做出二人是产生矛盾内斗致死的假象。
临时起意,没谁会算的那么缜密周到。
脚凳男以为白淼淼是被点心毒死了,没想到,之后人又醒了过来。
意外出现,他自然不敢再回去外院的屋子。
“所以,他此刻一定还在长业寺中。”
宋谨轻声说道。
因为寺门关了,而且还有那么多人把守,长业寺周围又都是高墙,除非武功拔尖,否则没有跳出去的可能性。
仵作把衙差叫来,衙差听过他们的推测倒也不是说不认同,可还是提出疑问道:“我们已经搜过寺中不止一遍,确实没发现什么可疑之人,难不成那人还真凭空消失了吗?”
褚朝云见衙差急的挠头,立刻说道:“稍安勿躁这位大人,你们去搜,确实会是这样的效果。如果让清禅师傅跟你们一块,我想很快就能找到人了。”
“清禅?”
衙差微微思忖,进而又道:“不是,我说你们的推测里是不是漏掉了什么?你们说小和尚发现尸体时,贼人还在屋中,这不大可能吧?”
小和尚被吓到之后就跑了出去,但也没离开这边太远。
之后就是一群香客们,因着是女香客的住所,所以那些香客也全部都是女子。
现场除了和尚,僧人就是女香客,若真有歹人,大家怎会注意不到?
第75章 一更
他是合理提问,二人自是不恼。
宋谨听后并不急着辩解什么,只是问了一个问题:“事发之后没多久,清禅师傅和朝云姑娘就赶到了,紧跟着,又有僧人赶了过来。”
“那么,受到惊吓的小和尚无法去报信,清禅师傅和朝云姑娘也没能顾上,女香客们不认得路更加不太可能,所以,去报信的那个人,又是谁呢?”
“你的话是有些道理,可那群僧人就不能是自己听到声音过来的么?”
衙差依旧不解。
宋谨抬手指向讲经堂那处,又比量了一下距离。
衙差瞬间便懂了。
厢房距离讲经堂隔着几重院道和数间大殿,恐怕这里就是敲锣打鼓,那边也不太容易察觉。
又何况只是一声喊叫。
衙差思虑一番,似是有些明白了什么,遂抬头看向他们,表情震惊道:“你、你你——你们是说?”
“事情是或不是,等捉到了人,便能明了。”
宋谨默默点了下头。
其实他和褚朝云的推测之中尚有一些细节不通,所以衙差去请清禅师傅之时,他们二人也一直等着那边的消息。
衙差同清禅一路搜寻,期间,便将此事解释了一遍。
虽说当时小和尚吓到腿软无法走路,可若是他忽然看到有僧人打扮的同门过来,便来不及问三七二十一,第一个念头就是会求助对方。
再加上长业寺时有新僧入门,脸生,并不算什么稀奇事。
大抵是脚凳男提前做了准备,穿上了僧袍伪装,这才顺利浑水摸了鱼……
所以那晚褚朝云看到脚凳男时,才觉得对方哪里奇怪。
那人的头上分明包了厚厚一层帽子状的布巾,脚凳男和阿财同为白府小厮,打扮却完全不同,这种微妙的不和谐感才是引起褚朝云注意的重中之重。
清禅有事要做,方丈空释便亲自过来主持午时的素斋宴。
褚朝云和宋谨站在食客厅外,女子已经戴好了帷帽,尽量不让香客认出她来。
其实她倒也不用过分谨慎,可褚朝云不太想沾上麻烦,万一唐淑和宗匀酌派人过来捣乱,总归还是防备些最好。
此刻,食客厅里正中央被抬了一张方桌进来,紫檀方桌看着如庙堂梁柱般宝相庄严,方桌之上十五道素斋菜式摆成一圈,桌沿四角还雕刻着如海的经藏,不由得就让人生出几分庄重肃然来。
食客厅挨着院道一侧的窗子被打开通风,今日香客实在太多,厅中密密匝匝。
哪怕是冬日,过分的拥挤也会令大家憋闷。
褚朝云偏头看向身边人,笑道:“你不进去吃点么?怎么说也是出了力的~”
宋谨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就……不进去了。”
他还是喜欢清净一点,这般拥挤,宋小哥着实有些受不住。
褚朝云目光转了转,正要拉他离开,朱力和小八卦几人就从身后跑了过来。
小八卦突然从怀中变出一只大碗,敲敲边缘笑哈哈道:“我要去吃饭了嘿嘿!”
朱力无语:“你不是才吃过?”
小八卦扁扁嘴:“怎么说也是宋儿……他的……朋友褚姑娘做的,作为自家人,我是必须要去捧个场的!”
他说完,还自来熟似的对着褚朝云挤眉弄眼。
褚朝云“噗嗤”一乐,觉得这人还挺有意思。